临安城以八门布防,暗合八卦之数,中藏不测之机变,谁知一rì夜便有六门失守,惟有望乾门为郡守章迟镇守,赤暗沙父子率赤鹤兵攻打,虽有羽翮之利,却被章迟严防死守,急切间难以攻破。
风朗空率众攻打钱坤门,密受任南王之计,围而不打,却在城外多挖陷坑,布下埋伏。
裴阳秋率兵在金光寺外埋伏,杀了楚庄、朱汉拔一个措手不及,正要乘大胜之势攻入寺中,卢追星、风野、火弩三路大军又陷三门,也都率军向临云塔而来。裴阳秋知不可敌,又见临云塔起火,撞着柳寄龙等人从寺中逃出,明原委,当下合兵一处,勒转兵马撤退。
其时,八门已陷落其六,只有望乾门、钱坤门尚且坚守,望乾门是郡守章迟防守,素来和裴氏父子不睦,钱坤门是前卫军统领胡越防守,也是裴阳秋亲信。几人一动议,自是杀奔此门而来。
当此之时,临安城已是摇摇yù坠,裴氏父子只顾逃生,大开城门,率领卫军冲杀了出去。风朗空准备多时,一声令下,伏兵尽起,裴阳秋仓遑逃窜,兵马多落入陷坑之中,死伤不计其数。柳寄龙手下死士死伤殆尽,证龙宗风回天以下也只剩三个龙使保得xìng命。
……
七rì后,尘埃落定。
任广图进驻兰王府,召集众将入府议事。众将在府门下马,一一进府应卯。
院中放了几个木栅囚车,枷满了要犯。不少兰泽官员衣饰整洁的站在院中,都是在兰王府录薄取用的,个个chūn风满面,殊无颓丧之意。往rì同殿为臣,而今一为座上客,一为阶上囚,相隔不过百步,境遇如别宵壤,真不知是何悲喜。
马蹄在府门前停下,健马低嘶,銮铃钉当,楚煌一身兰藻素着,头戴素冠,腰悬长剑,衣饰清整。扭头朝府门看了看,门楼的匾额已是焕然一新,上有几个隶写烫金大字,正是南王府三字。侯嬴仍是一件葛袍,鹤骨龙形。白虹、横剑、朱亥全都一身介胄,紧随其后。
几人翻身下马,整了整衣甲,迈步走进王府。院中官员伸头张望,顿时声议论起来,都在揣测他们的身份。
“须立少侯楚煌到!”唱礼官高声喊道。
一人低垂着头,慌慌张张的从厅中走了出来,楚煌脚步微缓,那人却浑身不觉,眼看就要撞入他怀里,朱亥瞪起眼珠,急喝一声,“呔,你那人走路怎么不长眼睛。”
楚煌在那人肩头一按,也是微微皱眉。
“哦,不好意思,可走的匆忙,请君侯恕罪。”
那人抬眼一瞥,便飞快垂下头去,让开道路,头也不回的走了。
“卫长史?”楚煌微微一怔,自那rì竹林分手后,他便一直没有见过此人,却不知他怎么又回得王府。
厅中排满了长案坐椅,众将已占了十之七八,卢追星、韩志公、火弩、风野、赤暗沙等人都已在座,至于任广图部将风朗空、朱汉拔以下也有数十员,再加上临安城降将便不可指数了。
任广图大破临安城,总算大获全胜,虽是楚庄、朱汉拔中了埋伏,全军覆没,楚庄也于阵身亡,朱汉拔仅带数骑遁逃,对他本部人马却仅算有挫败,过不掩功远矣。
“末将见过南王。”楚煌等人立定行礼。
“楚世侄快请入座,几位将军请。”任广图微笑答礼,请楚煌坐到右列首位,这本是楚庄的位置,他举义之时,自号大将军,狄天王未能予夺,也只好听之任之。楚煌也不谦让,和侯嬴、白虹落座,横剑、朱亥坐到身后。
任广图拿起案上的一封文书,略一浏览,轻声一叹,扭头和楚煌道:“此战我军攻克临安城,大获全胜,惟有楚大将军不幸中伏,是可遗憾。此事我已奏报天都大业,狄天王十分痛心,已有旨意从重褒奖。”
“大将军起兵以来,大数十战,战阵攻取,鲜有败绩,威名远播,远近钦仰。遽然遭难,让人不胜恻然。狄天王追封大将军为庄王,黄金绫罗各当其数。又封世侄为一等勀侯,侯嬴为三等兰方侯,白虹为三等兰挠侯,诸将皆有封赏,世侄以为如何?”
“如此侄便谢过狄天王褒奖。”楚煌慨然道:“南王为我四叔身后之事cāo劳备至,侄铭感于心。”
“我和大将军多年兄弟,这都是份内之事。”任广图抚着桌上的红木盒子道:“这里面是侯王剑印,这是封赏文书。至于封赏之物全在后堂,世侄随时可以领取。”
“多谢南王。”楚煌三人拱手称谢。
任广图将印信交付三人,又将文书交给楚煌。
黄天军建都大业之后,便厘定官爵,王分三等,侯分四等,一等王便只有东、西、南、北、鸷五王,韩志公、卢追星等人也只是个三等侯,血腥、血仇则是四等侯,楚庄为一等须立侯,位爵便在众人之上。大抵是在内封王,在外封侯。
楚庄一死,任广图便将他战死始末备细报上,少不了要讨个恩荫,楚庄这等大将死后追封个王爵,那是毫不足奇。倒是楚煌无分寸之功,封个三四等侯已是非分,也不知大业那边是何打算,竟然直接封了个一等勀侯,侯嬴、白虹也都封作三等侯,楚庄这一部人马岂不是又要水涨船高。
楚庄和他多年兄弟,知根知底,任广图节制南方,根基未稳,让他三分,也是不得不尔,楚煌虽术法不俗,毕竟是个后辈子,如今任南王已坐镇临安,羽翼大成,好不容易熬死了叔叔,难道还得供着侄子?
任广图稳稳坐定,轻咳道:“大将军是国之重臣,溘然长逝,草木变sè,天王优恤,惟恐不周。至于攻拔临安,诸将皆有功劳,本王自有封赏。韩总制shè死兰泽王,立下首功。本王先赐你黄金万两,位进一等。”
“谢南王。”韩志公起身拱手。
任广图微微头,继续道:“我军攻拔临安,南国大定,眼下还有数事要办。其一,便是临云塔的屯粮被裴行寂烧毁,我粮草渐尽,这几rì颇有兵卒哄抢民产,将帅徇私,难以纠核。其二,三公大将和高大将军樊阳大战,相持数月,难以奏功。狄天王命我俟南方大定之后,派一支兵马西进相助。”
“第三,我军平定兰泽郡县甚多,应及早派定官员处理政务,以免再有反覆。第四,前时兰泽王向赤火国借兵,赤火王心存观望,按兵不动。我既为南王节度南国,卧榻之旁不容他人酣睡,必得攻取赤火国,方可无后顾之忧。这四事都急待解决,不知诸将可有计策?”
众将面面相觑,他们大都是一勇之将,只知兵事,不通政理,寡谋少略,这些事跟他们商量,无异于问道于盲。
“启禀南王,”韩志公笑道:“以末将看来,这数事实在也便是一事。”
“哦,此话怎讲?”
“我军初定南方,一须西向助攻樊阳,二须南下攻取赤火,三有粮秣之忧,四有反覆之患。总而言之,在于出兵而已。助攻樊阳,须出兵也,攻取赤火,须出兵也,略定州县,须出兵也,屯聚粮草,亦须出兵也。”
韩志公缓了一缓,轻叹道:“前时,兰修儒以裴行寂为相,排摈异己,才杰之士芟除殆尽矣。急切间难以得人,选将守官不过择其通习吏事者,再辅以将佐,县以县尉,郡以郡守,南王自统大军居中调度,南方可以大定。再派出几路大军,或西向,或南下,或收取粮税,此数事都可粗定。”
“韩总制所言甚是。”任广图微微头,扬声道:“本王初定南方,亦yù整编卒伍,以利征伐,无奈临云塔粮草尽毁,三军乏粮,久屯恐生变故,我意以一师西向,一师南下,一师分守郡县,一师征收粮税,诸将以为如何?”
“谨遵南王号令。”诸将同声道。
“众将听令,”任广图眼目一扫,抽取令箭道:“韩总制,命你为前军总管,整编步伍为青狐营,西向樊阳,助三公大将取胜。”
“末将遵命。”
“火总制,命你为后军总管,风总制、大赤总制为后军副总管,整编步伍为白禺营、赤鹤营,南下攻取赤火国。”
“诺。”
“卢总制,命你为右军总管,万总制为副总管,整编步伍为飞熊营,征收郡县之粮税。”
“诺。”
“楚勀侯,命你为左军总管,侯次将、白总制为副总管,整编步伍为飞虎营,分守郡县。”
“诺。”
任广图暗暗头,“诸将各回大营整顿兵马,三军调拨俟南王府下达文书,方可行动。若有乱我军令者,不论谁人,皆依军法论处。散帐。”
“诺。”
诸将散帐出来,兰泽官员才迤逦入厅拜见南王,山呼叩拜之声响起,便有些南王本部的将官聚在厅口,指窃笑,流连不去。
“七弟——”身后有人喊了一声,却是朱汉拔乐呵呵的赶了上来,他这次率军攻破庆泽门,功劳不,可惜在金光寺外中了埋伏,损折极重,功过相抵,加官晋爵,便有些渺茫。方才在厅中,他也毫无喜sè,不知现在为何眉开眼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