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姬桁搬出内院了东苑已经有四年, 四年来每至新年,东苑都死气沉沉没有一丝人气。
当然姬桁本人就阴郁难以相处,但这几天无疑更让人害怕。
在姬太太等人看来, 毕竟别人的新年,是姬桁母亲的忌日。
他怎么能欢喜的起来呢?
但今年却让她们都很是诧异。
向来安静的东苑,晚上居然有爆竹的声音, 隔着墙,居然也可以看里光亮的灯笼,甚至还能听阵阵笑声。
这哪里还像东苑。
本来欢欢喜喜的姬太太与庆国公两眼相对,半晌后姬太太笑了一声柔声慰藉道,
“这些年桁儿一直都放不下姐姐的事情, 如今终能看开了倒是件事。”
庆国公不得对姬桁这个儿子有多感情, 更不说当年姬桁扶植萧泽登基,从让他名誉扫地,本来为数不多的一点感情也由变成了怨恨。
但对当年已逝的妻子,如今想起张漂亮至极的脸蛋, 庆国公依旧留了许多喜欢与惭愧。
这是他们当初犯下的错,庆国公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姬太太的手,许是想起了已逝的妻子, 庆国公对姬桁的怨恨也了些许。
后天又是妻子的忌日,看在妻子的上,父子两之的怨恨也应该暂时消停片刻。
又悉心吩咐了姬太太两句, 让她准备后天的忌日,姬太太忙应了声说哪里需要老爷吩咐,她早就备了。
庆国公满离开,姬太太瞧着庆国公的背影, 眼中这才显现出一份不甘与怨恨。
就算如今庆国公待她不薄,可无论如何,她依旧比不一个死人在他心里的分量。
姬桁这个新年的新奇,也的让他舍不得就这么了。
守岁守到了三更,脆桃带着一帮年纪都不的小丫头们放烟花,绚烂的焰火将东苑照的格外明亮,一只被尘封多年的心一点一点的也终究被点亮。
姬桁活了二十五年,这些年风里来雨里,这还是第一次明为何无论孩童还是老人,都喜欢这个年岁。
他原本对这个节日没有什么兴趣,对灵鹫已经逝的父母也没有多了解的心思,但如今瞧着窗外通明的灯笼,姬桁却想知道了,想问了。
他想知道灵鹫当初的新年是怎么,是什么样的父母才能养出这样通透聪明,却依旧不染尘埃的善良姑娘。
以前父母还康在的时候,她又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不,一个什么样的孩子。
灵鹫比他小了整整九岁,时甚至还是一个孩子。
这一晚外边不算安静,但姬桁却睡得安稳,鼻尖是清甜的淡淡香气,怀里是温暖柔软的玲珑体。
姬桁像又做梦了,他又梦了熟悉的茫茫的雪天,周围冷的彻骨,可下一刹漫天的冰雪却尽数融化了,露出了下边柔软葱绿的草地。
坐在芽黄草地上的漂亮姑娘,笑盈如花的朝着他挥手。
寒冬,不知不觉,已经了。
初一要祭拜父母,姬桁虽然如今名义上“有父有母”,但对他而言有还不如没有的,他不,姬府的人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当初先帝在世时,庆国公拥护三皇子继位,姬桁多年隐忍连庆国公都被他骗了,以至先帝驾崩后,庆国公拥护三皇子登基时才发现他的儿子,从始至终其实一直都站在太子边。
后来姬桁斩了三皇子边得力的战将,将三皇子收押归案,成功助太子登上了皇位。
三皇子一党失败后,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可皇帝看在姬桁护驾有功的份儿上,没有追究庆国公的错,只是从庆国公在朝野之上再无立足。
庆国公捡回了一条性命,却指着儿子骂“逆子”,说他不忠不孝。
姬桁轻笑的与他道,太子继位乃天经地义,他不忠在何处;当初母亲死后便将他赶出门,本就不认他这个儿子,如今他不认老子,又不孝在何处。
庆国公被姬桁气的气急攻心晕了,等他再次醒来,瞧着自己额的发,一瞬发现,原来自己已经老了。
当初不曾看眼里的儿子已经成了独当一的能臣,他曾经一脚踹开的孩子,早已不是他能拿捏的随便角色。
不但如,今后的每一天,他甚至都得仰仗着这个儿子而活。
所以姬桁懒得拜会庆国公,庆国公也不想儿子。
以至初一这样走街串巷的日子,姬桁还能舒舒服服的睡个懒觉,等醒来后就看穿了新衣裳的小侍妾,俏生生的坐在床边等他醒来。
灵鹫穿着向来低调,今日倒是格外娇俏,浅粉色的夹袄,毛茸茸的领子,活像一只软软的兔子。
姬桁笑着问她,
“今儿怎么这么鲜亮。”
“今儿要穿新衣服呀”,灵鹫笑盈盈的与姬桁道。
姬桁伸手在她下巴上勾了一下,“又是爹爹娘亲教给的?”
灵鹫点头,她回想起以前,瞧着姬桁饶有兴趣的样子,是将自己以往新年时候的样子一一说给姬桁听。
灵鹫原想着这种无聊又琐碎的事情,姬桁听半晌便会烦了,不想姬桁却一直没有打断她,甚至听得很认识,时不时的还会问她一两句。
“这花灯手艺就是母亲教给的么。”
“花灯,还有开始的启蒙读书,画画,都是母亲教我的”,灵鹫想起母亲的模样,眉眼自然而然的温和了下来,她犹豫了一下才与姬桁小心道,“母亲是个很有才情的女子。”
当初纳灵鹫进门前,姬桁曾卫七等人查灵鹫的背景。
很多人都说灵鹫世卑贱,其实倒也不然,灵鹫父亲在世的时候很是能干,一度晋升为从四品的京官,比起楚晚晴的父亲也是半分不差。
但奈何的太早,留下孤女,一别就是将近十年,这些年岁,再显贵的世也被洗刷的干干净净。
当时并未将灵鹫太放在心上,所以也没有仔细查,如今再想来倒是有些疑点。
按理说灵鹫的父亲如争气,家族定会以他为荣,可灵鹫的父亲却与本家嫌联系;还有灵鹫的母亲,这般有才情的女子,当初卫七查的时候,却为查明这是哪家的闺阁小姐。
姬桁这等聪明之人,发现了一丝端倪,又瞧灵鹫略有些犹豫又小心翼翼的模样,便也没有多问。
只不听灵鹫这么说后,姬桁点了点头,又笑着与灵鹫道,
“单看我家灵儿如今这般聪慧钟秀,的母亲定是不凡。”
灵鹫蓦然笑了,一双本就漂亮的眸子越发神采奕奕,欢欢喜喜的伺候姬桁换了衣裳,准备早年了。
起来后宫里赏了东西,待下午的时候陆云灏以及北衙的几位将军,都是与姬桁顶的几人来了府上,灵鹫正在书房里伺候着,听着动静急忙要出。
自己毕竟是个侍妾,不来这样尊贵的客人。
转正要出的时候,却被姬桁一把抓住了手腕,姬桁放下笔与灵鹫柔声解释道,
“都是自己人,也来。”
灵鹫脑子里有些乱,她一时半会儿没想明姬桁说这话代表着什么,晕晕乎乎几位将军笑着进门来,瞧灵鹫时稍微愣了片刻。
陆云灏是个机灵的,笑盈盈的对着灵鹫叫了声“小嫂子”,还没等灵鹫说这不合适,几个人高马的将军便一脸了然的齐刷刷也喊了一声“小嫂子。”
灵鹫急忙往姬桁脸上看,姬桁眼中沁着显而易的笑,里边夹杂着纵容与暖。
所有的不安与小心,顷刻轰然而塌。
初二是个不算太重要的日子。
对寻常人来说。
但对姬府不是,初二是姬桁母亲的忌日,庆国公对这位亡妻心存愧疚又爱不减,所以这忌日一直都很受重视。
不知内院如何,灵鹫观察了姬桁半日,姬桁色如常像并没有什么变化。
早上内院就派了人来请,但姬桁没,来请人的婆子像是习以为常。
徐嬷嬷与灵鹫解释,姬桁傍晚的时候才会,上柱香便是。
徐嬷嬷欲言又止的瞧着姬桁,抵是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收了回。
直到傍晚的时候,姬桁用完了晚膳这才慢悠悠的往内院,回头瞧了一眼一脸不放心的灵鹫,姬桁笑了笑道,
“不一趟便回来,在府里乖乖等我。”
灵鹫点点头,没有多想,回到屋子里看书了。
夜幕渐渐暗了下来,灵鹫微微有些不放心的走了出来。
昨儿挂在院子里的灯笼已经拿下来了,姬桁说怕损坏了,全数让徐嬷嬷收了起来,是今儿晚上的主院微微有些暗。
灵鹫左右走了几步,没瞧徐嬷嬷的影,无聊之下跑了小厨房,看看里边在做什么,正一会儿姬桁回来了可以吃点宵夜。
与厨娘说了一会儿子的话,正想卷起袖子自己也试试,主院的小丫头急急忙忙跑来,一脸惊慌的与灵鹫道,
“小夫人,咱们院里进贼了!”
灵鹫一懵,姬府这等把守森严的府邸,怎么会进贼?
但没敢多耽搁,灵鹫赶忙提着裙摆往主院跑,刚刚到门口就听略微有些熟悉的声音声嘶吼咒骂。
灵鹫脸色一变,放慢了脚步,深吸一口气缓缓走进了主院里。
本该陪着姬桁内院的卫七不知何时回来,如今一脚将狼狈喊的男子踩在脚下。
丫头们让开一条路,灵鹫缓步走。
挣扎的男人蓦的停下,艰难的抬起头。
所有人看清了他的模样。
是姬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