脆桃完全不理解灵鹫为什么这么欢喜,她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昨天姬家的帖子没到之前,脆桃曾经跑到坊门门口同那些婆子们打听,打听送帖子的那些公子的品行到底如何。
虽然许多公子众人都不太了解,但有几位还是有些名头。
比如那位楚熙楚公子,府上早就娶了妻子,但听说人是个好色的,又娶了两房貌美妾氏,之前将妾氏宠的过了头,和妻家闹了好大一通,全京城都知道这事。
还有那宫相家的二公子,宫相家教严格些,府上的公子没有楚熙那般荒唐,但依旧是个纨绔公子,大抵是宫相对他的亲事看重,所以不许他在正式成亲前乱来,于是宫二只能经常流连在平康坊的花柳巷里边。
脆桃怎么听怎么嫌弃。
就算她觉得安少恩对自家小姐不够体贴,但论品行,怎么都比这些纨绔子弟好上一些。
但等姬家的人来了之后,脆桃一瞬间觉得,就算是那娶了好几房妾氏的楚公子都比姬桁好得多!
其他公子要她家小姐的美貌,可那姬桁根本就是要命!
等灵鹫从外边回来,告诉脆桃自己已经答应了姬家后,脆桃整个人差点晕了过去。
脆桃不懂政事,所以脆桃对姬桁的惧怕并非是因为他在朝廷上一手遮天,也不是怕他对待政.党毫不留情,她怕的是京城里流传的姬桁的那些话。
“小姐你疯了吗!”脆桃哭的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似的吧嗒吧嗒往下掉,一双杏眼俱是惊恐,“那姬桁双腿残疾,所以见不得旁人比他好,心狠手辣,当初连陛下指婚的妻子都能活活掐死!”
你还敢嫁给他!
掐死已经够可怕了,更可怕的是他掐死了人家嫡小姐,皇帝居然半点都不怪罪!就连妻方一家也不敢找那姬桁算账,可见这人无法无天到了什么地步?
那么尊贵的大小姐都姬桁都不放在眼里,那她家小姐怎么办?
以前老爷在的时候大大小小还是个官家小姐,如今没人宠没人护着就是个平常百姓,姬桁要弄死她不就跟踩死一只蚂蚁一样?就算被踩死了也没人敢替她说一句话。
脆桃心里早就将姬桁想成了吃人的洪水猛兽,丑陋不堪,凶神恶煞,越想越害怕,最后直接扑到灵鹫跟前,一把抓住灵鹫的手睁圆了眼睛道,
“小姐,我们逃吧!”
灵鹫:“……”
还没等灵鹫说话,脆桃又急窜窜的开始计划,“我这些年还攒了一点银子,夫人留下的嫁妆能带走的也可以带走,对了等明儿我就去找陶元亮,他肯定还有银子,等银子攒够了我们就走!但是这两天白天咱们家太热闹,晚上的话坊门又关了出不去...算了我还是现在就去找陶元亮让他想办法...”
灵鹫听到后边被脆桃逗笑了。
伸手在脆桃鼻子上捏了一把,温声打趣她,“那是你哥哥,哪有妹妹张口闭口管哥哥叫名字的?”
“我没有他那么不争气的哥哥!”脆桃语气瞬间冷了下来,“自从他不学好离开安家之后,他就再也不是我哥哥了。”
灵鹫定定的看了脆桃半晌,她想告诉脆桃你的哥哥一直都是好哥哥,他为了能让自己的好妹妹过得更好放弃了什么,可陶元亮要瞒着脆桃,那灵鹫也只能替他瞒着。
“不说他了,我们现在最重要的是怎么才能离开...”
灵鹫轻轻的叹了口气,拉着脆桃坐在自己旁边的位置上,
“我们不用离开。”
“可是那姬桁...”脆桃又急了。
“你见过姬桁吗”,灵鹫柔声问脆桃。
脆桃愣了一下,呆呆的摇头,她也只是听说过,姬桁那种人怎么可能是她可以见到的。
灵鹫唇角不由自主的扬了起来,脸颊上映着浅浅的梨涡,“可是,我见过。”
脆桃睁大了眼睛,“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怎么不知道?他,她长什么样子啊,是不是很丑很吓人,我听说他双腿残废了根本站不起来...”
灵鹫蓦的心疼了起来,她问脆桃,“那你知道他双腿因何残废吗?”
脆桃摇头。
“因为当今陛下遇刺,他为了陛下的安危被箭碎了右腿膝盖。”
脆桃如同以前的她一样,从来不知道这些事,都以为他这样的人即使残废了也是罪有应得。
脆桃呆呆看着她。
灵鹫将心口的心疼一点一点的压下去。
“姬桁不丑也不吓人,他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你们都说我的模样生的好,我倒是觉得他比我更好”,灵鹫看脆桃一脸我不信的模样,无奈道,“姬桁的生母可是曾经艳冠京城的齐家小姐,他的父亲魏国公年轻的时候也是出了名的美男子,当初姬桁还未受伤的时候,除了他谁还敢称自己是长安第一公子。”
脆桃从来不知道这些,她呆了好半天后才结结巴巴道,“可...可是他杀了自己妻子...”
“你亲眼见到了吗?”
“当然没有!”
“既然没有亲眼看到,又怎么能说明这些是真的?他的妻子是死了,可从没有人真的见过姬桁真的亲手杀了她,事事皆有原因,如果真相不是你知道的那样,如果另有隐情呢”,灵鹫道,“如果我们不够了解他,就不该用这样的恶意去揣测他。”
脆桃艰难的理解着灵鹫的话,好像是这样没错,可是...可是...
“可是小姐你也不了解他啊,你听到的这些不也是传闻?如果那些可怕的传闻才是真的怎么办?”
灵鹫:“......”
我了解他啊!
但是这你要我怎么解释?
灵鹫与脆桃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好半天,两人面面相觑半晌,灵鹫终于纠结着开口,“...就当我赌了一把,再说了你不是说我世上第一好,没人会不喜欢我么,指不定他到时候也喜欢我呢。”
脆桃张着嘴巴盯着自家小姐看了许久,一时间不知道想了多少个可是,可是要是他不喜欢呢,可是那些传闻是真的,可是他真的杀了你怎么办?
但灵鹫一脸我不怕我就是要嫁的模样,脆桃到底将满肚子的“可是”给缩了回去。
算了,她细想了一下,单凭她们两个柔弱女子,想逃出长安简直是天方夜谭,最主要的是灵鹫已经答应了。
既然灵鹫已经答应了,那就...就当赌一把吧,指不定…真的喜欢她家小姐呢?
姬府出了手,新晋长安第一美人的归属也彻底被定了下来。
没有人敢跟姬桁抢人,就算是宫家的二少爷。
宫二被宫相管的严,这次好说歹说终于同意他纳这门妾,毕竟灵鹫确实是个家世清白的姑娘,不像他在平康坊认识的那些红倌娘子。
宫二高兴了两天,只要一想到曲江池那日遇见的美人的模样,就连跟亲妹妹吵架都不生气了。
他也不怕其他人跟他抢,那日去曲江池见过灵鹫的人,他还不放在眼里。
但是怎么都没想到,姬桁会横插一脚!
姬桁那日在曲江池吗?确实在,可他在旁边的紫云楼!根本就没见过安小姐!
所以他好端端的跑出来做什么??
宫二气急之下跑去求了宫相,宫相沉默了好大一会儿后,劝他算了吧,倒不是说怕了姬桁,只是为了一个对宫家无甚帮助的民家女,不值当。
宫二不敢同父亲撒脾气,回头正好撞见阴阳怪气的妹妹,两人大吵了一架后又去了平康坊,喝着酒骂了姬桁半晚上。
他可是听说过的,当初姬桁娶了妻,就是因为行不了那事所以被妻子嫌弃,所以暴怒之下直接掐死了新过门的妻子。
所以宫二还挺瞧不上姬桁的,就算权倾朝野又能怎么样?男人那玩意儿用不了,那还算什么男人?
可惜了这样千娇百媚的美人,姬桁一个断了腿的残废,享受都没法享受,而且还听说姬桁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残忍癖好,好端端的美人指不定要被他折磨成什么样子。
宫二越想越可惜,最后只能同同样伤怀的楚熙叹一句“红颜薄命。”
灵鹫丝毫不在乎长安如今将她议论的如何,她可忙的很。
无父无母,上一世她还信任安少恩,又想起自己要嫁给姬桁悲伤过度病倒在床,事事都由着安少恩处理。如今她不愿安少恩再搭手自己的事情,亲事全数要自己着手去办。
好在第二天的时候,刚刚从外边回到京城的陶元亮就跑了回来。
陶家兄妹两人是灵鹫奶娘的儿女,自小在安家长大,说起来其实比安少恩来的更早也更亲一些,灵鹫一直管脆桃当亲妹妹看,见了陶元亮也会喊他一声哥哥。
脆桃一看亲哥来了,整个人就跟被针扎了一样的难受,远远的躲着陶元亮。
陶元亮瞧着脆桃的样子,缓缓叹了口气,但到底什么都没说,走到灵鹫跟前与灵鹫说话。
亲事已经定下了,就算陶元亮万分不同意也没办法,只能将自己在外边听到的有关姬桁的喜好全数说给灵鹫听,生怕灵鹫惹恼了姬桁。
灵鹫从旁人跟前去听姬桁的事情,倒是听得津津有味,甚至还想纠正一二。
脆桃闷闷的将灵鹫的嫁妆全数整理好,跑出来背对着亲哥同灵鹫报数,刚说了没几句,康妈妈从外边进来,心不甘情不愿的逃出一张银票,
“这是少爷添的银子,小姐可收好了,以后去了旁人家可紧着用!”
整整百两的银票!康妈妈看着都觉得心在滴血。
安家一年的花销撑死用不到三十两,结果出手就给了灵鹫这么多!
康妈妈不知道安家以前怎样,也没不知道灵鹫的嫁妆有多少,盘算着指不定加起来还没一百两呢!
明明是跑去给人做妾氏的,还带什么嫁妆...还有那些嫁妆,谁知道是不是安家夫妇留给安少恩和灵鹫共同的银子,结果被灵鹫全数拿去给自己充了嫁妆,也就是安少恩惯着灵鹫还格外大方。
灵鹫低头瞧了那银票一眼,没有收,淡淡道,“拿回去还给你家公子,就说我不收。”
康妈妈当即瞪眼。
少爷好心给她银子,结果灵鹫居然还不领情?什么东西!以后不过是个给人做妾的,听说还是个难伺候的主......
康妈妈之前还担心灵鹫跟个会宠人的回头找她麻烦,结果等了这么多天,灵鹫居然跟了一个活阎王,康妈妈一下子就不怕了。
正要撸起袖子同灵鹫吵一架,就听安家外边吵吵嚷嚷的,拧着眉头喊了一声怎么回事。
片刻后,那日来府上替的徐嬷嬷带着人进来了。
一瞬间珠光宝气将整个院子都照亮,安府除了灵鹫哪个见过这么些物件,不说其他就说拿在最前边的一斛海珠,随便拿几颗便是百两的银子。
康妈妈完全傻了,手里的银票顿时寒酸到拿不出手,徐嬷嬷笑着同灵鹫一一介绍完,最后打开了准备好的嫁衣问灵鹫。
妾氏进门到底比不上正室,没有那么多规矩,所以姬家的意思既然如此不如就近选个好日子,尽快进门。其实只要姬家定了,根本轮不上灵鹫这边说不,但徐嬷嬷许是想着近些日子这位安小姐的名头大,还是问了灵鹫一句,
“这月十五便是个好日子,姑娘觉得怎么样?”
十五?
那不就是三天后?
陶元亮和脆桃当即觉得不行,虽然徐嬷嬷说了亲事所有的事情姬府都会包揽,可这也太急了!
但灵鹫半点为难也没有,笑盈盈的同徐嬷嬷点了点头,
“我觉得这么安排就很好。”
不顾脆桃的惊呼,她伸手在秀美的衣服上抚过,眼中的期待一点一点的溢了出来。
三天哪里会短,她甚至觉得三天都有些漫长。
她在菩萨面前求完了自己的余生,如今终于又能要见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