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太太在姬府待天, 没见到姬桁的影子。
她不敢责怪姬桁,习惯性的便又在最近越来越不喜欢的灵鹫身上找毛病。
“是不是那小蹄子又说了什么缠着桁儿不让他来?”
姬晟听闻懒洋洋的开口,
“大哥什么性子您老人家又不是不知道, 一个侍妾哪能左右得他的想法。”
秦老太太冷哼一声。
这可不是寻常侍妾。
虽然没见过,但听说比宫家的丫头生的还漂亮。
她是来给姬桁说亲的,但姬桁左右不见她, 秦老太太实在着急。
若是寻常孩子,亲事哪儿轮得着自己做主,家里人定便完事,可这世上,除了皇帝谁还能做姬桁的主?
秦老太太实在没辙, 她嘴里一直骂灵鹫, 但实则根本连东苑都不敢去。
灵鹫捂着腰上被姬桁勒出来的青痕,分明一按就疼,但心里却高兴的紧。
她是真的怕,不是怕姬晟对她有什么威胁, 而是怕姬桁不在乎。
姬桁许是喜欢她的,但姬桁心里比感重要的事太多。
但姬桁的反应,却比灵鹫想象的严重的多。
姬桁鲜少有这样失态的时候。
灵鹫肤色本就极白,多一道青痕看起来格外明显, 早上屋里还有些灰蒙蒙的,但姬桁还是一眼瞧见灵鹫腰上的痕迹。
姬桁昨晚一夜没睡好。
乱七八糟梦见很多,每每惊醒后, 触碰到怀里温热的身体,眼前的纷扰全数散尽,心口也蓦然安定下来。
姬桁不由抱紧怀中人,脸颊贴在她温热的皮肤上。
没让灵鹫起来伺候他穿衣, 自己打理好后,让脆桃进去帮灵鹫揉淤青。
脆桃拿药酒给灵鹫揉腰的时候,吓得以为是姬桁动手打她。
姬桁怎么动手。
灵鹫无奈道。
对女人动手的男人最无能了。
之前怕的紧,但姬桁一个反应就让她安下心来,灵鹫总是无条件的相信并依赖姬桁。
姬桁临走前往主屋里瞧了一眼,低声与徐嬷嬷道,
“无论是谁来请人都推回去,小夫人身子不舒朗不宜见客,就说是我的意思。”
徐嬷嬷忙点头。
这没有明说,但为了防谁一目了然。
等姬桁走后不过一个时辰,徐嬷嬷正在忙着看账本,就有丫头急急忙忙跑过来说秦老太太派了人过来,让小夫人过去一趟。
姬太太之前都是请人过去一趟,秦老太太直接是命人过去。
里边没有商量的余地。
徐嬷嬷脸色沉下来。
她是当初跟着姬桁母亲,从秦家来的嬷嬷,可太太死,秦家人没有追究半分,徐嬷嬷本该是本家的秦家,渐渐远。
徐嬷嬷感叹还是世子想的周全,若是没有早上那句话,秦老太太今日传过来,小夫人是去得去,不去也得去。
依秦老太太的脾气,小夫人去一趟肯定要遭不少罪。
放下手中的账本,徐嬷嬷走了出来,来的是姬太太身边的管事赖嬷嬷,大抵是有秦老太太撑腰,如今站在这东苑门口倒是比之前腰杆子直了不少。
含蓄的打声招呼,赖嬷嬷让徐嬷嬷快些去带新姨娘过来。
徐嬷嬷笑笑,
“说来不巧,小夫人今儿正巧病,世子爷临走前特意吩咐,饶是天王老子来请,不许来打扰小夫人休息。”
赖嬷嬷脸上的表情一僵,实在有些不大相信,
“这可是秦老太太......”
“老奴自然也听老太太的,但到底还是要听世子爷的,世子爷出门前特意叮嘱过,老奴哪敢不从,老太太若是实在想见小夫人,等晚上世子爷回来了,待问过世子爷后再见不迟。”
赖嬷嬷没话说了。
她是万万没有想到,世子能将一个侍妾护到这种地步!
赖嬷嬷送走后,脆桃不知从哪儿蹿出来,略有些担忧道,
“世子爷如此是不是得罪了秦老太太?”
徐嬷嬷轻笑,
“分量相同才称得上得罪,这算什么。”
秦家,姬家,这些年两家老的退,小的没出息,哪个不是借着世子爷的名头,才勉强保住顶级世家的称号。
世子爷在朝堂上忙得很,但对这些事又懒散,他懒得计较旁人借着他的势在外边做什么,对他而言都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但对姬家,秦家,却都是顶天的大事。
世子爷是不在乎,而不是真的在意姬家秦家。
可如今看来,有人会错意。
借着长辈的身份想管教世子身边的人。
凡事要看看配不配。
脆桃担心世子此举得罪老太太,徐嬷嬷却半点不担心,这些年想起夫人死后姬家秦家的作为,徐嬷嬷甚至希望秦老太太能更得寸进尺倚老卖老一点,好让世子这些麻烦全都扫干净。
灵鹫起来后听闻此事,死淡淡笑笑,摸了摸脆桃的脑袋让她别担心。
这些事这些人,对姬桁而言,根本不值一提。
姬桁昨晚没睡好,今天精神头也有些不大好。
散了朝后,与陆云灏还有北衙的几位军一同出了大殿。
前段时间吵个没完的姬桁一党与宫相一党今日暂且修整,边关来报,今年的西北,比往日更早的迎来了寒冬。
这对大齐来说,绝对是一大好事。
西北有蛮族,这些年一直骚扰边境大有向南进的意图,直到镇北王前往西北后,这些年西北政局才渐渐稳定下来。
两个月前,镇北王带精兵深入沙漠,消失十来天后,带回匈奴右贤王的脑袋。
皇帝本要追究萧烨贸然出兵之事,后来也因为此事功过相抵,不追究。
而如今,西北提前迎来了寒冬。
蛮族不同于大齐,不兴种植一畜牧为生,以没有存粮的寒冬,对他们而言,是前未有浩劫。
镇北王写书快马加鞭送往长安,讨的便是伐北之争。
西北士人心前未有的高涨,可信到了长安,送到了皇帝的面前,皇帝却没有那么大的讨伐雄心。
亦或者他还有别的心思。
因为皇帝的犹豫,此事并未讨论出什么结果。
以等出了大殿后,北衙的军们各个脸色难看的紧。
如今正是大好时节,趁你病要你命,镇北王在西北战名显赫,军中以镇北王为尊士气高涨,借此机会北上正是大好机会。
陛下却以国库空虚再犹豫。
姬桁却远比旁人想的更多。
他看得出皇帝想的更多。
对于一个废双腿的臣子,皇帝都能心存忌惮,更不说是有着继承大权,且如今战功赫赫威名远扬的亲王。
萧烨此人带兵有奇才,姬桁听闻西北百姓只闻镇北王萧烨,哪儿知道皇帝叫什么。
更不说皇帝心口还扎了一根永远拔不掉的刺。
他是太子,可萧烨是先帝最疼爱最看赏的儿子。
萧泽,萧烨,一水一火,名字的不同完全彰显了两人性格的不同。
他们曾经亲眼见过先帝的遗诏,上边的名字,是火不是水。
萧泽的位置是萧烨让给他的。
那遗诏被萧烨丢尽了大火之中,没有先帝遗诏,太子理应继位。
萧泽当初信得过一把遗诏丢入火盆的弟弟,却不敢相信如今多年未见的镇北王。
几位军扬言明日联名请愿,姬桁却明白此事根本没有这么简单。
这朝堂之上,有人殚心竭虑为国为民,可更多是为家族为了自己讨取一点甜头。
这大齐江山,锦绣山河下,埋的是魑魅魍魉肮脏且愚蠢的私.欲。
与众位军告别,坐在马车上,姬桁闭目沉思,车子轻轻动了一下,卫九悄无声息的从不知何处钻进马车。
姬桁睁开眼,淡淡道,
“看过。”
“看过”,卫九低声道,“姬晟的确养了外室,就安顿在建宁坊那边,模样比起小夫人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只不过...”
卫九有些不大敢说。
“说。”
卫九忙低下头沉声道,
“只不过眉眼确实与小夫人有成像,而且...那外室今日发间的簪子,正和昨儿内院送来的一模一样。”
“咔嚓”一声,姬桁手中的翠玉腰椎碎成两半。
姬桁本就阴郁的心更是被添了一笔。
卫九头也不敢抬,余光扫见碎了的玉坠,心道。
姬晟这次可以下地去陪蒋蓉聊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