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蔷那声“你到底是谁”声音不小, 而从万众瞩目的台上走下来的季瀚池,这句“知音人”虽然声音不大,但也足够让人听得清楚。
姬桁与陆云灏都是身份尊贵的宾客, 今日的位子正在长宁公主的身侧,此刻只能听得更清楚。
灵鹫托了姬桁福清清楚楚的目睹了全程,从季瀚池一出来后宫蔷神态的变化, 全程眼睛都不眨的盯着季瀚池,直到最后那句情不自禁的“你是谁。”
长宁公主脸色已经沉来了。
长宁公主对宫蔷算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没什交情所以不喜欢,但她比宫蔷大了将近岁,所以也不会姬静慈这等同年龄的女子一样去嫉妒宫蔷讨厌宫蔷。
可现在, 在她的寿辰之上, 宫蔷明晃晃的和她抢人打她的脸。
长宁公主脸色难看,可更难看的却还有一人。
几乎所有人都一样,等听完这句话后,意识的将目光落在了陆云灏的身上。
全京城谁不知道陆云灏与宫蔷的亲事, 谁又不知道陆云灏等了宫蔷这多年,陆云灏对宫蔷用情之深没有任何人可以怀疑。
可现在当着这多人的面,宫蔷毫不掩饰的对另外一个男人表达自己的好感。
而爱了她这多年,不日将娶她为妻的另一个男人, 宫蔷却直接视而不见。
此刻她的眼里,只有一个季瀚池。
男人一辈子最屈辱的时刻莫过于此。
灵鹫虽然早就知道会发生此事,可如今亲眼目睹依旧觉得荒唐, 她与陆云灏不熟,此刻却也替陆云灏生出了几憋屈与怒气。
她虽知道宫蔷没有嫁给陆云灏,可怎么也没想到宫蔷会做的这绝。
就算喜欢季瀚池,回家后禀明父母说明自己的心意, 与陆家退了婚再嫁季瀚池,虽有些对不住陆家,可也说得过去。
但宫蔷的举动,却是一点面子也没有留给陆云灏。
为什会做到这种地步?为什可以做出这种事情?
灵鹫是个格外顾念旁人的人,不喜欢可以不接受,可为什要伤害呢。
上辈子的时候灵鹫也不喜欢姬桁,她甚至看见姬桁就怕,但直视之中灵鹫却从未伤害过姬桁什。
所以灵鹫根本无法理解宫蔷,怎么会有人任性到这种地步,怎么会有人只因为自己的喜好便随便将旁人伤害到这种地步。
灵鹫不了解,旁人也许也不能理解,因为许多人都是一脸震惊的样子。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陆云灏身上,以为陆云灏会暴怒的去质问宫蔷的所作所为,又或者恼羞成怒命人将季瀚池给赶出去。
但陆云灏都没有。
这个向来爱笑的英俊青年,此刻沉静的注视着宫蔷,看他最心爱的女人在别的男人面前露出格外娇羞的模样。
宫蔷为什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的确是因为宫蔷的任性,宫家最小的女儿,家人各个都宠着,长安第一美人的称号让所有人都捧着她,对她给予厚望的父亲不舍得苛责一句。
当然,有从来不会反驳她一句的自己。
在如此环境长大的宫蔷,怎么能不任性。
但除了任性以外呢。
别无其他。
只因为不在乎罢了。
以前陆云灏只是觉得宫蔷不爱他,所以她嫌弃她练武,嫌弃他的相貌不是她喜欢的那样,可现在陆云灏才明白,宫蔷根本不在乎他。
所以无论他伤心,难过,丢脸,甚至是尊严被按在地上踩,宫蔷都不在乎,他的心意对宫蔷来说就是一坨狗屎。
陆云灏突然觉得很恶心,觉得自己坚持了这多年的感情恶心。
他已经决定要放弃宫蔷,放弃自己坚持这多年的爱情了,可为什要在这个关头给他重重的一巴掌。
季瀚池是她的知音人。
那他是什人?
算了。
他也不想再去计较了。
突然觉得所未有的疲惫。
陆云灏没有再往宫蔷那边看一眼,他成了在场所有人的笑料,可站起来离开时候的背依旧挺得笔直。
陆云灏离开了,这场闹剧也宣示着该结束,长宁公主也没有心情再继续给自己过生辰了,她冷笑着看依旧满眼只有季瀚池的宫蔷,冷声命人去宫家找人来接这位小姐回去。
说来也巧,宫家和公主府正好在一个坊里,相隔不过数百米而已。
此刻正是晚膳时间,宫家全家上正在一起用晚膳,突然外边响起急匆匆的脚步声,进来传话的婆子吓得脸都白了。
宫相最讨厌人们毛手毛脚,瞧着那婆子的样子当即皱起了眉头,宫夫人赶忙问道,
“有什事慢慢说,急什。”
那婆子一想起适才公主府的人说的那些话,登时脸更白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抖着嗓子,
“老爷夫人,出事了啊...”
“什事你倒是说啊。”
“刚刚公主府派了人过来,说...说让我们府上快些去个人,把...把小姐接回来...”
宫夫人最疼女儿,一听顿时急了,“蔷儿怎么了?”说罢又忙,“星徽不是也在公主府吗?”
“就是因为陆爷也在公主府所以才出事了”,婆子都快哭出来了。
宫家人一头雾水,宫相没了耐心,摔筷子暴躁,“有事说事,吞吞吐吐作甚!就算是他陆家真的做了什也没什不敢说。”
“不是陆家”,婆子磕在地上哭声,“公主府那边派了人过来,说小姐当着所有人的面看上了戏班子里的戏子...”
话没说完,就听宫相暴喝一声,
“你说什!”
宫家两位公子惊得一时间没说出话来,宫夫人懵了片刻急忙,
“你在说什胡话?”
“这种话老奴怎么敢乱说”,婆子凄声道,一个劲儿的磕着头抖得不成样子。
突然间宫相猛地站了起来,桌面上的菜肴被宫相一把扫在了地上,碗碟砸在地上的声音响成一片,面色铁青的看向宫夫人,
“这就是你惯出来的好女儿!”
说罢厉声转头,“不赶紧把那孽障给我带回来!”
宫家两位公子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衣裳都来不及换直接往外跑去。
公主府不远,两人骑着马不过片刻便到了,一进去正好赶上宾客相继往外走,一个个看似和往常一样的客气问候,可两人还是觉察出了众人眼神中的不对劲。
他们是真的不相信。
宫蔷确实喜欢看戏,他们陪着妹妹去看戏的时候,也经常看她打赏那些唱得好又生的好的小生。
但也仅此而已。
更不说宫蔷心性极高,怎么可能看得上那些大字不识一个的伶人?
所以他们真的不信。
可众人的眼神,却让他们越来越心惊。
直到直面迎上依旧似乎未曾从适才的一见倾心中还未回过神,依旧面带笑意的宫蔷,完全不曾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亦或者今天自己的行为会带来什。
她想起适才与季瀚池的交流,欢喜而愉快,宫蔷惊讶于季瀚池才学之浩瀚,气度之雅量。
原来他是京城有的大才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可就是这样厉害的一个人,却与寻常书生不同,没有他们的古板矜傲,居然可以换上戏子的衣裳唱上一曲。
他不怕笑话,也不怕人看不起,他说这是他的兴趣,之来了兴致也会去梨园唱一唱,他说人活一辈子只求一个痛快,何必在意世俗的条条框框与规矩束缚。
他喜欢便去做了,仅此而已。
宫蔷从未见过这样的人。
她喜欢博学的才子,可也喜欢才子所摒弃的俗气,而季瀚池就是那个可以将她的所有的喜欢都汇聚在一起的那个人。
甚至连长相,都是她最喜欢的模样。
宫蔷无比高兴的明白了书中所写的一见倾心,这种感觉微妙而让人上瘾,她抬眼看见来接她的两位哥哥,未来得及享自己的喜悦,向来暴躁又控制不住脾气的宫二粗声粗气的问宫蔷,
“那戏子人呢?”
丫头们哪里敢言,宫蔷倒是首先不高兴了。
“他不是戏子”,宫蔷的表情温柔了来,“他叫季瀚池,是长安城有的大才子。”
季瀚池的确有,有到宫家两位公子都听说过他的头。
他们曾经也有过结交的念头,可或许因为许多事情所以耽搁了。
可无论如何,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要以这样的方式去相识。
不。
根本没有相识的必要。
宫大公子往后看了一眼,面色难看的问宫蔷身后的丫头,
“陆公子在里边?”
丫头们战战兢兢的跪了一地,抖着嗓子陆公子早就离开了。
宫大公子心越来越沉,“陆公子可曾说了什。”
“陆公子什也没说直接离开了。”
丫头们怕的要死,宫蔷却是听到卤允浩的字不满的皱眉,“好端端的提起他作甚,他回不回去与我何干?”
父亲偶尔会责怪母亲太过宠着宫蔷,但宫大公子却一直觉得这没什。
女儿本就该宠着长大。
宫家又不是宠不起。
可直到这一刻,宫大公子看着眼前理直气壮的妹妹,感到了不解。
与你何干?
“你和陆云灏已经定了亲,庚帖都换过了不日便要成亲!如今你问我他与你何干?”
“那我不嫁了”,宫蔷毫不在意。
若是没有遇见季瀚池,嫁给陆云灏也无妨。
可如今遇上了季瀚池,珠玉在前,又哪里再看的进去旁人。
宫蔷甚至觉得之所以让她在大婚遇到季瀚池,这根本是老天爷特意的安排。
她不要嫁给陆云灏。
宫蔷抬起头,一字一句道,
“我要嫁给季瀚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