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没有通告的一天。
季闻夏四仰八叉躺在沙发上,乐颠颠地玩飞车游戏,感觉到助理于冬在他面前急得团团转,立刻叫道。
“能别转了吗宝贝,你转得我眼睛疼。”
于冬停下了脚步,苦着张脸。
“夏哥,你怎么就一点都不着急啊?之前刘导都定了让你演男二,结果半路杀出个带资进组的顾宇,抢走了你的角色,你知道你已经多久没戏拍了吗,一年了啊大哥。”
“一年已经够让一个新人biu地走红,再让你这种老人boom地掉地上了!”
季闻夏在他一“biu”一“boom”之间完成了漂亮的漂移,吹了声口哨。
“我那不是还参加过一档歌唱类节目吗,影视歌三栖选手从来不把鸡蛋放进一个篮子里。”
于冬:“……你就上了一场就被淘汰了。”
季闻夏懒洋洋道:“干嘛,上了一场不是上啊?”
于冬沉默半晌:“哥你不要开黄腔。”
季闻夏回应道:“宝贝,我没有开黄腔。”
于冬被他这话噎住了,忍不住环顾季闻夏这刚搬来不久的一居室小公寓,痛心疾首道。
“你又不是光奔着钱来的,你想要出名的啊!哥!在我当你助理第一天,你亲手写了一千份签名塞进我手里,让我坐等升值,这事你忘了吗?”
“再说就算只是为了钱,你看看你这个,”于冬不忍心说房子太小,非常委婉地改了口,“……可爱的小房子,你难道不为生活的拮据感到惆怅吗?”
季闻夏想起了他卡上的余额,再看看周围乱糟糟的环境,觉得是有点拮据了。
他问:“要不我再搬个家?”
于冬:“……”
你没戏拍接不到综艺连唱片公司都不给你出专辑,你哪来的钱搬家啊!!
一局飞车游戏结束,经纪人李戴打来了电话。
李戴直奔主题:“闻夏,去年你上的那档《歌王争锋》联系我,说他们节目今年开启了复活赛,复活去年被淘汰的选手,问你愿不愿意参加。”
季闻夏咻地把飞车界面滑掉了,对着话筒喊:“不愿意!当初一轮就把我淘汰了,还想让我上,自取其辱么我?告诉他们,小爷我日理万机,没空参加他们那个破节目!”
于冬被他气势十足的喊话震慑,回过神后,简直就要拍手叫好了。
李戴说:“出场费,一次六位数。”
季闻夏手指在屏幕上停顿,清了清嗓子:“合同什么时候签?我随时有空。”
于冬:“……”
季闻夏能进娱乐圈无可厚非,他遗传了父母优秀的长相,五官十分出众,眉清目秀,鼻梁挺直,说话时桃花眼一弯,尽显风流,握支笔连修长白净的手指都让人移不开眼。
可他为什么就是不火呢?!
于冬一想到这事,心里就拔凉拔凉的,眼睁睁看着季闻夏签下了《歌王争锋》的合同,却无能为力。
去年,《歌王争锋》邀请了六十六位歌手,既有火遍大江南北的华语乐坛大咖,也有像季闻夏这样没什么名气的歌手。
在第一轮比赛,他们采取了现场观众投票这种晋级方式,季闻夏实力再怎么不错,论粉丝论名气也拼不过别人,于是惨遭淘汰。
节目组当时公布排名,把选手们都送上了热搜,其中就包括了季闻夏,结果评论一堆网友问:这人谁啊。
惨,真的惨。
这种节目去了就是陪跑。
节目组的人走了以后,于冬依然精神萎靡不振。
季闻夏慢悠悠道:“想开点,《歌王争锋》起码能让我这种老人在boom的一下掉地上之前开个降落伞,不至于摔得那么狼狈。”
于冬心里难受,用掌根压了压眼睛:“妈的,刘导那部剧被砸了八千万,男二人设简直就是给你量身定制的,没脸没皮风流浪子……要不是顾宇抢你角色,你肯定能靠那部剧大火,火到你以后门都不敢出,怕被粉丝堵。”
哪里要委屈自己参加这种上场即淘汰的节目。
季闻夏被于冬逗乐了。
他伸手勾住于冬的肩,哥俩好似的揽住了他,唇角狡黠地弯了起来:“别伤心宝贝儿,这个戏演不了还有下一个,这综艺上了也不一定就一轮游了,想点开心事,哥明天请你看电影,那电影我露脸了,整整半分钟镜头呢。”
于冬忍不住回想季闻夏这两年演过的电影,可他只露张脸的片子多了去了:“哪部电影啊,就半分钟……”
“就半分钟,”季闻夏重复了一遍道,“你知道那半分钟我跟谁演的吗?”
于冬满脸迷茫。
季闻夏:“沈听河。”
于冬:“我操。”他瞪大眼睛,打量了季闻夏一眼:“夏哥,你牛逼啊你居然跟戛纳影帝演过戏!”
两人第二天就去为这部电影贡献了票房。
季闻夏在这部电影里的戏份太少了,少到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他,可正是这部电影,把沈听河一举捧上了戛纳影帝的地位。
莫名的,与有荣焉。
于冬真情实感吹他吹了半天,吹得季闻夏整个人都飘了,决定斥资请他去金轩大酒楼吃顿好的。
“金轩走起,我给戴哥拨个电话,问问他有没有空来。”
李戴手里不止他一个艺人,很多时候都忙不过来,偏偏他每天忙到连轴转,愣是没捧出个火的,为此他深受打击。
他曾经一度看好季闻夏,可惜季闻夏用出道三年、半点水花都没溅起来的惨痛现实,告诉了他梦还长,可以继续做。
李戴接通电话后,回复说他有空。
不久,人到齐了,季闻夏朝服务员打了个响指,告诉他们可以上菜了。
李戴扫了他俩一眼:“碰到什么喜事了,突然请我们上这么好的酒楼吃大餐。”
“没什么,”季闻夏耸了耸肩说,“想吃就吃了呗。”
于冬笑道:“夏哥是因为他在戛纳影帝的获奖作品里露了半分钟脸,太得意忘形了,才请我们吃饭的!”
季闻夏“啧”了一声。
一听这话,李戴倒有些意外:“沈听河那部?”
季闻夏点头:“是啊。”
李戴说:“我还以为你是想来跟刘导争取一下的。”
季闻夏一愣:“什么跟刘导争取?”
“你不知道吗?”李戴诧异道,“我给你发了信息的。”
季闻夏懵了:“什么信息啊,我真不知道。”
他摸出手机,翻了翻微信,却没看见李戴给他发过信息。
“我这儿什么都没有,戴哥,你是不是记错了。”
李戴一拍脑袋:“想起来了,我当时字打到一半,突然接到我老婆的电话,就给忘了。”
“……”
李戴道:“哎我现在直接跟你说吧,刘导下午联系我,说投资方看完你的试镜,突然觉得你还挺有潜力的,想约你在金轩这里吃顿饭。”
季闻夏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漫不经心问道:“哪个投资方,不会是把顾宇塞进来替掉我的那个吧?”
李戴有一阵子沉默了,少顷才开口说:“对。”
“那算了吧,”季闻夏用筷子戳了个牛肉丸,洒脱地摆了下手,“顾宇玩的那套,我玩不来。”
酒足饭饱后,季闻夏去了趟厕所,然而这一去仿佛就不复返了,让李戴和于冬等了半天都不见人回来。
李戴哎了一声:“他怎么还没回来,不会是掉坑里了吧!”
于冬朝男厕的方向望了一眼:“我去捞他一把……?”
季闻夏虽然常年运气不好,但还不至于上个厕所都掉坑里。
事情比掉坑好不了多少。
他前脚刚踏出男厕,迎面就撞见了刘导。
刘导眼神猛地一亮,“啪”的一下揽住他的肩膀:“小夏呀,我下午给李戴发信息,没收到他回复,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季闻夏被他满身酒气呛得不轻,还没等把那手从肩上扒下来,就被他带进了包间里,一路踉踉跄跄。
包间坐了十来个人,季闻夏认得出一半以上,导演副导演制片投资……最灼热的那道目光,来自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小夏,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钱总。”
想也知道,钱总就是把顾宇弄进来顶替他的大金主。
季闻夏桃花眼一眯,见钱总想和他握手,他伸手不打笑脸人,跟对方相握,该做的表面功夫一点都没落下。
“钱总,久仰。”
他不紧不慢,说完想把手抽出来,却被对方紧攥不放。
季闻夏慢悠悠道:“钱总,您这什么意思?”
刘导知道季闻夏不高兴了,怕闹出事,忙打圆场,说钱总这是喝醉了。
“醉了。”钱总打了个酒隔,哈哈一笑,“是有点醉了。”
他摸了摸季闻夏的手背,脑袋晃晃悠悠,拿起了饭桌上的空酒杯。
旁边的女主演立刻识相地给他倒上了酒。
钱总:“来老弟,我敬你一杯。”
季闻夏扯出不走心的笑,心想谁是你老弟,在刘导疯狂的眼神暗示下,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他砰的放下酒杯,想尽快脱身。可刘导愣是压住他的肩膀,逼他坐在钱总旁边。
“别客气呀小夏,就坐这儿,在场的都不是外人。”
季闻夏忍住骂人的冲动,掀起眼皮,把刘导搭在他肩上的手拿开,皮笑肉不笑,说出口的话完全不按常理出牌。
“刘导,您说的外人不就是我么,既然男二这个角色已经给了顾宇,我现在跟剧组就没什么瓜葛了。戴哥他们还在外面等我,我就不打扰你们吃饭了。”
刘导脸都僵了,没想到季闻夏敢当面给他甩脸色。
事实上,季闻夏原本没想这么做,但当刘导把他带进来,想介绍他跟钱总“认识认识”的时候,他就改变主意了。
啧,凭什么要他给把自己推进火坑的人好脸色。
钱总听见他这么说,非但没怒,还笑脸相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让他坐下。
他心想:不就是小明星闹脾气。
“这事儿还没下定论,你急什么,没到最后,男二指不定是谁的呢。”
季闻夏故意问:“您是说这事还有回转的余地?”
“当然,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谈,”钱总伸手,理了理他的衣领,慢慢滑到他领口的扣子上,“你看你这衣领,扣子都没系好。”
季闻夏面色一冷,猛地起身,最上面的扣子被拽了下来,啪嗒一声掉到地上,领口处锁骨深陷,没入胸膛。
他仿佛展开了强烈的攻击性,拳头渐渐攥紧,又在下一刻松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甚至还笑了笑,彬彬有礼道:“抱歉,我对陪.睡没兴趣,您还是找顾宇吧,恕不奉陪了。”
说完,他毫不犹豫,转身扬长而去。
第一次看见十八线男明星这么狂妄,钱总怒极,扬手摔碎了酒杯,吓得饭桌边的女明星都往后躲。
刘导急忙上前低声安抚:“钱总钱总咱不跟这种艺人一般见识!他混几年都没混出点东西不是没有原因的,您跟他置气可就掉价了!”
钱总听完这才勉强消气:“给脸不要脸!”
季闻夏走出包间没多久,就被于冬扑了上来。
“哥,你去哪儿了哥,我去男厕没在坑里找到你,还以为你一不小心顺着下水道被冲走了!”
“……”
季闻夏眯起眼睛,伸出手指抵住于冬的脑袋,轻呵道:“离我远点儿,我现在恐男。”
于冬一听“恐男”这词来劲了,痛心疾首道:“夏哥,我不是你最疼爱的宝贝了吗,你不肯对我负责了吗?”
季闻夏很无情,懒洋洋地吐出一个“滚”字:“被我喊宝贝的人多了去了,要是人人都找我负责,那不是得从我出生那天起排到一脚踏进棺材前?”
于冬咧嘴大笑,一连“呸呸呸”了好几声:“这种话太不吉利了,我姥姥都不让说的……所以你刚才去哪了,一声招呼也不打。”
季闻夏说:“没去哪儿。”
他把事情来龙去脉给于冬复述了一遍,于冬听完怒目圆睁想要开骂,被季闻夏拦住了,省得节外生枝。
“戴哥他人呢?”
“他女儿发烧了要送医院,刚让我跟你说一声就走了。”
于冬瞥见他微敞的性感领口,忍不住提醒他,把那缺了个扣子的衣领理一理,不然看着像刚从酒店打完一炮出来的。
“夏哥,我现在开车送你回去?”
“行啊。”
公寓附近的马路不好开,又窄又拥挤,于冬送季闻夏到巷口就停下了:“哥,车开不进去,我就在这儿停下吧,那边路灯好像坏了,乌漆嘛黑的,要不我下车送你进去?”
季闻夏说:“不用,我手机开个手电筒就过去了。”
于冬说:“好,那你小心点,看着点路。”
于冬目送季闻夏走远,看他抬脚避开了水坑,深深感到惆怅。
这片公寓虽然地处市中心,但还是太老旧了点,让季闻夏这么个帅哥住在这种地方,实在遭罪。
钱啊,都是没钱惹的祸!
当明星当到这么穷的份上,真的也就只有季闻夏了!
被小助理同情的季闻夏,此时正走在巷子里,忽然手机屏幕一闪,他妈打来了电话。
季闻夏:“喂,妈。”
他妈:“儿子,你这个月还够不够钱用呀,你爸刚给你打了零花钱过去,哦对了,他还有话想跟你说。”
季闻夏:“那你让他听电话吧。”
过了会儿。
他爸愤怒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季闻夏!你整整一个月都不知道回家看看,我把你养这么大,简直就是白养了!”
季闻夏掏了掏耳朵。
对方声嘶力竭地喊。
“我这个月就给你二十万,看你用这么点钱怎么活得下去!”
“二十万是有点少,”季闻夏笑说,“但也不至于活不下去,我卡里还有钱呢,不管怎样谢谢老爸,你养活了无数少男少女的梦中情人,我下周就回去看您!”
他爸说:“就知道嘴贫,我昨晚去月山湾那儿的朋友家喝茶,路过你房子都看不见半点烟火气,你现在住哪儿?”
季闻夏报上了公寓地址:“一房一厅,虽然小是小了点,但挺省事的。”
他爸气笑了:“你放着别墅不住,住个小破公寓,你跟我说说你怎么想的?”
季闻夏说:“爸,您让我进了演艺圈,就别指望顶着家里的光环,那我现在就住我凭本事买的房,没什么不对吧。”
他爸老顽童似的冷哼了声:“你爱怎样就怎样,别给我惹麻烦就行。”
季闻夏说:“知道了,下周我回家陪您爬山,我现在走路呢没法打电话,挂了啊。”
电话挂断后,手机电筒没亮,显示电量太低。
季闻夏低头,调手机电筒,隐约感觉一脚踩到了什么陷下去的东西。
他以为是水坑,没多在意,迈大了步子,企图跨过去。
突然间他两脚踩空,身体急速下坠!
与此同时,手机电筒亮起,照亮了他四周的环境。
季闻夏心里凉了一截,两眼一黑。
这他妈不是水坑,这是个没井盖的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