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串‘叮当~’的响声中,宋勇手上的空酒瓶因为没有放稳,直接带到了他脚边的一大堆酒瓶子。
顿时,就在安静的深城午夜中,发出了阵阵清脆的响声。
当他信手向着身后箱子里摸了过去后,摸了一手空的宋勇发现,第四箱啤酒也被彻底的解决了。
都没有半点的迟疑,宋勇抱起了空箱子后,又向着小店里的冰柜走去。
因为他知道,江哥嘴里的故事如同打开了倾诉的闸门,棍子和阿晓两人虽然还没有开口,但是应该很快了。
这样的一段故事,憋在了他们心里,已经是不知道有多久的时间。
憋的越久,就会越像毒蛇一样的撕咬着他们的内心,不将这些东西说出来后正视一番,他们将永远在这种情绪中走不出来。
所以,今晚的这场酒,还会继续持续很久的时间。
它不是马上就要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很快之后,宋勇又抖着一箱酒来到桌前,咬开了五瓶之后,在每人的面前摆上了一瓶啤酒,外加上一包的软白沙的香烟。
至于,能当成下酒菜的花生米和辣条这些,宋勇一点都没有拿出来。
不是他舍不得这点小东西,而是他知道在这个充满了伤心故事和气氛的晚上,只要有酒和有烟就够了……
在用力的喝下一口啤酒后,棍子应该是被呛到了。
他在狼狈的一阵咳嗽之后,用纸巾擦干净了满脸的鼻涕和泪水,终于是对着马小军幽幽的说了起来:
“吊*毛!不过是一个女人而已,干脆点的分了就分了;这个社会上渣女不少,但是好女孩子更多,以你的条件再找一个就是了,不过记得一定要好好的对人家。”
“在半年前的时候,我前女朋友的孩子满月了,是个胖嘟嘟的男孩子;长相应该是随他妈,一看就知道长大了很帅。”
“她是在两年多前就结婚了,结婚的时候也没有告诉我,当然当时因为联系不上我,也没办法告诉我;这些都是我偷偷的上QQ,从她空间中才了解到的情况,她穿上了婚纱的样子可真漂亮。”
“我跟她是在莞城认识的,那个时候我是工厂的保安,她是生产车间最漂亮的女孩子;当时厂里很多人追她,包括了她们车间的湾省主管,只是她就像个骄傲的小公主,一个都没有看上罢了。”
“有天她下夜班的时候遇上了几个社会人,幸运的是刚好我从那里路过;我出手打跑了那几个社会人后,她就经常会过来找我,帮忙洗衣服、被子,还有聊天什么的。”
“就这样,我们后来就这样在一起了。”
棍子说着这话的时候,宋勇能看到对方的脸上真挚的笑容;甚至连讲述中的声音,都远远比平时温柔了几分。
很明显,这一定是他的记忆中最美好的一段时光。
抽了一口烟后,棍子的声音继续响起:“也是因为在一起之后,我和她被工厂同时开除了;都不用多想,一定是那个主管的私下动了手脚。”
“辞退就斥退呗!我和她一点都没有为此担心,甚至我和她已经约好了很多的东西,比如说两人重新找份工作后,攒了点钱后就开始做点小生意,然后把家安在这里。”
“又比如说,两人一起攒够了八万八的彩礼之后,那一年就去她老家过年,顺便向他爸爸妈妈提亲;说句不怕你们笑话的,连孩子的名字我们都取好了,我们最希望第一个生下的是女孩,因为可以和她妈妈一样漂亮。”
“可惜的是,我们在一起的两年多里,从来就没有攒够过那么多的钱;有了几万块之后,我们就会忍不住尝试着做些小生意,像是水果店、十字绣这些,每一个开了几个月都亏了。”
“就算是这样,她从来都是跟着我一起吃苦,没有说过半句的怨言;我记得最苦的时候,我和她两个人身上凑齐来才只有两块五毛钱,连饭都吃不起了。”
“后来她去买了一包方便面回来,就着一点捡来的菜叶子,煮了一大锅的汤;靠着这一大锅的汤,我们两人还是分开两顿吃的,每一次吃的时候,我碗里的面条都会是最多。”
说着如此困难的生活时,棍子的眼中也没有伤心,更多的却是怀念。
但是宋勇知道,接下来东西才是最为沉重的。
果然,棍子说出了他们的结局:“当时我在喝着菜叶子汤的时候,我就发誓以后要更加的努力,好好脚踏实地的干活,能让她过上了好日子。”
“只是后来还没过几个月,他家里人就打电话过来说,妈妈重病了让她回去照顾;重病是倒是真的,还是癌症这种重病,所以在她回去一个月之后,她哭着打电话过来说要分手,理由只有一个:她要嫁人了,那一家人愿意给出二十万的彩礼。”
“我是笑着同意的,因为我家里还有上学的弟弟、妹妹,不要说二十万,两万块都拿不出来;我也不想笑,但是我当时想着,我要是笑出来的话,她可能会心里好过一点……”
说到这里,棍子就彻底的停住了嘴。
而随棍子就用力的抬起头,大口的给自己灌着啤酒,就好像是几辈子都没有喝过酒一样的德性。
可宋勇相信,这只不过是棍子不想让人看到,他现在已经红了的眼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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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酒,又是继续的抽烟、喝酒。
当第五箱的啤酒打开,一一的摆满了桌子之后,再坐的五个人没有一个是有多清醒了。
不过就算这样,大家在这个时候都看向了一直没说话的阿晓;在其他四人的眼神中,阿晓下意识的拉了一下自己的短裙下摆。
其实在这个时候,大家都没有看向她因为坐下之后,被显露出来的那一双大白腿。
这样的做法,不过是阿晓本能做出的动作罢了;她不想在这些朋友面前,显露出她那不堪的职业。
只是原本就不长裙子,再也怎么拉扯之下,也没办法遮住更多。
最终放弃了这个做法阿晓,也是点燃了在手指上把玩了多时的香烟。
熟练的吐出一口的烟雾之后,阿晓苦笑着说了起来:“都在说自己的故事,有什么好说的,还不是那么回事?”
“难道让我告诉你们,我高中没毕业就被校外的人弄大了肚子;家里人赶了我出来后,我还傻乎乎的为那个男人把孩子生下来,结果孩子都没满月,那个说要照顾一辈子的男人就不见了。”
“还是我妈在家哭了几天,眼睛都快哭瞎了之后,我爸黑着脸才把我接了回去;然后,孩子送给了一个自己没孩子的远方亲戚,我在家里住了两个月后又被赶了出来。”
“后来我就来到了粤省,先是在工厂做流水线,后来又认识了一个说要照顾我的男孩子,谈了半年之后说是为了我们的将来,要带着我出去赚大钱,然后进了这个行当。”
“去年春节的时候,我回了一趟家里过年,结果连家门口都没能进去,因为我在老家的名声早就彻底臭了;另外,我还去看了一次我儿子,这还是他七岁大了第一次见我。”
“我出来的时候,他搂着我的腿一个劲的大哭,怎么说也不肯松开;但是像我这么一个臭了名声的女人,在老家怕是连个服务员的工作都找不到,让我怎么养他?”
“拖着我那个不肯放手的儿子,我一直走了两里路,最后我哭着把他扔进了一月份的水田里,那是田里的水还冷像冰块一样,这样他才是哭着回去的。”
“从老家再次出来后我大病了一场,我甚至都没有去过医院,直接在出租屋里躺了一个月才好了起来;当时我就想着,我这种女人其实死了更好……”
说到这里,阿晓就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也许是她的故事过于的沉重了一些,让之后大家都失去了所有的兴起,剩下的只有缭绕的烟雾,还有啤酒瓶碰撞的声音。
这样的情况,直到天边的天色微微的发亮,这场漫长的酒局才是彻底的结束。
棍子首先站了起来,拍了一拍趴在了桌子上宋勇的肩膀,用彻底嘶哑了的声音说了一句:“好好珍惜王欣然这个妹子,她值得你付出一切。”
说完后,管子最先带着踉跄的厉害的脚步,离开了酒桌这里。
随后,江哥、马小军、阿晓等人无一不是如此。
而直到那些踉跄着行走的人影,彻底消失在街巷的尽头之后,脑袋里晕乎乎的宋勇才意识到,自己忘了同江哥他们说上一句:下午继续过来帮忙。
随即他又想到,其实说与不说意义不大。
昨晚的一场酒局之中,他们都在人前撕下了所有的伪装,将心中伤口最血淋淋的一面展示在了人前。
这样的做好结局有好有坏,如果他们今天下午人来了,说明他们放下了心结,终于能再度的站起来。
要是今天下午人不会来的话,那就说明他们依然无法放下。
而这样的一点,根本是别人无法替他们做到的。
所以,宋勇从来没有如此的期望着,届时能看到江哥和棍子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