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地贪腐以目前不做大的制度改革的情况下,到底有没有改变现状的可能?”张御史刨根问题,提出这个让人回答起来更为困难的问题。
陈乐天则继续滔滔不绝。在他看来,制度不变,改变现状。这根本就不是个问题。
蜀地腐败的关键在于自治。自治的蜀地就天然的会生出腐败来。这是毋庸置疑的。没有一个良好的大局观和最高监管来控制,蜀地根本就没有进行改变的理由。
况且,还有个不可明说的方面,那就是蜀王也不敢把蜀地打造成一方比大宋其他地方还更为干净的净土。
单不说能不能做成,就算能做成蜀王也是不敢做的。
如果,蜀地近十年来,越来越清明了,百姓们的日子过得更好了。没有官吏欺压百姓的事情发生,百姓有了冤屈第一时间不是想着自己解决而是去找官府居中调停。
官吏百姓和谐相处就像一家人一样。
那么,一旦蜀地成了这种情况。朝廷会怎么想?陛下会怎么看?
你蜀王很厉害啊,把蜀地民心都收的如此服服帖帖了,如此能干呐?
到那时候,蜀王是上书自去王爵之位好,还是等待朝廷找借口把王冠摘掉更好?
所以这就成了个死循环。
蜀地越清明,百姓日子过得越好,但朝廷越猜忌。
蜀地越不清明,百姓日子过得越差,但朝廷就越放心。
这两者必须保持着微妙的平衡,无论朝向那一边倾斜的过多,都会对蜀王家族产生巨大的影响。
猜忌的狠了,蜀王家族就有被朝廷抄家灭族的危险。朝廷放心的狠了,蜀王家族又有被欺压过度的百姓们推翻的危险。
但陈乐天跟他们说起来的时候,当然不会明说这个关键点。但是他也知道,御史们也知道,这是心照不宣的一个不能明说的一大原因。
所以御史们的这个不改变制度有没有解决问题的方法。就深刻的证明了这一点。不改变制度,这句话背后的意思就是既不能让蜀地变
成民怨沸腾的黑暗之地,又不能削掉蜀王的帽子。
在这个前提下,去找解决问题的法子。
聪明人之间的对话就是这样,说一,背后的三就出来了,根本用不着还得解释个二。
跟御史们聊完,陈乐天出去了一趟。
御史们互相望望,长舒一口气坐下来喝茶。
喝了会儿茶,也等诸位御史们把方才那一番长谈咀嚼的差不多了。张御史对他们道:“陈御史不仅仅是急公好义,你们要知道,这世上有些人跟他表面上说的不一样。陈大人就是这样的一种人”
诸位点点头,听下去。
张御史停了停接着道:“他不太遵守礼数,颇为放肆的外表下其实有着一颗缜密的心,咱们在这所做所想的一切都在他的眼皮子下。可以说,咱们虽然年龄比他都大,但我们跟他比江湖经验,那都是差很多的,咱们不要以为比他年岁长,就觉得他这个御史不算什么。”
“大人的意思是...”黄御史挠挠头。
“意思就是不要小瞧陈大人,要发自内心的去尊重他。”张御史道。
“是,大人。”御史们拱手道。
“做事吧。”张御史点点头。
自己也在桌子前坐下。
这几天,张御史所看见的,让他觉得身上有点压力。
他看到陈乐天的能力,似乎是天生的强大的为官做吏的能力,如果真让他去朝廷磨砺一番,恐怕谁也不敢想象他能到什么样的高度。
还有陈乐天对北军将士的掌控力。
做御史这么多年,张御史早听过北军都是什么样的军卒,那可都是一群谁也不服的好汉。
大将军每次回京的时候,他常常见到。不说大将军,单说跟在大将军身边的亲兵,一个个的说起话来都是唯我北军天下第一的模样。
而且关于北军的奏折他们御史台是经常上的。北军太骄傲,北军几大军系中势力太大,陛下要多多注意。大将军虽然功业很高,但也不能过于放纵...多
数都是要注意北军不能一家独大的折子。
所以可能张御史并不知道北军的战斗力到底有多强,但他知道这些军卒的自信心,肯定是全天下最高的。
而这样信心满满的北军,北军中的精锐,前锋营。
三百前锋营将士,在这个只是前锋营一个伍的伍长陈乐天面前,居然愿意行军礼下跪。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是敬重的。是发自内心对他陈乐天本人的敬重,而非对总理御史身份的敬重。
张御史当时就在旁边,看着这种难得一见的情形,心中着实惊了一惊。
包括那位陆校尉,居然对他一个伍长言听计从。在会议上还是在私底下,陆校尉对陈乐天都是很尊重的。
这个陈乐天太不简单了吧...
以御史的角度,看到这种情况,是应该多思考一下的,但现在还是暂时放在心里,等眼下蜀地这些事了解再说吧。
两天之后,百姓上告的情况暂时告一段落了。
同时,陈乐天也发布了总理衙门的第二条政令。成都之外的蜀地百姓,要告状的话,有两种法子,第一是来到成都,直接来总理衙门。第二种法子是在当地上告。这种法子并不是就在当地县衙告。
而是在临时的巡查御史到达当地之后开始告。
陈乐天把这个任务交给十位御史。
并且从自己手下的侍卫里拨出十个人,这十个人以封山为首,任凭张御史调遣,。
这样一来,就有了二十个人,这二十个人分布下去,在蜀地各县城收集百姓的状词。
这样就避免了状子被地方上的县令县丞给截留下来。避免了百姓上告无门的情况发生。
布告发出的第二天,张御史就带着其他九位御史和临时充当御史的侍卫到下面各城去收状子了。
大家各自往自己计划好的城池而去,在地方上单独开辟一个小衙门接受百姓递交状纸,同时也对地方县衙进行一定的监督和问询,防止地方恐吓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