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县尊大人,可能他早就被县丞大人杀了。就算县丞大人不杀他,她又能去哪呢?她已是残破之身,她根本无法找到一个人会娶她,谁会要她这么个普普通通又残破的人呢。
她恐怕早就饿死在街头了吧。
“那这些年,你跟县尊大人见过几次面?”陈乐天问,眼睛里还有些很明显的疑惑。
桂芝抹掉泪水,渐渐止住流泪,她知道,之所以对方会这么问,肯定心中还是有些不相信的,毕竟她的确像是个县尊大人养在外面的外室,一个男人给一个女人吃住都安排,说给任何人听都会如此怀疑,她低头想了想,大概算了算,然后才道:“那天之后,县尊大人一共来看过我大概五次,加上前几天那次,一共六次。”
陈乐天上下审视着她,打量着她,似乎要看穿她的谎言。而她,尽量让自己抬头,尽量让自己显得不心虚。她听人说过,只要没有做亏心事,就不要怕别人的质问。她跟县尊没有任何其他的关系,她不怕任何人问这个。
陈乐天打量良久,微微点头,忽然一屁股坐下来,道:“如此说来,你跟县尊倒是没有任何不应该有的关系了...嗯,我回去...那我也就放心了。”说着,站起来,去屋里端了一杯茶出来,一连喝了三杯,才接着道:“你也是苦命人,我之前误会你了,现在跟你说声对不起,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女子赶忙摇头道:“没事的,公子,我知道您是明白人,我也知道您误会我是正常的。一个正常的人,都会怀疑的。”
陈乐天怜悯的看着她,叹口气道:“你真命苦,上天待你甚薄啊。”
女子也叹口气,道:“也不薄了,这么些年,我什么事都不用做,每天就是吃喝睡觉,最多洗洗自己的衣裳扫扫地,不用出去上工,每天很闲呢。”她忽然觉得眼前这个公子很亲切,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陈乐天也感受到
她对自己的态度从一开始的畏惧害怕,到现在变成了可以靠近自己。从她说这句话的语气,陈乐天知道,这是正常的一个人,在对另一个人说起自己心中隐藏多年的秘密,说出自己从没对别人提起的事之后,很正常的一种改变。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想要进步,其实就是从互相交底开始的,我把我的秘密告诉你,我就会对你非常相信,或者换一种说法,因为我相信你,所以我对你说我的秘密。无论是被迫还是主动,都会有同样的结果。
这是未知来信里学到的,陈乐天很小的时候就明白了这个道理。
所以此时此刻,他知道这个叫桂芝的苦命女子,跟他交了底之后,对他产生了不应该有的信任。
“桂芝姑娘,女人这一辈子,就要活得有信心,你不要总是觉得自己被县丞那个了,就不是个好女子了,那又不是你的错,你是受害者,你应该尽量不受这件事情的影响,它已经过去很多年了。你就当被狗咬了一口。你被狗咬了,过很多年后你还会耿耿于怀吗?你会怀疑自己是自己的错狗才咬自己的吗?”陈乐天伸出手在她头上揉揉:“要相信自己是很好的,你是没去过京城,京城很多女子明明长得根本就不好看,但她们走路的样子,就好像自己是天下第一美人似的,你要是去提醒她们长得一般般,那她们会当场把你撕了...”
“呵呵...”桂芝听的不禁笑了,道:“公子真会说笑,公子去过京城吗?”
“妈的,差点露馅。”陈乐天心想,口中道:“那倒没有,我是听一个远房亲戚说的,他经常在各地跑,做生意的,今年过年他回家跟我在一起喝酒,我听他说的。他还说,越是大城,人多繁华的城,女子越是觉得自己美。他还说,在京城稍微家境殷实一点的女子,脸上涂的粉一年就得花好几两银子呢,不过这个我不太相信,几两银子都够咱们活一年了,他说的肯定是富贵人家才这么干。”
桂芝听的陷入沉思,她倒是真的相信这位公子家的表亲说的话,她作为女子,深知容貌对所有女子有多么的重要,只要有可能,没有哪个女子不愿意花钱给自己的脸上好好打扮呢。
两人正无言而坐时,外面忽然想起开门声。
桂芝忽然惊醒过来,慌乱的先看看陈乐天,再看看大门。
陈乐天轻声道:“我先走了,明天后天有空我再来陪你说话。”
说罢,纵身一跃不见踪影。
与此同时,门从外面开了。桂芝暗道好险,差点就被发现了,若不是那公子武艺高强瞬间就不见了,就要被看守的发现了呢。
看守人手里拎着不少熟食走进来,看见桂芝坐在台阶上,满脸泪痕,手里捏着手绢。他皱眉道:“你怎么又哭了?哭什么?”
桂芝站起来道:“我容易哭,你又不是不知道,想家了,对不起。”
看守人摇摇头,一边把菜往桌子上放一边道:“你反正不是想家哭就是想故去的爹娘哭,你能不能换个哭的理由?看到你哭哭啼啼的样子我就心烦,这么好的日子我都想过,你还成天哭来哭去,真是不知足啊。”
“对不起,下次不哭了。”桂芝低头道。
“你哪次不是说下次不哭了?最后不都还是照哭不误吗?你拉倒吧,想哭就哭吧。”看守人真是想不通,每天什么事都不用干,就是吃喝睡觉,除了一年只能出门一次,还得各种乔装打扮,不太自由,其他什么都不用操心,有这样的好日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还有什么能哭出来的呢,真是令人费解。
桂芝不再说话,转身去厨房拿碗筷,今日看守人买的都是熟食,就不用做饭了。
碗筷拿来,她给摆好,两人沉默的吃了起来。
天色已至中午,也不知那个公子有没有回去复县尊夫人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