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老者,个个都是人精,在初期短暂的迷惘后,很快便醒过神来了。
敢情县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看来是想让我们帮忙平息民愤呐!
把这疑难问题交给我们去干,看来县尊大人是真的没办法了啊。
众人互相望望,最终把目光聚集在老县令身上。
县尊道:“大家想想法子,算是帮帮咱们县衙了。”
老县令拱拱手道:“大人,这事儿真要办起来,其实也不是没办法...”
“大人请讲。”县尊道。
老县令故作沉吟片刻,道:“由咱们几个老儿,发动族中人去平息,让大家不要再传播,流言一旦停止传播,很快就能消弭...不过,咱们只能说试试,管不管用那就不一定了。我们几个老头,毕竟岁数大了,很多时候说话也不一定管用啊。”
“好法子,老县令就是不一样,比咱们看问题透彻多了。”众老人附和。
县尊大人满意的点点头,道:“本官也觉得此法甚好。诸位可还有更好的法子?”
“没有了没有了,老县尊这法子已经是顶好的了。”众人赶忙道。
众人沉默着喝了几口茶,县尊才道:“既然如此,那就依照老大人的法子吧,诸位觉得可行吗?”说着,站起身来。
诸位老人也跟着纷纷站起来,老县令拱手道:“大人,那咱们就这么说。我们回去后就开始着手办此事。但,咱们丑话说在前头,咱们只能说尽量,不能保证一定有成效呀。”
县尊拱手道:“本官明白。只要诸位用心了,就算是帮了本官,帮了咱们县衙大忙了。”
几位老人回去后,召集本族中人,开始询问传言之事。
这些老人的家族,都是巴中城里非常庞大的家族。对于一座巴中城来说,几乎人人都能跟这几大家族搭上那么点关系。
或是亲戚,或是朋友,或是掌柜和长工的关系,或是官府中的上下级关系。
这就是小城市的特别
之处。因为不大,因为人不多,所以转个三五个人,都能攀上点关系。
“最近城中的传闻,想必你们也有所耳闻。你们跟我说说,都是从哪听来的,听谁说的,传言的几个版本都是什么样的。”老者端坐发问。
座下族中子弟们战战兢兢。
有从茶肆,有从酒馆,有从大街上,有从县衙里,有从城外,有从菜市场,有从裁缝铺,有从当铺...
听店小二,路人,小吏,城外挑货郎,卖菜卖鱼贩子...
几乎涵盖了巴中城所有的行当,所有的人多的地方。
至于传言的版本,至少有三个。
一,整个县衙的官吏,十有八九,在十几年前,铁头帮刚刚出现时,就都被铁头帮买通了。
二,有一半官吏被买通,不过都是最近才买通的,因为王家女的案子影响太大,所以铁头帮才想到用这个法子来自保,他们以为,能够把官吏买通,就能保得铁头帮安然无忧。
三,除了县尊县丞主簿等几个大人物,其余官吏,特别是小吏,全都被买通了,就为了把王家女的案子平息。
老者抚摸着头想了良久,然后又问:“根据你们自己的想法,你们以为,这个传言的可信度有多大?”
环视众族中子弟,老者补了一句:“说真实想法,随便说,不管说什么,都没关系。”
众人沉默了片刻,才纷纷开口说。
有些人觉得可信,有些人觉得不可信,各占一半。
老者先不表态,暂时散会。
然后众老者再聚集在一起。
先是把各自家族中的情况说了一遍。众人家族里的情况都差不多。
信与不信各占一半,而其中恐怕有一些人明明信,但嘴上还是只敢说不信。这是摄于老人们的威严。在没有搞清楚族长的态度之后,有些聪明人是不敢表露真实态度的。
谁都知道,族长们与县衙关系都是很好的。从这个角度来看,族长理应是向着
县衙,而非传播流言的百姓。
众老者围坐一圈,还是位置最高资格最老的老县令先开口:“现在情况已经摸的差不多了,大家怎么看?”
年过七旬的一个富商道:“大人,老弟以为,这事还是难。咱家那些孩子,都不太听话,我估计要想说服他们得费老大劲。而且,百姓们聊天说话,也不犯国法啊...”
另一个秀才乡绅道:“我觉得不难,咱们只要让孩子们不要跟着起哄,我估计以咱们几家在巴中城的影响力,还是能平息流言的。”
众人有些赞同富商的,有些人赞同秀才乡绅。
老县令道:“现在咱们就别说什么困难了。”转过头看向富商道:“老邢你觉得困难,当时就应该在县尊面前提出来。现在再说困难没啥用,咱们尽力而为,对得起县尊大人就行。”
富商拱拱手:“大人说的对,老弟我知错了。”
众人轻叹一声,心下也知道。这事既然答应了县尊,再难,都得去办。起码要让县衙看到他们的努力。成不成是一回事,他们有没有去做又是另一回事了。
老县令说:“老兄弟们,咱们都老了。这世道的很多事,咱们未必能比孩子们看的透彻。咱们自己做到问心无愧就行了。咱们也管不了别人,传言里的那些事,是真是假,咱们不知道,咱们也不必知道。这世道,咱们该好好歇歇,交给年轻人去折腾了...”
众人纷纷点头。想起自家那些还算不错的儿子孙子重孙们,心里都涌起一股轻松感。
确实,一直身在局外的他们。其实都在关注着最近发生的王家女一案。
看着县衙折腾,看着王家那个富商亲戚,看着刘大状师,看着那些局内人在那折腾。
他们觉得有很多地方看不懂,看不明白。将来的走势他们也预测不到。
但是家里的子孙们,顶梁的儿子孙子们,个个脸上都写着讳莫如深四个字。问起来,他们则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似乎又胸有成竹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