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我很忙。”徐渭得去医院一趟, 林梵可能要手术。
“我想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我并没有不尊重林老师的意思, 我希望你能把这话传达过去。”林梵重病, 把徐渭推给林芝。林梵推荐的人,林芝的经纪人一开始是很重视,发现是个小孩后就拒绝了, 又找林芝吐槽。林芝误会了林梵的意思, 以为林梵涮她,就在朋友圈diss。
林梵倒是没有回应, 不过也没多长时间,林芝就被查了。这两件事之间一定有联系, 但也没人敢明说是林梵搞鬼。
“你为什么不直接找他?”徐渭说。
“他不见我。”
“你找我也没用, 我跟林先生也不是那么熟。”徐渭余光看到周斯易的车开过来, 偏了下头,周斯易的车停到徐渭面前。车窗落下,徐渭绕过经纪人转身上车。
经纪人看到周斯易, 目瞪口呆,报复的到底是林梵还是徐渭?周斯易是周氏娱乐老总。周氏娱乐老总来接徐渭, 妈的,这都什么关系?
他得罪的到底是什么人啊?
“那是谁?”周斯易看徐渭这么乖上车, 怀疑那个人要迫害徐渭。
他最近的被害妄想症越来越严重了。
“林芝的经纪人。”
“找你干什么?”
“怀疑我迫害了林芝,我要有那个本事,还能去求着给她写歌?”
“你什么时候求着给她写歌了?”前面红灯, 周斯易踩下刹车,递给徐渭一盒牛奶。
“前段时间,林先生介绍我过去,他们大概是嫌我年纪小就拒绝了。”徐渭插上吸管喝了口牛奶说,“本来也不是多大的事,我以为过去了。”
周斯易蹙眉,这孙子敢拒绝徐渭?
“最近林芝出事,她可能怀疑事情是我做的,就来找我。”
“我要做就直接弄死她。”周斯易轻描淡写。
徐渭:“……”
周斯易手里有人命,他是真敢这么做的人,徐渭默了几秒,“文明社会别打打杀杀,你是野人么?”
周斯易沉默,徐渭气不打一出来,“有什么事不能文明解决?”
徐渭把牛奶喝完,仍是板着脸,“去医院一趟,林老师可能要手术。”
“晚期不适合手术。”周斯易说,“他的情况,根本扛不过去。”
徐渭心里有些难受,“你就闭嘴吧。”
“不如保守治疗。”周斯易看了徐渭一眼,“你不高兴,但这是事实。保守治疗,能多活一段时间。”
徐渭忽然觉得悲哀,在生死面前,一切都显得那么苍白。什么爱恨情仇,都毫无意义,他都要死了。
车开上主道,行驶在车海之中,徐渭心里空落落的。“周斯易。”
“嗯?”
“如果我死了,你会怎么样?”
“闭嘴!”周斯易踩下刹车,转头直视徐渭,目光严厉,“不准说这种话,一个字都不准说,听清楚了么?”
“如果呢?”
“没有如果。”
“必须有。”
周斯易有一瞬间的迷茫,他看着前方的灯。徐渭抢救的时候他是什么心情?如果徐渭没了,他直接结束生命。身后车喇叭连成了片,他才重新发动汽车开出去,嗓音很沉,“那这世上就再没有值得我留恋的东西了。”
听起来很悲凉。
他们到病房门口听到里面吵架的声音,也可以说是程州一个人发脾气。林梵一直没回应,徐渭要推门进去,周斯易拦住他。
偏头示意徐渭去另一边,徐渭蹙眉,走到走廊的一头才开口道,“他会不会动手?那么激烈,林老师会吃亏么?”
“关心则乱。”周斯易揉了把徐渭的头,“等一会儿再过去,毕竟你也只是林先生的朋友,最亲的还是他们两个人。”
徐渭看着近在咫尺的周斯易,周斯易的头发剃掉其实是好看的,更佛性了,禁欲感十足。
程州甩上门怒气冲冲回头就看到挤在一块的两个人,压下一些怒气,点了点头转身大步就走。
“你现在跟他吵架不合适吧?”徐渭开口。
程州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其实徐渭对他的印象不错,很沉稳的一个人,比林梵更像长辈。
周斯易握住徐渭的手,也不知道要说什么,设身处地的想,如果徐渭躺在里面,他不会比程州做的好,他恐怕会先崩溃。
程州抬手捂着脸,半晌蹲了下去,大老爷们哭起来真的不好看,他嗓音沙哑。“不做手术,一点机会都没有。”
可这个做手术,也依旧没有机会,只会加快死亡。
周斯易推徐渭进房间,说道,“去陪林先生。”
徐渭看了周斯易一眼,转身进门。
林梵站在窗户边,穿着深色的衬衣,他不喜欢穿病号服,程州也不会强迫他。徐渭走过去,林梵咳嗽,他给林梵倒了一杯水,“干爹。”
林梵吓了一跳回头瞪着徐渭几秒,“叫什么?”
“干爸爸?”徐渭笑道,“你说叫什么吧?”
“把前面那个字拿掉。”
“不行。”徐渭把水递给林梵,“我爸去年车祸去世,不好。”
林梵靠在沙发上,注视徐渭半晌,说道,“你特像我年轻时候。”
“我应该比你好看点吧?”徐渭说。
“呸!”
沉默片刻,徐渭说,“吵什么?”
“以前总喜欢写生生死死,自以为是的看透人生。”林梵摇摇头,“没人能看透。”
徐渭握住林梵的手腕,他很瘦了,瘦骨嶙峋。
“怎么办?”
“不知道。”
“我写了新歌,要不要帮我看看?”
“好。”
徐渭从背包里取出词谱递给林梵,说道,“我最近有感情困惑。”
“看的出来。”林梵说,“那小子对不起你?”
“也没有对不起,只是立场不同。”徐渭说,“我一直很迷茫。”
林梵拿过眼镜戴上,看到歌词那双眼有了亮光,他看完抬头直视徐渭,“但你的歌很清醒。”
歌叫往生,死亡是生命的结束么?不,只是走出了时间。到另一个世界,那是一个更加平和的世界。
两人视线对上,林梵转身去拿衣服,“我现在就要听这首曲子的试音。”
“要去哪里?”
“我的工作室。”林梵说,“走,爸爸带你去!”
这便宜占的!
两人出门,程州和周斯易在抽烟。他们同时把烟掐灭,程州紧张兮兮盯着林梵说道,“干什么?”
“回家,我不喜欢这医院,我死也不能死在这个地方。”林梵格外任性,“到处都是消毒水味,熏的我恶心。”
程州:“……”
程州瞪了徐渭一眼,这个闯祸妖精。
周斯易拉住徐渭按到自己身后,怕程州忍不住揍徐渭。出门林梵上了徐渭的车,命令程州,“不要跟。”
程州和徐渭这个梁子结下了。
“我马上把他送回来。”徐渭说。
于事无补,结下了。四合院,独立的音乐间,全套的收音设备。
林梵跟徐渭介绍他的所有乐器,徐渭打开钢琴,林梵停下声音,周斯易搬来椅子让他坐下。林梵看了周斯易一眼,是审视的态度。
用钢琴弹出佛音的空灵,徐渭的每个想法都很大胆。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钢琴上跳跃,他的右手并不灵敏,所以只是辅助。
世界静了下来,琴音流淌在空气之中。
徐渭坐在黑色钢琴前,万物安静,缓慢的生长。低沉的嗓音从他的喉咙里溢出,徐渭现在的嗓音条件并不好,却是另一种感受。
他的声音配合这样的节奏,这样的词,再合适不过。
百年之后,万物皆空。
最后一个琴音落下,林梵转头看窗外虚空的世界,眼睛微红。该走还是得走,无论多深的执念,无论多深的羁绊,留不住了。
“怎么开心怎么来吧。”徐渭说,“不留遗憾。”
晚上徐渭没和林梵一块吃饭,程州过来带走了林梵。徐渭和周斯易去吃火锅,两只养生狗吃火锅格外的没劲儿。
徐渭生无可恋的咬着青菜,叹口气,“他这一生也值了,爱人事业。不顾及别人的眼光,任性活了四十多年。”
周斯易看着徐渭,“晚上我去你家?”
徐渭把白菜扔到周斯易的碗里,放下筷子,“上次,我妈好几天看我的眼神都不对劲。”
徐渭这是松动了,周斯易说,“那去我那边?”
“不去。”
周斯易给徐渭夹肉,也没有再提这个事,徐渭不喜欢,他也不会强迫徐渭。
第二天头条新闻,程州辞去嘉航集团董事长职务。徐渭这才知道程州的势力到底有多大,这个事儿挺轰动,财经频道播了大半天。都以为嘉航要破产了呢,董事长卸职。
徐渭连忙打给周斯易,“程叔叔那边怎么回事么?”
“他们打算出国办婚礼。”周斯易的语气很平静,“我们也出国办婚礼吧?”
徐渭的泪都要出来了,“你能不能不要添乱?他们都是公众人物,这么一折腾就什么都没了。”
“不要了。”周斯易说,“什么都没有守在爱人身边实在。”
“你都知道?”徐渭压抑住声音里的悲伤,“你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昨天程总讲的,他们在一起二十年,度过半生,却没有一个婚礼没有一个名分。”周斯易停顿片刻,“于是他们就走了。”
“都疯了。”徐渭半晌才找回声音,仍是颤抖,震惊也敬佩。
“不疯就没机会了,他最多两个月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