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奏圣上, 儿臣以为薛氏等人横行不法已触犯法纪,断不可轻判。”定亲王出列道。
不知道为何, 从大学士那透露的消息是皇帝打算对薛家高高举起,但是轻轻放下。这让定亲王非常不满, 且不说自己为了这个案子南下北上地跑了大半年,个中辛苦也还罢了,下江南的时候还居然惹来暗杀,这让定亲王无论如何也咽不下这口气。更重要的是,扳倒这些人可以打压太子的势力,因此这也是定亲王穷追不舍的动力。
皇帝略微皱了下眉头,不过想到自己这个儿子去江南办差的时候居然被人刺杀, 皇帝便也不愿苛言。再者朝堂的势力未免也太偏向太子了, 当初自己扳倒了安东郡王可不是让自己儿子马上接位的。
罢了,敲打下老二也好。皇帝心道。
“既如此,那就如老大说的那般吧。责有司严查,不可轻恕。”皇帝最后拍板了。
既然皇帝都决定了, 底下的臣子也没有啥好争的, 纷纷山呼万岁。只有端慧太子嘴角略微抽了抽,其实他对薛家或贾家没有多大的兴趣。薛家的家产早已经败光,剩下的那点子家底子也没自己的大哥定亲王搬了个干干净净。贾家早就不在朝堂上有多大的声势了,就算要人脉的话,也用不着贾家这样的破落户儿。若不是北静王求上门来,端慧太子断不会上求情的折子。毕竟北静王在老一拨势力中还是有很大的话事权,若是将北静王争取过来, 自己的位置自然更牢靠。但是不曾想,自己的好大哥居然在朝堂上出面驳斥。最让端慧太子难受的是,自己的父皇居然答应了他。难道自己不再是自己父皇最宠爱的儿子了么?定亲王身边的人越来越多,父皇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到这,端慧太子的额头开始渗出密密的细汗。
定亲王看着太子这般模样,心头冷笑一声,便出了朝堂,骑马朝王府而来。
“曹先生,你没看到老二那表情。”下了朝堂,定亲王在王府里兴高采烈地说着。
“王爷,请慎言。”曹先生淡淡地说道。
定亲王忽然想到自己还在书房里,想来父皇或老二的暗桩应该也埋伏在这。于是定亲王跟曹先生朝府后的密室走去。
一进密室,定亲王躬身道:“多谢先生指教。”
曹先生避开定亲王的大礼,自己还礼道:“士为知己者死,王爷无需这样。”
“曹先生,依你看,为何父皇对薛家、贾家起了同情心?”定亲王还是不明白为何自己的父皇忽然转了性。
“安东郡王一系伏法,朝堂现在要的是稳定而不是动荡,此其一;”一谈到朝政,曹先生便严肃了几分,“其二,贤德妃娘娘毕竟是陛下的宠妃只一,想来陛下还是念旧情的;最后,想必是东宫的那位上了折子。”
“哼!”听到端慧太子上折子居然说动了皇帝,这让定亲王有些不满,“小王在江南忙前忙后,还屡遭人算计,居然比不上老二的一份折子。”
“王爷断不可这般说。”曹先生道,“东宫圣眷之浓已是你我不可想象,但是如此一来,东宫也成了圣上的眼中钉。敢问王爷,安东郡王没了,哪位最后可能问鼎皇位?”
“不就是老二?”定亲王忽然想到了什么,笑道:“还是先生看得明白,此前有安东郡王在,父皇不能不对老二好。如今安东郡王死了,老二就是父皇最大的敌人了。父皇如今春秋鼎盛,想来父皇没有禅位的打算了。”
“王爷英明。”曹先生躬身道。
“那,还请先生教我以后。”
曹先生淡淡地笑道:“一动不如一静。”
“如何?”
“王爷什么都不做,好过做了很多。”
“那薛家的案子该如何?”
曹先生看了定亲王一眼,故作诧异道:“难道大理寺与刑部是吃白饭的?”
“哈哈!”定亲王也笑了,“我就将这些东西丢给我那好叔叔,该怎么判就怎么判,反正这薛家贾家死不死已经对本王没有意义了。”
朝堂上的事情并没有影响到林黛玉,林黛玉现在的心思全在寻找尼姑庵上。当然,林黛玉不会放出话说自己的表妹要出家,这对贾家名声实在有碍,而且这样的名声最后会牵连到自己身上。这样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实在是没必要去做,林黛玉现在的由头是,自己出嫁后担心父母在九泉之下无人照看,于是想选一个尼姑庵为父母立一个牌位,方便自己去照料。
黛玉想出这个由头也是没有法子的,毕竟父母的牌位是要放在林家祠堂跟林府里。自己身为女子是进不了林家祠堂的,而一旦出嫁,这个林府势必要换成平北郡王府的宅邸之一。父母的牌位断不能放在女婿家,因此也必须找一个寺庙供奉。而尼姑庵自然是个好选择,这样黛玉日后要去烧香也是极容易的。
原来黛玉在红楼里知道一个水月庵,一个栊翠庵。但是栊翠庵是贾家的私庙,自然就被排除了。而水月庵出了那么多丑闻,也让黛玉觉得不是上上之选。于是便托人打听京城里的尼姑庵。
其实黛玉也做好了找不到合适的干脆自己在出嫁前修一个林家的私庙算了,但是皇天不负有心人,居然让黛玉找到一个名为大觉寺的尼姑庵。最让黛玉吃惊的是,灭绝师太居然正在大觉寺挂单。
想到自己童年时偶遇灭绝师太的情景,黛玉觉得自己有必要好好见见这位师太。既然当初她已经看出了自己最大的秘密,那么自己将来的秘密她一定知道一二。念及此,黛玉忙命人将拜帖递了上去,未曾想,灭绝师太很快就同意见面了。
次日,黛玉便轻装前往大觉寺。这大觉寺本就是京城最大的尼姑庵,寻常不许男宾上山。因此少府监也不觉得轻装有何失礼。况且大张旗鼓地上山门也显得俗气,于是黛玉便乘了一顶青色的小轿,往大觉寺而去。
灭绝师太在大觉寺后的一座小庵堂里清修,知客尼道这灭绝师太修为颇高,见地也是寺里数一数二,只是性格孤僻,不愿见人。林黛玉是灭绝师太来京城之后,唯一愿意见的俗客。
黛玉跟知客尼闲聊了几句,便有紫鹃递上一个素色的小荷包。知客尼知道黛玉这是请自己走了,掂了下荷包知道不轻,便眉眼含笑地去了。
黛玉走到庵堂前,对紫鹃道:“这位师太本是我的旧人,且不愿见生人,你们就别请去了,留在这伺候吧。”
说完,黛玉孤身走到庵堂前,推开了门。
“你来了?”
黛玉一愣,答道:“我来了。”
“坐。”
庵堂里的光线并不充足,借着昏暗的烛火倒也看得出来一二。那灭绝师太苍老了许多,但神情还是不错,想来过得也不坏。
“我知道你来为何事。”灭绝师太见黛玉坐下了,便开口道,“那日我说过,‘你就是林黛玉,林黛玉就是你’。今日,我还是这句话。”
“只是……”黛玉不知道该如何开口,“我也曾听我父母说,一个癞头和尚说过我命不长已。为何?”
“那是绛珠草的命运,而非林黛玉的命运。”
“那以后?”
灭绝师太看了黛玉一眼,微微笑道:“你是个有福的人,何苦让自己过得不爽快?你身上那块墨玉不是还在身上么?”
黛玉点点头,但是对于未来她还是有些不放心,于是道:“我只是觉得前路太茫茫。”
“痴儿!”灭绝师太斥道,“谁人能看透明日之事?便是我参了数十年的禅,我也不知道明日我将做何事。”
黛玉忽然发现自己确实执着了,就算自己没穿越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明日会怎样。在这一世,她就是林黛玉,林黛玉就是她。她只是凡人一个,哪来得通天算命的本事?
“受教了。”黛玉起身答谢道。
灭绝并未说话,只是摆摆手示意她坐下。
“师太,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还望师太答应。”
“但说无妨。”
“我有一妹,言及要出家清修,不知师太?”
“你带她来见我,若是有缘,我便收下她。”
“多谢师太。”黛玉长出了口气。
“若是无事,你且出去,莫扰了我的清修。”
黛玉忙起身告辞。
黛玉回到府里,便看见容嬷嬷已经在那候着了。如今棠棣若有什么事情要告诉林黛玉,便是差这容嬷嬷过来。毕竟这容嬷嬷名义上还算是林府在外宅养老的嬷嬷,因此出门进府都很方便。
黛玉瞧见容嬷嬷形色匆匆的样子,便知道有急事,忙道:“嬷嬷可是有要事?”
“陛下已经下旨了。”
“下旨?可是贾府?”
容嬷嬷点点头,“薛蟠已经定了秋后问斩,薛家除各房私产外全部抄没;贾家也因为薛蟠杀人案被牵连,贾雨村被掳去官职,流放三千里;宁国府男丁女眷全部流放一千里,所有家奴全部就地发卖;贾赦、贾政两位老爷也问了个流放一千里,但是荣国府怎么处置,陛下还没有旨意。”
虽然早猜到是这个结局,黛玉还是吃了一惊。她已经知道荣国府日后的结局,家产全部抄没,贾宝玉等人沦落京城。然后宝姐姐死于贫病,贾宝玉再邂逅史湘云……
“断无更改的机会了么?”一想到荣国府里那些女儿的凄惨结局,黛玉还是忍不住出言问道。
“已是陛下恩旨了。”容嬷嬷叹了口气,“大理寺原本奏请的是满门抄斩,如今仅仅是流放一千里,已是宽恕了。”
“我去求求陛下。”
“我家大人让老身转告殿下一句话,静观其变。”
“莫非还有变数?”
容嬷嬷没有说话。
其实黛玉没有猜错,定亲王正在跟北静王达成一项妥协,定亲王对贾家没有多大的兴趣,他在乎的四王八公的站位问题。八公除了石家还能立足外,其余七家已经被打得没有人形了。至于四王,他们还有什么谈判的资本吗?
但是定亲王要逼死北静王唯一的底牌还是忠顺王府里的蒋玉菡,这个周旋于安东郡王系各路人马之间的戏子实在是掌握了太多的秘密,但是要撬开他的口却是件很难的事情,谁让忠顺王对他是如此上心呢?
“你给我那个人,我便许了你的请求。”定亲王淡淡地说。
“那就有劳王兄了。”北静王起身拱手道,“小王定会记下王爷这份恩情。”
待北静王走了之后,定亲王冷笑道:“恩情?不过就是个交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