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名优昙,朝朝暮暮,思君不见。
我名优昙,思君不见,青丝成雪,万年万年。
我名优昙,思君不见,红颜坐枯,时不久矣。
我名优昙,恐不见君,化此相思,千年一现。
我名优昙,不终不灭,君若来见,勿念勿念,千年一丝,丝丝皆忘…”
对着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我眯着眼睛,低声吟唱起了古老的诗歌,不知何时,背后房间转角的地方多出了一个瘦的人影。
大清早不会睡懒觉的,绝对不会是那位公主。仔细听来,那个脚步的厚重感也不会是因幡帝和她的手下们。
那么,剩下的人只有一个了。
“铃仙?优昙华院?稻叶姐,既然已经来了,何必要把自己藏起来呢…”
听到了我的话,背后的那个人似乎有一阵动摇,更是想要扭头就走。
感觉到了她的退缩,我又一次叹了口气。
“还是不愿意见我吗?我到底做了些什么,会被你这样讨厌呢…”
一边着,我一边坐在了通向广袤庭院的,走廊的木质台阶上。
话间,太阳已经从天边完全跳出来了啊…到底是什么时候呢,或许就是在我眨眼的上一刻吧?
看着现出全貌的太阳放射出的温暖光辉,我轻轻地笑了笑,而身后的那位少女,却是停住了脚步,沉思了半天,最后留在了原地。
虽然她并没有离开,但却也没有丝毫走过来的意思,只是将她的目光牢牢地锁在了我的背上。
似乎是看到了我想要起身的样子,铃仙慌忙道:
“别,别起来!就这样就好。”
“是吗…”
轻笑了一下,我又放直了身子,将目光转而投向了庭院之中的一朵花。明明不是鲜花应当开放的时节,这里却依旧有着花朵的存在呢…
“铃仙姐,真的讨厌我吗?”
随着我问出口的问题,铃仙陷入了沉默。隔了半响,她才低声地回答道:“不讨厌。”
“是吗…”
虽然看不到,但想必此时的铃仙,脸上的表情非常的精彩。有时候我不由得想,因为是兔子,所以才会这样胆,还有害羞吗?都是兔子,那只土生土长的明明就完全不同。
“那么,为什么要躲着我?”
得到了铃仙的回答,我顿了一顿,随后便甩出了另一个问题。
这次,铃仙明显地沉默了。
轻轻地,闭口不言的铃仙也坐在了台阶的另一边。长达五米宽的台阶,这一头坐着的是我,另一头则是脸色阴晴不定,隐隐带有一丝红晕的铃仙。
一刻,两刻,三刻,四刻。
整整一个时的时间。
铃仙和我,什么也没有,单单只是沉默着坐在原地。
和往日一样,平和之中带着一丝温暖的夏日阳光,一丝又一丝地映照在了庭院之中。同样地,斑驳的光也倒映在了铃仙若有所思,娥眉微颦的白皙俏脸上。只可惜,这足可以称之为画儿的美丽光景我没能看到――为了防止脸皮薄得像窗户纸的铃仙再从我面前逃跑,即使是和她并排做了整整一个钟头,我也没有斜视过。
“差不多了吧…再不做早饭,公主大人饿了肚子可就麻烦了。”
我轻轻笑了笑,接着缓缓站起了身子。
“等,等一下!”
就在我转身欲走的那一瞬,铃仙出口叫住了我。
见我停下了脚步,铃仙也没等我做什么反应,而是直接问了起来。
“恩…那个,那个…”支支吾吾了半天,铃仙却没能表达出自己的意思。过了好久,她才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对我:
“那个,十六夜君,刚刚的那诗,你是在哪里听到的?”
“那诗吗…”听了铃仙的话,我略微思考了一下。
诗…自然不会是我来到幻想乡之后读的。来到幻想乡之后,除了读过帕琪莉的魔导书还有惠音的学课本以外,根本就没有过读书的时间。
想要活下去就已经要花不少力气了,更别读书,尤其是诗这样的东西了。
那么,这诗是从哪里来的?一直记在我脑袋里面的?和那些乱七八糟的知识一样?
摇了摇头,我轻轻笑了笑。
自从一口气将身体锻炼到易髓换血的境界之后,脑袋里面的知识也不断涌现着,这诗也是其中之一。那么,有朝一日我能够将这幅身躯锻炼得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话,大脑之中觉醒的知识又会是什么呢…
“那诗,是中国的诗。如你所闻,那诗讲的就是优昙花。恩…在铃仙听来,得好像就是自己的故事一样呢。”
话语间,我已经去掉了敬称。只是,专注于体味诗词的铃仙却并没有注意,不然以她的那股羞怯,恐怕此时已经捂着脸跑开了吧?
“我名优昙,朝朝暮暮,思君不见…
我名优昙,思君不见,青丝成雪,万年万年…
我名优昙,思君不见,红颜坐枯,时不久矣…
我名优昙,恐不见君,化此相思,千年一现…
我名优昙,不终不灭,君若来见,勿念勿念,千年一丝,丝丝皆忘…”
一句一句地,铃仙用她那如同天籁一般拨人心弦的柔弱嗓音,将那诗念了一遍。这个时候,明显不应该去计较铃仙居然听过一遍就能将诗的内容全部记住这种事。念过一遍还不算,两遍,三遍,她一遍一遍地念诵着,甚至连眼角滴落了一颗一颗斗大的泪珠,都没有察觉到。
滴答。
听到了水珠滴落在地,碎成八瓣的清脆响声,我不由得转了回去,惊愕地看着铃仙,而这时候只顾着伤感的铃仙,也没有在意。
“呐,七夜君。”话间,铃仙对我也改了称呼。“同样都是叫做优昙华,生命的轨迹却如此相异呢…”
一边着,她一边用依旧留着泪水的红色大眼睛,毫无顾忌地盯着我看。
为什么这样?
这个问题我并没有问出口。
根本就问不出口吧。
铃仙用手抹了抹自己的眼角,用滴落着泪珠的笑颜向我感慨道:
“优昙花…为了喜欢的人,宁可一千年盛开一次,付出永生永世的等待…但是我呢,明明也叫做优昙华,可是连可以思念的人都没有。”
“不仅如此…我连自己唯一拥有的东西…作为战士的尊严,我都舍弃掉了呢。七夜君知道的吧?我是战场上的逃兵这回事。”
听她到这儿,我了头。
不过…唯一拥有的东西吗…因为被改造了的缘故,所以铃仙除了战士的本能之外,什么也没有剩吧。
这样的铃仙,与刚刚来到这里的我何其的相似?
想到这儿,我不由得向前迈了一步,用手挑起了铃仙被泪水打湿的丝,而铃仙此时也没有抗拒,只是好像因为着自己的事情而勾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铃仙的肩膀微微地颤动了起来。
“你懂吗?七夜君。在战场上,因为自己的胆,因为自己的怯懦,我抛弃了同伴,抛弃了国家,自己一个人逃到了地球。这样的我,为什么也叫优昙华这样的名字?
诗里面的优昙华,为了思念的那个人连什么都能舍弃,甚至宁愿自己变成一千年只开放一次的花朵,这样胆的我,怎么能和她取一样的名字…”
一边着,她一边狠狠地攒住了自己的拳头。
铃仙…她有如此大的心障?明明作为她师傅的永琳(这一是从辉夜那里知道的)赐给了她“优昙华院”这样的名字,希望她能够忘掉那不堪的过去,可就算如此,她却还是做不到吗…
“优昙华…优昙华,不是花的名字吗?”
我将我能够做出来的,最为温柔的表情展现在了铃仙的面前。一边柔声安慰着她,我一边将拨弄着她丝的右手轻轻放在了她的脸颊上。明明是温暖,甚至已经带上了一丝燥热气息的夏日,铃仙的脸却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山一样冰冷。我手心的温度,能够传达到她的心里面吗…
“哎?”
听到了我的话,铃仙微微愣了一愣。
“你的师傅赐给你这个名字,我想并没有什么复杂的意思在里面。她想表达的,我猜只有一。
那就是…
铃仙,你很可爱。可爱得像千年才开一次花的优昙华一样。所以,也不需要为做一个逃兵这样的事感到羞耻。
离开战争只明了一件事,那就是你的骨子里面并非是个好战的战士,而是一个可爱的女孩。女孩子远离战争有什么错?战争这样的东西,交给那些满身汗臭的大老爷们,和一身热血的少年们就好。适合铃仙这样可爱女孩子的,是晴朗干净的天空,与优昙华一样,盛开的美丽花朵。”
一边着,我一边轻轻地拿下了一朵花儿,在另外一只上稍稍抖了抖,然后插在了铃仙的髻上。
铃仙听了我的话,两只赤色的大眼睛睁得圆滚滚的,满脸都是惊愕与害羞。
“哎哎哎哎哎??这个,那个…呜呜…可爱,可爱什么的…”
“恩,可爱哦。”我笑着了头,同时撤回了自己的手。在我收回手掌之后,铃仙仿佛是刚刚反应过来一般,将自己的手放在了我刚刚抚摸过的地方。
“铃仙是个可爱的女孩子。这没有人告诉过你吗?呵呵,那真的是我赚到了呢,能够作为第一个称赞铃仙的人。”
“唔….”
一边含糊不清地着,铃仙一边深深地低下了头,惟恐自己脸上的红晕被人看到。
这下,铃仙终于不会从我面前逃掉了吧?就算我稍微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也一样。
想到这,我轻轻笑了笑。
本来让这个容易害羞的少女老老实实地站在我面前都是一件难事,现在总算能够让她不再畏惧我,我也算有些成就感吧。
“啊,对了,铃仙。”
临走之前,我又冲着铃仙叮嘱了几句。
“你的能力,应该是操纵狂气的能力吧?当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应该对我用过。不过,因为我有操纵自己的能力,所以任何影响**纵自身的能力都是无效的。那个时候想要引起我的狂气的你,恐怕受到了狂气的反噬,后来你一直躲着我恐怕也和那个有关系,最好自己注意一下哦。”
一边着,我一边挥手告别了铃仙,而身后的铃仙这次却是没有叫住我。
走在永远亭长长的走廊上,我一边考虑着早饭的食谱,一边暗想,幸亏想通了一些关节,提前问了铃仙的能力。狂气的话…如果铃仙因为我的缘故被自己操纵的狂气反噬,之后的几天一直处在战战兢兢的状态的话,躲着我也是正常的吧?不过幸亏狂气的作用几天之内就会消散,不然今天用那诗引出铃仙的计划就要破产了。
不过,一切顺利真好。
“那个心跳,是因为反噬的狂气?真的是这样吗….我不信。”
久久之后,铃仙抬起了自己的头,看着少年消失的地方,轻轻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