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珍,可想去雨轩阁看看小雨,这几日,他跟随隋先生潜心习课,一改平日之浮躁心性,颇得隋先生之赏识。”
回府后,刘衍便将梅下雨这几日的习课情况告与了梅珍。
“去看看吧,不过,莫让他知晓。”
梅珍点点头,又咬了咬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刘衍见状,轻抚其头,说道:“姐弟没有隔夜仇,此事已过,你无需心存芥蒂,与小雨和好如初才是,否则,小雨会难过的。”
“我知道,可我心里仍有介怀,再等几日吧,兴许,我会放下介怀,与其言归于好。”梅珍轻声道。
“你呀!就是太过执拗,一旦认定一事,便是十头牛,亦拉不回来。”
刘衍无奈地摇了摇头,便牵着梅珍,向雨轩阁行去。
“王爷!阿珍小姐!”
见到刘衍与梅珍后,雨轩阁的二等仆役阿苏随即上前行礼。
“不必通传,我们看看便走。”刘衍吩咐道。
“是!王爷。”
拱手垂首后,阿苏便转身离去,继续忙活手里的事情。
“青青园中葵,朝露待日晞。阳春布德泽,万物生光辉。常恐秋节至,焜黄华叶衰。百川东到海,何时复西归?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
刚行至门外,便听闻梅下雨正在背诵《长歌行》。
只见,他腰背挺直地跪坐于案几旁,双目微眯,仰着脖颈,微微晃脑,口中振振有词,其神貌颇有几分小学究的样子,不禁让梅珍想到了远在蜀地的公谦。
“噗!”
想到此,她不由笑出了声。
“怎得?你也觉得小雨这般,颇有些不像他了?”刘衍笑着问道。
见梅下雨这般模样,他亦有些不太适应,要知道,梅下雨好动成性,别说让他坐下来背诗了,就是让他乖乖端坐着,亦是难矣。
“哈哈!何止不像他了,反而愈看愈像有礼了。”梅珍笑道。
“有礼?可是公明之子?”刘衍问道。
“是呀!有礼便是如此,讲起话来头头是道,像个小学究似的。”
“嗯!那孩子不错,虎父无犬子,日后定能有番作为。”刘衍点头道。
“小雨背得很好,一字不差。不过,你可知‘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之意?”隋先生问道。
“唔..年轻力壮的时候不奋发图强,待到了老年,悲伤也没用了。”梅下雨想了想,说道。
“对!为师让你背诵此诗,便是希望你能明白这个道理...”
隋先生将诗中哲理慢慢道来,语调轻缓,言之凿凿,听得梅下雨频频点头,神情愈发专注。
“走吧,该用晚膳了。”
刘衍拍了拍梅珍的肩膀,便带着她转身离去。
“轩之哥哥,谢谢你,看到小雨这般,我很欣慰。”
梅珍紧握住刘衍之手,抬眸望着他,褐眸微闪。
“阿珍,我说过,你与小雨之事,便是为兄之事,莫要道谢,显得见外了。”
刘衍笑笑,反握其手。
“王爷!小姐!”
待二人步入星轩阁后,灵儿急忙上前行礼。
“咦..果儿呢?”
梅珍朝周围看了看,并未瞧见果儿之身影。
“果儿姐姐出去了,说是晚些回来。”灵儿说道。
“出去了?去何处了?”梅珍好奇道。
“奴婢不知。”灵儿摇了摇头。
“无妨,你们先去准备晚膳吧。”刘衍吩咐道。
“是!王爷。”
戊时过后,果儿才姗姗而归。
“果儿,怎得才回来?我还说让灵儿去找你呢,怕你啊,在园子里迷路。”
见到果儿后,梅珍急忙向其招手,还不忘调笑两句。
“奴婢晚归了,请小姐责罚!”
语毕,“砰”的一声,果儿便跪于梅珍跟前。
“果儿,你这是作甚?我不过玩笑几句,赶紧起来!”
梅珍吓了一跳,急忙起身,将果儿扶起。
“咦..你哭过吗?怎得眼睛这般红肿?”
将果儿扶起后,梅珍才发现,果儿双目红肿,面色惨白,就连发髻,亦是有些凌乱。
“果儿,你告诉我,是不是被谁欺负了?你哪个院子的仆人?”梅珍急忙问道。
“没有!没有!”
果儿随即摆手,“小姐,没人欺负果儿,果儿只是与妹妹发生了一些龃龉,所以才有些伤心难过。”
“你与瓜儿怎么了?她不是还在禁足吗?”梅珍疑惑道。
“也没啥,兴许是年岁大了,大家的想法亦就不一样了,聊不到一块儿了。”果儿摇头感叹道。
“瓜儿欺负你了吗?”梅珍又问道。
“没有,她是我妹妹,又怎会欺负我?奴婢只是有感而发罢了。”
果儿努力地挤出了一个笑颜,不过,于梅珍看来,此笑堪比哭。
“果儿,若是心里不舒服,便下去歇息吧,有灵儿伺候即可。”梅珍说道。
“那怎行?”果儿急忙摇头。
“没关系,去吧。”梅珍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
“那奴婢便告退了,多谢小姐!”
行完福礼后,果儿便离去了,望着她垂头丧气的背影,梅珍猜测,这两姐妹估计不止龃龉那般简单,不过,她乃外人,亦不好插手此事,只盼果儿早日看淡,心下放宽。
刚一步出正堂,果儿的眼泪便刷刷而下,好似断线的珠子,滴落不断。
其实,她已然哭过一次,从后殿回来之后,她便回到自己的屋里,悄然啜泣过。
“瓜儿怎得变成这般模样了?”
趁着刘衍与梅珍皆不在府里,果儿便带了些吃食,前往后殿,去看望瓜儿。
虽然,刘衍只是让筱雪阁内所有人禁足,并未亏待他们的吃穿用,但没了自由,心情多少会有些低落,尤其是作为阿雪之贴身侍婢的瓜儿,想必,更是闷闷不乐。
因此,果儿才好心来看望与她,谁曾想,她刚步入筱雪阁院门之时,便听得一声讽刺从不远处传来,“哟!这不是阿珍小姐身旁的一等侍婢果儿姐姐吗?”
果儿随即看去,才发现,说话之人乃瓜儿。
“瓜儿,你最近可好?姐姐带了些零嘴儿来看你!”
对瓜儿的冷嘲热讽毫不在意,果儿迈着碎步,向她小跑而去。
“来看我?来笑话我才是真吧?”
瓜儿随即闪开,立于一旁,侧眸睨向果儿。
“瓜儿,前几日小姐在,我不方便来看望你,你可是在生姐姐的气?”
果儿转向她,轻言细语。
“哼!”
瓜儿冷哼一声,将脸调开。
“瓜儿,你看,姐姐给你带了好多零嘴儿,都是你爱吃的。”
果儿将篮子递与瓜儿,笑眸看向她。
“啪!”
瓜儿一把将篮子用力推开,篮子应声而落,里面的零嘴儿散落一地。
“瓜儿,你怎么了?即便生姐姐的气,亦不至于糟践食物啊!”
果儿心疼地将地上的零嘴儿捡起,放回篮子里。
“别一口姐姐,一口姐姐的!你不就比我早出生半个时辰吗?”瓜儿不耐道。
“瓜儿,若姐..若我哪里做得不好,你告与我,别这样,感觉像仇人似的。”果儿委屈道。
果儿发现,两年未见,瓜儿似乎变了不少,但她并未细究,只是猜测,可能姐妹二人分离太久,有些生疏了。
瓜儿一直有些小性子,果儿是知晓的,不过,既然是姐姐,果儿便一直处处让着她,就连当初刘衍将其安排去做阿雪的贴身侍婢时,在听闻瓜儿想去伺候阿雪后,便主动退出,继续留于刘衍身边,做二等侍婢。
“仇人?呵!若是仇人便好了,何必这般惺惺作态,假扮姊妹情深!”
瓜儿双手环胸,满脸讽刺。
“瓜儿,你究竟怎么了?”
果儿不解,哀戚戚地望着她。
“怎么了?你现下伺候着新主子,由二等侍婢升为一等侍婢,便可于我面前得意猖狂了?”瓜儿上前,冷喝道。
“我何时得意猖狂了?”
“没有吗?上次不就是让你崴个脚,结果却害得我们主仆二人于你主子面前下跪认错,这般羞辱,我瓜儿没齿难忘!”瓜儿咬牙道。
“这...我并不知晓此事,就连崴脚一事,小姐亦没向外声张啊!”果儿急忙解释。
“她是没声张,可她是谁?王爷的义妹啊,我家姑娘哪敢得罪,只好上门负荆请罪。”
“可..可崴脚不是意外吗?怎有负荆请罪一说?”果儿不解。
“意外?呵!”
听闻此话,瓜儿笑得愈发讽刺。
“你...”
见瓜儿此番表情,果儿豁然大悟。
她颤抖着嘴唇,问道:“你是故意害我崴脚的?”
“哼!”
瓜儿冷哼一声,再次将脸调开,不与其对视。
“为何要害我?”果儿颤声问道。
“见不惯你呗!”瓜儿说得理所当然。
“你...我们可是亲姊妹啊!”
果儿的声音,愈发颤抖。
“亲姊妹又如何?想要出人头地,便不能有所顾忌。”这是姑娘教我的,瓜儿于心中补充道。
“可..可你想干嘛?我们只是府内的侍婢啊!”
果儿似乎于瓜儿眼中,看到了不臣之心,这让她不禁一身冷战,并往身后退了两步。
这样的瓜儿,让她极为陌生,亦极为害怕。
“呵!燕雀安知鸿鹄之志?你走吧,从此往后,你我二人花开分两蒂!”
语毕,便伸手摘下旁边一株腊梅,将上面两朵将开未开的花骨朵扯下,当着果儿之面,撒向空中。
自此,瓜果两姊妹便彻底决裂,而二人亦走上了不同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