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礼,现下局势动荡,希望你能保佑咱们贡井县的百姓依旧能丰衣足食,安康无忧,亦保佑这大公井与其他盐井能出卤不竭。”
寅时末,公明在洗漱之后,便会独自前来井圣庙,为公谦上一炷香,而后再与之“畅谈”一番。
“希望王爷与阿珍一家能平安无事,有礼那孩子你亦见到了,是不是与你儿时有几分相像?只可惜,若要再与他们相见,怕是要等上些时候了。”
“哎...”
公明叹了一口气,便掏出手帕来,擦拭着公谦的牌位,“王爷为了保住咱们两个盐场原有的局面,牺牲甚大,因此,即便现下风云诡谲,我们亦要好好发展这江阳盐业,莫要辜负了王爷的一番努力。”
随后,公明便直接前往大公井盐场,在那儿与盐工们一同用早膳,而后,才开始检查火井的情况、汲卤的情况,以及煎盐房的情况。
在大公井盐场巡视完后,公明便跟随盐官一道,前往其他各处的盐井进行查看。
现下,除了狮子湾外,鹅儿沟、艾叶、长土,皆遍布着深浅各异的盐井,虽然,不似大公井这般,形成盐场规模,但这些盐井的出卤情况尚算稳定,只是,要将卤水运至大公井盐场熬煮,需耗费些人力,因此,为了节约人力成本,各处盐井皆以笕竿运卤,送至大公井盐场的煎盐房。
条条笕竿连绵起伏,蜿蜒山间,将卤水输往远达十数里之外的煎盐灶房,景象可谓恢宏壮观。
“哟..嗬..哟...”
看着盐工们喊着号子汲卤运卤,公明甚感欣慰,即便外面风起云涌,但在贡井这么个小县城里,却是成天平地。
“哎..真有些舍不得哟!”
将刘衍赠与自己的那身新官服压箱底后,蒲县长恋恋不舍地关上箱盖,重新着上了那身打满补丁的旧官服,又恢复成了当初那位补丁县长。
“唔..旧衣新穿,还是蛮不错滴!”
蒲县长捋了捋衣袖,便拍着大腹向县衙正堂缓缓行去。
“蒲县长,你这是...”
待看到复又着上补丁官服的蒲县长后,薛主簿一脸讶异。
“这朝廷都涨盐税了,我总要配合一下他们嘛!”
蒲县长微微扬唇,面露讥笑。
“哈哈..蒲县长妙哉!”
一旁的林县丞见状,向其竖起了大拇指。
“对了!林县丞在这儿正好,与咱们一同前往盐场,去挑挑人。”
说着,蒲县长便一手揽着薛主簿,一手揽着林县丞,步出了县衙。
“挑人?啥人?”林县丞一脸蒙圈儿。
“能干活的人呗!”
蒲县长看向他,挑了挑眉,说道:“秋收将至,少了王爷的护卫兵与王将军的羽林右骑,便只有靠这些年轻体壮的盐工来帮着农户们收粟了。”
“嗯嗯!蒲县长说得是,现下,能干活的人几乎皆在盐场。”薛主簿点头道。
“好嘞!我去好好挑选一番。”林县丞亦点头道。
“蒲县长,林县丞,薛主簿。”
见到三人后,梅下雨急忙迎了上去,并将正在查阅的账册递与了薛主簿,“有劳薛主簿帮我核对一下,咱们要报给朝廷的盐税正确与否。”
“好的,我拿到账房里去算算。”
薛主簿点点头,便接过账册,向不远处的账房行去。
“别多算了,莫要便宜了朝廷!”蒲县长急忙大声提醒。
“噗!”
众人见状,皆掩口葫芦,窃笑不已。
“哼!我说错了吗?”
蒲县长一甩衣袖,便着向盐井行去。
梅下雨与林县丞对视一眼后,便笑着跟上。
“唔..是干活的料。”
围着盐井转了一圈后,蒲县长便看向林县丞,说道:“林县丞,有劳你了。”
“是!蒲县长。”
林县丞拱手后,便开始在盐场选起人来。
“蒲县长,这是做甚?”梅下雨好奇道。
“选人去帮着农户们忙秋收,盐场这边,便只有暂缓进度了。”蒲县长说道。
“这般啊..好的,待林县丞挑走人后,我再来重新分配一下剩下这些工人们的工作安排。”梅下雨想了想,说道。
“嗯,重新安排一下甚为合宜。”
蒲县长点了点头,看向梅下雨,轻声问道:“梅家小院够你们一家三口住吧?”
“放心吧,外舅,够的。当年,我与爹爹,还有阿姊,不照样是三人同住一屋檐吗?”梅下雨笑道。
“那胖儿与阿贵呢?怎么安置的他俩?”蒲县长好奇道。
“我们买下了隔壁小院,那是一座两进院子,比咱们家还要大上一些,日后,若是有客来访,便可安置在那里。”梅下雨说道。
“隔壁小院?我记得那里住着一户姓温的人家呀!”蒲县长凝眉道。
“温家人搬去公井镇了,在那里开了家饭馆,因此,院落便一直空着,我便让阿贵找到了温老伯,买下了温家小院。”梅下雨解释道。
“唔唔!不错,不错。”
蒲县长满意地拍了拍大腹,遂放下了心中所虑。
得知刘衍辞去少府监一职后,蒲县长还担心梅下雨一家无处可去,便想着将他们接回县衙住,谁曾想,梅下雨却带着一家几口搬去了梅家小院。
不过,这样亦好,原本那里便是梅下雨的家。
只可惜,梅珍去了下邳,尚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与家人团聚,现下,又不敢与那边通书信,只得于心中盼着他们能平安无事。
“大黄的身子好些了吧?”蒲县长又问道。
前些日子,刘成与刘潇前脚一走,大黄紧跟着便病了,不吃不喝,整日往梅家小院跑,让人不禁以为,它的大限将至。
看着瘦了一大圈的大黄,几个孩子皆哭嚎不止,梅下雨与蒲玉湘亦是担忧不已,便找来魏大夫,为大黄看诊。
“鄙人看大黄这是忧思积郁,乃心病啊!”
给大黄诊断过后,魏大夫便下此结论。
“可是因为阿姊他们一家离去了,大黄才惄焉如捣?”梅下雨凝眉问道。
“应当是,这动物啊,与人相处久了,便会有感情,亦会像人一般,产生思念与不舍之情。”魏大夫点头道。
“那应当如何是好呀?阿珍姐姐他们这一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连书信亦没法互通。”蒲玉湘担忧道。
“让鄙人开个药方子试试吧。”
随后,魏大夫便按照治疗忧思之症的药方,为大黄开了两副药,姑且一试。(毕竟,在那个时代,木有兽医)
兴许是魏大夫的药方有效,两副药下去,大黄渐渐恢复食欲,又在众人的悉心呵护与照料之下,复又精神。
“大黄啊,你一定要好好的,不然,阿姊回来见不着你,那该多难过啊!”
在给大黄沐浴的时候,梅下雨搂着它的脖子,轻声细语。
“呜...”
大黄似是听懂了一般,仰头舔了舔梅下雨的脸,并甩尾回应。
“我们一起等阿姊回来,好吗?”
梅下雨搂着大黄的脖子,郑重其事。
“汪!”好!
大黄大叫了一声,并用力地甩了甩身上的水滴,溅得梅下雨浑身湿透,只好脱掉衣服,与他的狗兄弟一块儿沐浴。
“已然康愈,现下,它总是两个院子来回跑,在无忧的身后跟上跟下,似乎在帮着我们看孩子。”梅下雨笑道。
“那便好..那便好!”
蒲县长点点头,欣慰而笑。
“哟!原来你们都在这儿呢。”
就在众人忙着秋收之时,许久不见的王奎突然出现,与几名手下一道,笑呵呵地朝田地里的梅下雨等人大步而去。
“姨父,你怎么回来啦?”
梅下雨惊喜交集,放下手里的粟,便向其狂奔而去。
“哈哈..小雨啊,可想死你姨父啦!”
王奎一把搂住梅下雨,使劲揉搓着了他的脑袋。
“王将军?你不是回洛阳复命了吗?”
蒲县长亦抚着大腹,向其快步行来。
“别叫王将军了,我不再是羽林右骑右将军了。”王奎笑道。
“啊?”
听闻此话,众人皆吃惊不已。
“我辞去公职了,带着无家可归的兄弟们回富顺来安家啦!”
王奎指着身旁那几名原来的羽林右骑,坦然一笑。
“诶..我可不是无家可归哟!我这是解甲归田。”肖校尉急忙道。
“我也不是!”其余两人亦附和。
“对对!你们早已在这儿娶妻生子,成为半个富顺人了。”王奎随即点头。
“那王将..畔山,今后,你有何打算呢?”蒲县长凝眉问道。
“像他们说的,解甲归田呗!”
王奎搓了搓手,望着眼前的田连阡陌,看向自己的手下,问道:“不若,我们买几块地来种田,如何?”
“好呀!反正,我们跟定你了,你当将军,我们便拿起兵器;你当农户,我们便拿起耕具。”肖校尉笑道。
“好!不愧是我王奎带出来的兄弟。”
王奎松开梅下雨,将几人搂住,欢欣鼓舞。
“真好!真好!”
一旁的蒲县长见状,眼眶泛红,百感交集。
“瞧!是虹。”
忽然,有人指向天空,惊喜大喊。
众人随即望去,便见金爵日边栖壮丽,彩虹天际卧清深。
律回春晖渐,万象始更新。
虽是金秋,而非初春,但在富顺这个小县城里,却处处透着焕然一新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