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暑将至,整个富顺县皆笼罩于烈日高温之下,不做工的百姓纷纷避不出门,街上往来人群亦是渐少,全城似乎都进入了一种静谧避暑之状。只有那城郊的河畔处,才屡屡聚集着许多百姓,在这里戏水纳凉,感受着河风吹衣衫,凉意沁肤爽的惬意之感。
蛙叫蝉鸣,配合着人声喧哗,将河畔渲染得热闹非凡,好似过节一般,亦是让人将那酷暑暂抛,重回春之怀抱。
不远处的“少府监府”内,树木繁密,绿影重重,遮挡了部分烈日,却也无法将炎热遮挡于外。
为了降低酷暑高温,仆人们可谓绞尽脑汁,纷纷着薄衫上阵,抡起衣袖、微卷裤腿,轮流端着盛满凉水的木盆或木桶,用凉水浇地,以求降低地面温度,好赶走宅内的一些酷暑。
而在刘衍、梅珍,以及王奎所居住的楼内,四处均能见到盛满冰块的青铜冰鉴,用以降温。
青铜冰鉴里面的冰块均由官家的冰窖所提供,置放于室内,宛若“古代空调”,瞬间将酷热吸走,让室内清凉舒爽。
官家的冰窖也为百姓开放,不过,价格甚高,非一般百姓所能负担。
因此,普通百姓也就只能望冰兴叹了。
第一次享受“古代空调”的梅下雨,乐得在屋内乘凉,躺在青铜冰鉴旁,手里拿着一串九连环,喝一口酸梅汤,解一会儿九连环,还不忘逗弄一下趴于身旁的大黄,可谓心宽意适,悠游自得呀!
不同于梅下雨之闲适,梅珍耐着酷热,将账本又琢磨一遍后,才缓缓起身,行至窗边,感受清风拂面。
“大暑临近,轩之哥哥的生辰亦是将至也!”
抬手擦拭了一下额前的汗水,梅珍拿着针线筐,行至二楼的露天台榭,选了处绿荫蔽日的角落,倚在美人靠上,拿出一张新的白色绢帕,穿针引线后,便在上面细细绣起花来。
今日之梅珍,身着一袭上白下粉的轻薄襦裙,头发被梳成高髻,盘于头顶,玉颈微露,莹白光滑,尤其在乌黑亮发的衬托下,宛如一块美玉,让人心生遐想。
微风渐起,轻抚发丝扫玉颈,更衬其洁白无瑕。
梅珍微扬唇角,粉线亦是随玉指在绢帕上生花添色,将那片净白渲染得生动多姿。
当刘衍刚刚踏入露天台榭时,便被眼前这佳人刺绣图给吸去了精魂。
他呆呆地望着梅珍,忽觉这朵含苞已悄然绽放,并愈发娇艳。
抚平心中的涟漪,他悄然行至于梅珍身后,并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抚上她的后颈,用指尖去感受着这块“美玉”的细腻柔滑。
“呀!”
梅珍一惊,急忙缩回脖子,扭头望向身后的“不速之客”。
“轩之哥哥,干嘛不声不响地出现,吓我一跳!”梅珍嘟嘴抱怨道,并抬手摸了摸后脖子,感觉刘衍指尖的温度仍留于其上,微微灼肤。
“咳!”
刘衍摸了摸鼻子,绕到她身旁坐下,笑道:“是你太过专注了,没有听到我的脚步声。”
“是你的脚步声太轻了,比树上的蝉鸣还轻,所以阿珍才没听见!”
梅珍依旧嘟嘴,粉着小脸儿,似嗲似怨地望着刘衍,娇憨至极。
刘衍笑笑,抬手将梅珍头上的白玉步摇重新插好,赞道:“阿珍今日甚美,尤其是这高髻,挽得松紧适宜,可谓城中好高髻,四方且一尺,将阿珍衬得愈发端雅秀丽了。”
听闻此话,梅珍微赧,垂首笑道:“轩之哥哥的嘴真甜,可是刚吃过饴糖?”
“未曾,见到阿珍后,便好似食过饴糖一般,一张口,便是甜言蜜语,收都收不住。”刘衍打趣道。
梅珍仰头,语带戏谑,“若是这般,那轩之哥哥要去赞美其他姑娘前,可要先来阿珍这儿抹蜜呀!”
“哈哈!你轩之哥哥呀,可是个嘴吝鬼,舍不得随便夸人,这心中的溢美之词啊,都留给咱阿珍妹子了。”
语毕,抬手在梅珍的小翘鼻上轻轻一点,惹得梅珍娇笑不已,粉脸儿渐红。
“嘻嘻!”
“咳!在作甚?”
被梅珍的甜笑逗得心中微痒,刘衍急忙转移话题。
“不告诉你!”
梅珍急忙将绢帕藏于身后,朝刘衍调皮眨眼。
“呵呵!”
看着梅珍身旁的针线筐,刘衍心下了然,“可是在为你轩之哥哥绣足衣?”
“不是!”
梅珍笑着摇头,眼中促狭更甚。
“唔...不是足衣,那..该不会是里衣吧?”
刘衍挑眉,神情暧昧。
“才不是呢!阿珍又不是轩之哥哥的娘子,怎会..怎会给轩之哥哥绣里衣。”梅珍红着脸说道,神情似羞似怒。
刘衍摸摸鼻子,抬手戳了戳梅珍丰盈的小脸儿,低语道:“不是便不是,干嘛置气?”
“我..我没有置气!”梅珍犟着脖子说道。
刘衍笑笑,抬手摸向梅珍的玉颈,戏谑道:“还说没置气,都脸红脖子粗了。”
“哪..哪有?”
刘衍指尖的轻抚似一根羽毛,挠着梅珍的脖子,亦挠着她的心间,让她酥丨麻不已,全身也跟着微微战丨栗。
“是..是绢帕。”
这番似痒似麻的轻挠让梅珍败下阵来,主动缴械。
“绢帕?”
刘衍睁大双眼,眸中兴致渐浓。
“嗯!”
梅珍点点头,红着脸将藏于身后的绢帕递与刘衍。
刘衍笑着接过,细细端详着上面的粉色图案,“可是荷花?”
“是梅花啦!”梅珍嘟嘴道。
“咳!是梅花。”刘衍笑笑。
“轩之哥哥的生辰将至,阿珍便想着绣一张绢帕赠与轩之哥哥,不过,阿珍女红甚陋,绣得不好,还望轩之哥哥莫要嫌弃。”
“不嫌弃,我很喜欢。”
刘衍将手帕捧在手里,眸中笑意更甚。
“阿珍。”刘衍突然抬眸,看向梅珍。
“嗯?”
“里衣也并非只有娘子才能绣,我的奶妈刘嬷嬷也经常为我绣制里衣,所以,我很期待,阿珍为我绣里衣。”
“真的吗?”梅珍眨了眨眼。
“嗯。”
刘衍的眸子弯弯,再次抬手,摸向梅珍的玉颈。
“不要!”
谁料,梅珍忽然躲开,双手捂着自己的脖子,摇头道:“阿珍怕痒。”
“怕痒?”
“嗯!”梅珍郑重地点了点头。
“哦,原来阿珍怕痒。”
刘衍点点头,将绢帕放回针线筐内,理了理衣袖,作势要起身离去。
“可我..就喜欢挠阿珍的痒痒,哈哈哈!”
忽然,刘衍一个转身,双手袭向梅珍,在她的胳肢窝上来回抠挠。
“啊哈哈哈,轩之哥哥,你太坏啦!”
梅珍一边大笑,一边推阻刘衍,奈何力气不如人,推着推着,竟倒向了美人靠。
刘衍则顺势而下,欺身上去,半压在梅珍身上,一会儿挠她脖子、一会儿挠她胳肢窝、一会儿又挠她腰背,惹得梅珍又哭又笑,频频求饶。
“轩之哥哥,放过阿珍吧,哈哈哈...”
“哈哈哈...”
刘衍玩得尽兴,已然不顾形象,朗朗笑声在童玉阁内肆意回荡,久久不散,并随风而扬,飘至院内,惹得院中仆役纷纷仰头,好奇张望。
“王爷笑得很开怀呀!”
“是呀,自从小姐公子住进来后,王爷便整日眉眼带笑,不似从前那般冷颜了。”
阿福走到童玉阁前,听闻楼上传来的欢笑声,扬了扬唇,迈着轻快的步伐,走了进去。
“轩之哥哥,不要再挠阿珍了,求你了,哈哈哈...”
“阿珍开怀大笑的模样甚是好看,哈哈!”
“咳咳!王爷,小姐。”
阿福行至露天台榭前,待看到抱作一团的两人,以及衣衫略微不整的梅珍后,随即停下脚步,微微扭头,避开眼前之所见。
“咳!”
见阿福来到,刘衍急忙停下手里的动作,将梅珍扶起,替她理好衣裳与发髻后,起身走向阿福,正色道:“何事?”
“回王爷,大好事!”阿福垂首,笑颜道。
“又卖关子!”
刘衍微微蹙眉,抬手在阿福的额上轻轻一敲。
“嘻嘻!”
阿福抱着额头,嬉笑道:“王爷,就让阿福先卖个关子吧,待您亲自去卤井那儿看了,便可知晓。”
“卤井?”
刘衍凝眉,略显不解。
前不久,在王奎的带领下,工人们恢复了凿井工作,但以防再出意外,他们放慢了进度,并花费了一些时日来做安全措施。
因此,对刘衍而言,卤井那边不再出事,便是最好之事。
“可是凿至泉眼了?”
与刘衍之慎思不同,梅珍随即便想到了出卤之事。
算算时日,也该凿至泉眼了。
在梅泽殒命前,曾告与梅珍,出卤日将至。
“阿珍小姐慧智也!”阿福向梅珍竖起大拇指。
“真的?”
梅珍拎着裙子,疾步到阿福跟前,双眸泛光地望着他。
“正是!蒲大人派人来报,井深至二百五十尺时,遂得盐泉。”阿福点头道。
“轩之哥哥,挖到盐泉了,挖到盐泉了!爹爹曾说过,出卤日将至,没想到,竟这般快!”梅珍抓着刘衍的双手,激动地说道,眼眶逐渐泛红。
爹爹,你看到了吗?我们挖到盐泉了!
“嗯!”
刘衍反握其手,笑着点了点头,随后望向远方,发现云蒸霞蔚映山扉,好似卤水晒尽白盐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