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八潮,壮观天下无。
鲲鹏水击三千里,组练长驱十万夫。
——苏轼
“这..这便是浙江潮?”
听闻惊涛拍岸声,梅珍急忙跑至窗边,寻声望去,便见波涛千里滚滚来,似飞霜雪花,又似银戈战马,来势转雄,猎猎驾长风。
“哗啦!”
“珍儿,当心!”
一个浪头打来,溅了梅珍一脸一身,好似烈雨突袭娇花,摧得花儿遂凋零。
“噗!”
梅珍将口中的江水吐出后,又抹了一把脸,才狼狈不堪地转过头来,瘪嘴望向刘衍,“好厉害的浙江潮,打得脸生疼。”
“哈哈...”
刘衍大笑着将其拉进怀里,接过灵儿递来的帕子,为其擦拭脸颊与发髻,“这浙江潮啊,乃神龙化之,凶煞无比,又怎会怜香惜玉?”
“不过啊,被江潮这般一淋,倒是凉爽不少呢!”梅珍笑道。
“赶紧让灵儿为你更衣,莫要贪凉,小心着了风寒。”
将梅珍的头发擦干后,刘衍随即唤来灵儿,让其带着梅珍返回船舱,为其换下湿衣。
“王爷,觉着咱们盐官镇的浙江潮如何?”
待梅珍离去后,裴长远才行至刘衍身旁,笑着询问。
“气势恢宏,似从天来,果然名不虚传。”刘衍赞道。
“其实,今日并非浙江潮最为壮观之时,这几日,乃初潮,待到高潮时,更是摧古拉朽,气象万千。”裴长远说道。
“哦?还有比现下更厉害的场面?”
听闻此话,马文兴致盎然,亦行至窗边,伸着脖子远眺,并感受着江风与江潮袭面。
“果真似王妃说得那般,凉快至极啊!”
马文笑着回头,看向刘衍与裴长远,眉飞色舞。
“咳!我劝你还是离窗子远些,莫要像刚刚珍儿那般,被巨浪拍脸。”刘衍笑着提醒。
“王妃乃娇花,要细心呵护,不能让其经受风吹雨打,但我不同,一糟汉子,不怕浪袭。”
马文自信而语,并将身子向窗外伸出一些,继续感受着轻吹浪打的凉爽感觉。
“呼啦!”
就在马文观潮,刘衍与裴长远品茗下棋之时,忽然,一道巨浪打来,似海神东过恶风回,浪打船身船欲倾。
“哎哟!”
“当心!”
马文猝不及防,直接被怒涛拍回了船里,若不是阿福眼疾手快,上前将其扶住,恐怕,定会摔个王八倒地朝天叹,而且,还是湿身“王八”。
“噗!”
“呼..呼...”
被阿福搀扶坐起后,马文急忙将口中的江水吐出,并猛喘粗气,一脸后怕。
“马公,现下知晓,这浙江潮的厉害了吧?”
刘衍见状,拍了拍被渐湿的衣裳,行至马文身旁,乐祸幸灾地望着他,笑着揶揄。
“厉害..真厉害!”
马文点点头,仍旧蒙圈儿。
刚刚,他见不远处群龙腾跃怒潮来,场景尤为壮观,便俯身张望而去,谁曾料,还未将此奇观看得分明,便被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巨浪给拍飞了去,可谓动魄惊心矣!
“随阿福去把这身湿衣裳给换下吧,小心着凉。”刘衍笑道。
“好!”
马文点点头,朝前来搀扶自己的阿福点头致谢,“有劳阿福了。”
“砰!”
忽然,一声巨响,船身再次摇晃,并颠来簸去,好似撞上礁石一般。
“撞船了?”
换好衣裳,从船舱步出的梅珍,刚行至刘衍身旁,便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幸得刘衍及时伸手,将其扶住。
“应当是被浪打的,看来,今年的浙江潮定会壮观更甚。”
语毕,裴长远便行至船头,吩咐舟子加快速度,莫要再耽搁,以免遭遇更大的风浪,陷入危险。
很快,在舟子的加速下,艅艎在半个时辰后,抵达盐官镇。
“呀!已然有这般多的人前来观潮啦?”
待梅珍被刘衍抚上岸后,便见河岸旁人潮汹涌,皆挤在栏杆前,欣赏着潮涌潮落。
“是呀!王妃,每年这个时候,全国各地皆会有许多百姓不远千里,来此处观潮,可谓二十万人争一瞬啊。”裴长远感叹道。
“人这般多,那客栈岂不是要住满?”马文凝眉道。
“那是自然。”
裴长远点点头,看向马文,说道:“不过,马公莫要担心,我提早便为诸位准备了住宿,且位置极佳,就在江边河堤上。”
随后,一行人便乘马车,跟随裴长远前往他事先为众人安排的客栈——花间小坊。
“诸位,里面路窄,马车没法驶进,请诸位随我一道,步行前往。”
待行至一处拱门小巷门口,马车便停下了,裴长远率先步下马车后,便俯身邀刘衍等人跨进拱门,向里行去。
“里面是何处?”梅珍好奇道。
“回王妃,此处乃江畔民居,下官亦住在此处,而花间小坊则是由下官的阿妹所开设的,以供游客落脚安顿。”裴长远如实道。
“原来如此。”
梅珍点点头,抬眸看向刘衍,笑而不语。
这个裴长远虽然言行腼腆,但为人处世却甚为精明世故,且心思细腻。
刘衍亦垂眸看向她,相视而笑。
能成为盐官者,要么便是如梅下雨那般,有一定的背景关系;要么便是能力极强者,既有商贾之头脑,亦有为官之格局。
刘衍感觉,裴长远二者兼备。
巷子不深,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行至尽头,来到一座水乡村落。
“此处乃观潮村,原本住得皆是本地百姓,但自从浙江潮闻名全国后,为了方便外地游客能在此处吃住方便,许多人家便将自家院落改为客栈,或饭馆酒肆,用以招揽游人。”裴长远解释道。
“可浙江潮一年就一回,若是平时,岂不是无人问津,惨淡经营?”梅珍凝眉道。
“那倒不至于。”
裴长远笑了笑,说道:“若遇淡季,便制盐啊,这些百姓大多身兼盐场盐工一职,只有旺季时,才会忙于自家生意。”
“原来如此,你们盐官人可真会营生。”
梅珍笑着称赞,愈发觉着,这位裴大人乃一妙人儿是也!
“诸位,这便是自家阿妹开的客栈,请!”
弯弯绕绕,行过好几条盲肠小道,又途经几处客栈民居后,裴长远带领众人,跨过一座白石拱桥,再步行几丈路,便来到了被绿荫掩盖的“花间小坊”。
“哗啦!”
一行人刚步入院内,便听闻一阵浪打石壁声,似云庭雷鸣,顿觉又回到了艅艎之上,摇曳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