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头!”
得知欧阳寻觅病逝之后,刘衍便带着梅珍,马不蹄停地赶往洛阳,虽然未能赶上其葬礼,但总算在其“百日”之前,抵达洛阳。
西汉以后,受佛教影响,增加了“头七”与“百日”的习俗。
每逢七天一祭,以“五七”为重,直至第一百天,家人再次对死者进行祭奠,至此,丧礼才算真正结束。
刘衍与梅珍一行的车马,刚进入洛阳城,便一刻不停地直奔欧阳府,去慰问欧阳夫妻,并祭拜欧阳寻觅。
“二水!阿珍!”
见到刘衍与梅珍后,身着孝服的欧阳幕唯随即将怀中的佳佳放下,朝二人疾步行来。
“幕唯。”
梅珍向其点点头后,便向不远处的孟炭乔与佳佳行去,以便刘衍与欧阳幕唯单独叙旧。
“阿乔,这便是佳佳吗?”
垂眸看向靠于孟炭乔身旁的佳佳,梅珍笑着向其挥了挥手。
“佳佳,这是下邳王妃,快与王妃行礼。”
孟炭乔轻拍了一下佳佳的小脑袋,轻声吩咐。
“嗯。”
佳佳点点头,松开孟炭乔后,整衣敛容,上前一步,向梅珍行了个福礼,“欧阳月见过王妃。”
“佳佳不必多礼,若无旁人在场,唤我一声阿珍小姨即可,我与你阿母情同姊妹。”
梅珍俯身,轻抚了一下佳佳的双丫髻,笑语盈盈。
“这...”
佳佳微蹙小眉头,回眸瞅了孟炭乔一眼,见后者向自己点头示意,这才转头望向梅珍,甜甜一笑,糯糯道:“阿珍小姨。”
“乖!”
梅珍笑着轻捏了一下佳佳的小脸,便从自己的头上取下一支白玉梅花步摇,插入了佳佳的发髻,“这是阿珍小姨送你的见面礼。”
“多谢阿珍小姨。”
佳佳亦不扭捏,抬手轻抚了一下随风摇曳的流苏珠子,笑着向梅珍道谢。
“唔...”
而后,便伸手在怀中掏了掏,掏出一个绣花小钱袋来,将其抚平之后,才双手递与梅珍,“这是佳佳绣的钱袋,请阿珍小姨笑纳。”
“你这般小,竟会做女红?”
梅珍接过钱袋,觉着不可思议。
掐指一算,佳佳也不过才三岁多,再一看这个绣工有些粗陋的钱袋,并不比自己的女红差多少。
她讶然地看向孟炭乔,疑惑道:“你教的?”
“我的绣工还不如你呢?”孟炭乔自嘲道。
“那是...”
又看了一眼正眼巴巴瞅向自己的佳佳,梅珍愈发觉着,这孩子不像是孟炭乔与欧阳幕唯生的,倒像是别人家的娃。
佳佳长得白净清秀,亦有欧阳幕唯与孟炭乔的影子,但并不胖,反而有些清瘦,身形随了欧阳幕唯,骨架纤细,且长手长脚。
不过,三岁的佳佳却有着超然成熟的性格,与八岁的囡囡甚为相似,只是更腼腆害羞一些。
“跟木头的食母陈嬷嬷学的,她性子好静,喜欢女红、音律、丹青书法类的东西,完全不像我,更不像木头。”
孟炭乔耸了耸肩,附于梅珍耳畔,小声问道:“是不是不像我生的?”
“嗯,确实不像,太乖巧,太文静了。”梅珍急忙点头。
“你确定,没抱错娃?”
而后,又笑着补充了一句。
“应当没有,你亦知晓,我是在马车上生的她,连稳婆都没有请。”孟炭乔笑道。
“哈哈..说起这事儿,我可真佩服你。”梅珍大笑道。
“别提了,当时那种情况,我是真的憋不住了,只是委屈了我的佳佳,在马车上出生。”
说着,孟炭乔便将佳佳的小手握住,满眼心疼。
“佳佳不委屈。”
听闻此话,佳佳急忙摇头,“阿翁说,若不是阿母顽强坚毅,恐怕,就没有佳佳了。”
“佳佳不委屈,佳佳很感激阿母,给了佳佳生养之恩。”
佳佳再次将孟炭乔轻轻环住,并抬头望向她,眸光微闪。
“天啦!阿乔,你这孩子太懂事了,可以让我收为义女吗?”梅珍急忙问道。
“有何不可?”
孟炭乔笑了笑,又轻拍了一下佳佳的小脑袋,说道:“佳佳,快去给义母行礼,日后,你阿珍小姨便是你的义母了。”
“额..这般随意?不举行个仪式啥的吗?”梅珍囧然。
要知晓,当初她与刘衍结拜为义兄妹时,可是正儿八经地行过结拜仪式的啊!
“哎呀!我最烦那些繁文缛节了,你我口头之约便足矣。”
孟炭乔一挥手,郑重其事。
“义母,请受佳佳一拜!”
佳佳急忙上前,向梅珍行三拜九叩礼,哄得梅珍心花怒放,开怀不已。
“佳佳乖!”
梅珍上前,笑着将其抱了起来,“佳佳好轻啊,感觉还没潇潇重。”
“哈哈...据闻,你生了个小胖丫,果真如此?”孟炭乔笑着问道。
“是呀!那孩子与我分外有缘。”
梅珍笑了笑,便将之前做的那两个梦告与了孟炭乔,后者听完,满眼惊讶,艳羡不已。
“真好..我咋没遇到过什么兰梦之征呢?”
“你这胎怎样?身子可还好?”
梅珍抱着佳佳,看向孟炭乔圆滚滚的肚皮,关切而语。
“刚开始还好,就是前几日,忙着阿翁的葬礼,身子有些吃不消,但现下,已然恢复,莫要担心。”孟炭乔如实道。
“幕唯..他还好吧?”
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欧阳幕唯,梅珍轻声询问。
“哎...少了阿翁这个顶梁柱,事事皆要他安排料理,不若从前,只是个甩手少当家,现下,他整日案牍劳形,疲累烦心不少。”孟炭乔叹气道。
“嗯,这是自然,毕竟,他乃欧阳府的嫡长子,这些事情迟早会交由他来打理,早晚皆无法避免。”梅珍点头道。
“是呀!我只是佩服阿翁,又要忙于家中生意,又要与众多妾室、外室周旋,真可谓日理万机呀。”
孟炭乔搓了搓手,笑着打趣。
“噗!幕唯可没他阿翁这般有本事。”梅珍噗嗤一笑。
“他亦没他阿翁那般大的胆量呀!”
孟炭乔看向欧阳幕唯的背影,微微扬唇,得意而语。
“阿秋!”
欧阳幕唯忽然打了个喷嚏,随即便摸了摸后脖子,感觉有些凉嗖嗖。
这可是大暑天啊!我的后背怎会忽生寒意?
“木头!”
“哈?”
“想啥呢?怎得突然走神了?”
刘衍凝眉看向欧阳幕唯,感觉他憔悴不少,不由关切道:“欧阳酒肆的生意可还好?没受什么影响吧?”
“嗯,目前一切正常,只是不知,今后会如何?”
欧阳幕唯摇了摇头,有些茫然道:“虽然,我答应了阿翁,要将欧阳酒肆继续发扬光大,可是,没有他从旁指点,我怕自己做不好。以前,总觉着,他只是继承了曾祖父与祖父打下的这片家业,何曾想,守好家业,才是最难之事。”
“放心,慢慢来,总会做顺手的,正如我当初赴蜀开凿盐井一般,总是先难后易。”
刘衍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而语。
“你那会儿,虽然凿井之事甚难,但至少无人给你下绊子,身旁皆是助你之人,而我却不同,那个窦启祥表面与我交好,私下却一直想揪出欧阳酒肆的纰漏,进而取代之。”欧阳幕唯凝眉道。
“放心!他成不了大事。”
刘衍微微扬唇,信誓而语。
“嗯?”
欧阳幕唯不解,凝眉看向他。
“有些事,只可意会,天色不早了,我们赶紧出城,去祭拜欧阳公吧。”
刘衍抬眸看了一眼天色,催促而语。
“好!”
欧阳幕唯点点头,不再追问,而是带着刘衍与梅珍,以及孟炭乔与佳佳,步上马车后,驶往邙山附近的欧阳氏祖坟。
“欧阳公,你放心,我会在暗中协助木头,让欧阳酒肆继续欣欣向荣。”
在欧阳寻觅的墓前祭拜时,刘衍默默发誓。
尽管,他人不在洛阳,但安插在洛阳城中的暗卫每隔一段时日,便会将城中各大小事以书信的方式,传递至他的手中,因此,对于窦启祥心中的小九九,他自然知晓得清楚。
欧阳公,我定会替你好生照顾好木头!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一艘游弋于洛河之上的彩舫上,缓歌慢舞凝丝竹,酒酣耳热恣欢谑。
“来!美人儿,陪我喝一杯。”
一名衣衫不整的华服贵公子,将其中一名歌舞伎拽到自己跟前,亵丨玩逗乐,惹得一旁众人皆起哄调笑。
“哈哈..喝!喝!”
“姎..姎不胜酒力!”
被灌了两杯烈酒后,那名歌舞伎抬手推阻,面露绯色。
不过,这一举动反而令那名贵公子心猿意马,将酒杯一扔,便俯首而下,寻其娇唇而去。
“窦...”
歌舞伎急忙挣扎,不愿就范,奈何,却抵不过对方的蛮力,只得认命地闭上了双眼。
“要撞到啦!”
“砰!”
“哎哟!”
就在二人的双唇即将碰触之际,忽闻一阵惊呼声,紧跟着,便是一阵巨大的碰撞声,以及颠来簸去。
“怎得回事?”
那名贵公子随即松开了那名歌舞伎,朝周围望去。
“唔!”
可是,当他刚一起身时,便被人从身后捂住了口鼻,并被大力拖拽着,向船尾行去。
“唔唔...”
他挥舞着双手,死命反抗,并试图向周围求救,可是,四周一片混乱,船身亦颠簸不止,已然有了倾覆之势,大家都忙着逃命,无暇关注身边的人事。
只有那名歌舞伎,在见到此景后,一改之前的我见犹怜之状,神色警惕地为二人打着掩护,并与其一道,向船尾小心行去。
“你..你们要做甚?”
当那名贵公子被强迫着立于船尾后,惊恐万分地看向身后二人,准备呼救。
“救...”
“咚!”
可惜,刚一张口,便被架着他过来的那人给一屁股踹进了洛水河里。
“救命!救..咕咕咕...”
刚一入水,他便努力踩水,并大声呼救,做着最后的垂死挣扎,不过,也就只扑腾了两下,便被一双从河中伸出的大手给拽进了河里,活活淹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