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他又回去了?这是要造反吗?”
章德前殿,听闻班超违抗诏命,重返疏勒后,刘炟龙颜大怒。
“这班超的胆子也太大了吧,仅凭一己之力,怎能与北匈奴抗衡?”
“匹夫之勇啊!”
“不会..有了反心吧?”
见众臣越说越离谱,刘苍双手执笏,上前一步,垂首道:“禀皇上,班超绝非鲁莽之人,此举定有其苦衷。”
“哦?皇叔,你可知内情?”
听闻此话,刘炟稍敛怒气,微微挤出一个笑颜,看向自己的皇叔。
“回皇上,据闻,在班超离去后,疏勒有两座城重新归降于龟兹,并与尉头国(今新疆阿合奇)联合起来,意图作乱,班超此次返回,实为平乱矣!”刘苍凝眉道。
“如此...”
刘炟摩挲着下巴,沉思稍许后,问道:“皇叔,班超心存乎?”
刘苍拱手道:“若皇上疑其忠诚度,不若派人前往督战。”
“皇叔以为,派谁合适?”刘炟凝眉问道。
“回皇上,自是可信之人。”刘苍点到即止。
公元77年正月十九,刘炟派遣的钦差大臣快马加鞭地赶至位于富顺郊县的“少府监府”,待见到刘衍后,便立马宣读了由刘炟亲笔书写的圣旨。
“圣旨到!下邳王刘衍接旨。”
刘衍随即下跪听旨,其余人也纷纷下跪。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疏勒暴乱,特派下邳王刘衍即日启程,前往疏勒督战,以助西域都护班超平乱,钦此!”
“臣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其余人跟随刘衍一道,三叩九拜。
“咳!王爷,皇上还有些话让下官单独与您说。”钦差大臣看了看周围,凑到刘衍跟前小声说道。
“林大人这边请!”
刘衍将钦差大臣带至书房后,便吩咐阿福关上门,并在门外守候。
“王爷,皇上让您督战的同时,别忘了观察班大人的言行,毕竟,他在西域多年,尚不知,心存乎。”
最后仨字儿,说得小心翼翼。
心存乎?
刘衍在心中笑道:“看来,督战是假,督人是真。”
“本王知矣,多谢林大人告知。”
送走钦差大臣后,刘衍叫来王奎,交代一番后,便收拾行囊,准备前往疏勒。
“王爷,此次前往疏勒,会否危险啊?”阿福担忧道。
于当时,大汉虽与西域好几个国家交好,但北匈奴仍在中间挑事,进而让大汉与西域的关系变得颇为微妙。
“本王只是去督战,又不用亲自披挂上阵,不必担心。”刘衍拍了拍阿福的肩膀,宽慰道。
“可走得如此匆忙,都没时间跟蒲县长他们道别了,还有梅姑娘你,都好几日没见着她了。”
“咳!”刘衍摸了摸鼻子说道:“阿珍这几日身子不适,在临渊姑娘那儿休养。”
“那您不与她道别吗?”阿福问道。
“来不及了,你派人送一些红枣和桂圆去梅家,赶紧收拾,我们未时出发。”刘衍催促道。
“从富顺到疏勒大约有五千里,即便快马加鞭,也要俩月左右,待我们赶去时,说不定人家班大人已经把疏勒的内乱给平定了,真不知皇上为何舍近求远,派您去督战。”阿福小声抱怨道。
“呵!小脑瓜子不笨嘛。”
刘衍笑笑,抬手戳了戳阿福的额头,轻责道:“圣上的心思岂是你我随意揣度的?这些话赶紧烂肚子里,别让旁人知晓!”
“是!王爷。”阿福随即躬身道。
收拾完毕后,刘衍便带着阿福,以及二十多名护卫兵准备出发。
“王爷!”王奎带着一众羽林右骑前来送行。
“王将军,本王走后,宅邸的大小事宜,以及凿井之事便有劳你费心了。”刘衍拱手道。
“这是末将该做的,王爷,此去路途遥远,外加北匈奴虎视眈眈,恐遇险阻,末将便抽调了三十名尚未参与凿井的士兵供您差遣,以护您周全。”
语毕,王奎将其中一名士兵带至刘衍跟前,说道:“这位是肖校尉,负责此次率队。”
“下官见过王爷!”
肖校尉单膝跪地,向刘衍拱手行礼。
“肖校尉不必多礼。”
刘衍俯身,将其虚扶起来。
与王奎一行到别后,刘衍登上马车,带兵前往疏勒。
为了节约时间,一行人从郊县出发,途径河畔民居时,刘衍撩开车窗上的帷裳,向梅家小院望去。
“阿珍还未归家吧?”
看着梅下雨蹲在墙脚处掏蚂蚁窝,刘衍不禁微微扬唇,心道,待他此次归来后,定要给梅家姐弟寻个教书先生,免得梅下雨总是无所事事,稍不留神,便闯出祸事来。
“汪汪汪!”
突然,一只大黄狗冲了出来,对着刘衍的马车一阵狂吠。
刘衍垂眸望去,笑道:“大黄,可是来送我的?”
“汪汪!”
似在回应刘衍一般,大黄冲他又叫了两声,并不停地摇尾巴。
“你似乎又胖了,可是又偷了不少邻里的鱼肉吃?”
刘衍发现,大黄圆润了一圈,连脖子都快没了。
“呜...”
听闻此话,大黄随即夹住尾巴,转身跑开了。
“哈哈!”
看着大黄落荒而逃的模样,刘衍趴在窗边,大笑起来。
“没想到,只有大黄来送我。”
刘衍摇了摇头,拉上帷裳后,开始闭目养神。
路途还远着呢,他需要养精蓄锐!
疏勒城内,硝烟四起,马蹄声碎,漫天的黄沙席卷着赤血的大地,在城内呼啸肆意。
城中大大小小的房舍全都关门闭户,老百姓纷纷躲进了自家的地窖或暗室里,惶恐不安,只盼着这场内乱早日平息。
城内一片死寂!
“禀都护大人,叛军首领阿卡莎尔已被擒获,大部分叛军已降,未降者,皆斩之!”属下来报。
“好!将他们先行关押,待我军攻破尉头国后,再行处置!”班超铿锵道。
随后,班超率军,向尉头国进发。
尉头乃西域北道十二国中的游牧民族,与乌孙,匈奴有着近亲关系。
由于是游牧民族,故王治也无定处,因此,一直想夺地定居,其野心不小,奈何实力欠佳,只得收敛野心,在汉庭面前附小做低。
此次,趁着班超回朝之际,便联合龟兹,制造了这起疏勒内乱,以坐收渔人之利。
谁曾想,班超杀了个回马枪,不仅将疏勒归降于龟兹的那两座城收回,还迅速斩杀了大批叛军,并将叛军首领擒获,可谓闪电般的攻击力。
无奈之下,尉头国只得向龟兹求助,以求自保。
可惜,还未等到龟兹的援兵,便等来了班超的军队。
“轰轰轰...”
人未至,声先到,马蹄踏着黄沙,在“咚咚”战鼓声中,追风逐日,以风驰电掣之姿,挺进了尉头国的国界内。
此时,天边的残阳如一抹殷红的鲜血,照耀着这片戈壁大地,带着决绝与凄怆。
秃鹫盘旋于上空,做好了捕食的准备,而猎鹰则立于一旁,静待着这场厮杀。
班超抬头看了看天,对着士兵们大喊道:“赶在天黑前,攻破尉头国!”
“杀杀杀!”
士兵们高举手中的武器,驾起战马,全速前进。
“咚咚咚...”
鼓声鸣如雷,兵气席云间,天地混沌一片,只有那飞溅的鲜血,伴着撕心裂肺地呐喊声,才将这画面渲染。
汉军的旌旗随风沙摆动,在血色残阳下,愈显气势......
在打过几场胜战后,班超的军队愈发威猛,一路挺进,杀气腾腾,在斩杀六百多人后,尉头国破,而疏勒的内乱也得以平息。
“嘎嘎嘎...”
天已全黑,乌云卷星空,秃鹫纷纷扑向地面,蚕食着尸体,火光盈盈,将其狼吞虎咽的模样映得愈发诡异与悚然。
夜风带着凉意,吹散着战场上的血腥之气,并将其带至远方,与亡魂一同,消失在天边,融进那无垠的黑暗中。
望着眼前的残迹,班超向着夜空,高声喊道:“自此后,汉庭军容威绝域!”
短暂的兴奋后,班超看向这片广阔的土地,不禁感叹道:“天地悠悠无终极,人命飘忽若朝霜。”
尽管打了胜仗,但他心中并未轻松,因为,胜利的代价是以人命换来的,即便死去的那人是敌对方。
率兵回营后,属下来报,“禀都护大人,朝廷派下邳王前来督战,现已到疏勒城。”
“督战?”
班超眉一挑,嘴角轻扬,露出讽刺一笑,“是来督人的吧!”
“走!去会会这位下邳王。”
班超大手一挥,走出营帐,跨上一匹战马后,朝疏勒城疾驰而去。
“王爷,这里的条件实在恶劣,又干又燥,还忽冷忽热。”
听闻是大汉的王爷,疏勒国王急忙热情接待,并将其安置于宫中的上房内。
奈何,西域不似中原,不仅风沙大,温差也大得惊人,午后着单衣,夜晚披裘皮,一天至少两身行头,让阿福忙得自顾不暇,未能及时换衣,差点被冻着,还好刘衍及时拿出自己的大氅,把他包裹起来,又将他拽进马车里,这才免于被冻成冰棍儿。
“阿福,我们可不是来这里享受的。”
刘衍脱下裘皮大氅,坐于火盆旁,烘烤着冰凉的双手。
“是!王爷。”阿福垂首道。
“禀王爷,西域都护班超,班大人求见!”门外的护卫兵报。
“快请!”刘衍急忙起身。
“嗒嗒嗒...”
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班超逆着光,昂首从门外进来。
“末将班超,见过王爷!”
班超单膝下跪,拱手行礼。
“班大人请起!”
刘衍上前,将其扶起。
班超抬眸,与刘衍对视,不卑不亢,刘衍则笑笑,邀班超到火盆旁坐下。
“据闻尉头国已破,班大人功不可没,待本王回去后,定在皇上面前替班大人请赏!”刘衍笑道。
听闻此话,班超未语,而是透过火光,将刘衍细细打量,并在心中揣度着刘衍话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