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火结束后,疏勒城再次恢复了往昔的宁静,百姓们亦分食到了由盐队带来的蜀盐,皆乐乐陶陶。
不过,“后院起火”这四个字儿,一直环绕于刘衍等人的脑海中,久久难灭。
“白苏尼亚究竟何意?”
“会不会是故意转移咱们的视线?”
众人几乎每日皆会探讨此事。
“眼下,除了莎车国归降于龟兹外,似乎一切平静,就连匈奴那边亦是悄无声息,反而让人忐忑不安啊!”有人道。
“这大漠之中,平静下的暗流是何?”刘衍忽然看向众人,凝眉问道。
“流沙!”肖博展随即道。
他始终忘不了,因自己中了匈奴人的调虎离山之计,使得盐队数人,以及多名士兵死于流沙地之事,每每想到此,皆悔恨交加,抱罪怀瑕。
“没错!”
刘衍点点头,说道:“这大漠之上,危险甚多,但最容易让人忽视的,便是那掩藏于黄沙之下的吃人流沙。”
“王爷的意思是...”
班超紧锁眉头,思虑稍许后,说道:“白苏尼亚口中的‘后院起火’兴许便是这疏勒城中潜伏的‘流沙地’?”
“不止疏勒城内,亦有周边地域。”刘衍补充道。
“周边地域...”
刘衍此话,让众人陷入了沉思。
为防后院起火,疏勒城中,以及城外周边地域,皆重兵防守,并对出入疏勒城的人马皆严加盘查,以防敌军混入。
“不好啦!”
就在众人商议着如何平定莎车、龟兹、焉耆的时候,一名协同疏勒士兵守卫城门的汉军忽然来报,“各位大人,不好了,疏勒都尉番辰叛变大汉,归降龟兹了,并带领自己的军队从仓库内抢夺了上百石蜀盐,与城外的龟兹军队里应外合,冲破城门,向着龟兹疾驰而去!”
“什么?”
刘衍随即起身,迅速下令,“立刻追击叛逃龟兹的都尉番辰,取其首级,并将被抢走的蜀盐夺回,咱们大汉的蜀盐,一粒亦不能落入龟兹人的手中!”
“是!王爷。”
“呼...”
“哒哒哒...”
迎着飞沙走石,以及如刀割面的寒风,班超连同徐干,率军杀出城门,向着叛变的番辰汹涌袭去。
狼烟再起,金戈相拨,马毛带雪汗气蒸,五花连钱旋作冰,战火很快由疏勒城外,向着龟兹国蔓延而去......
“后院燃起的火,扑灭了吗?”
见刘衍忽然推门而入,白苏尼亚立于窗边,淡淡而语。
“尚无,不过,本王相信,很快便会被班大人他们给扑灭殆尽。”
刘衍行至窗边,看向白苏尼亚,问道:“住于此处,可还习惯?”
“呵!”
白苏尼亚短促而笑,未答反问,“王爷来此处,便是问这个?”
“总要先客套一番吧。”
刘衍挑了挑眉,又问道:“你与你那位大王兄,感情如何?”
“白霸?”
听闻此话,换白苏尼亚挑眉了,“一个被我夺去太子之位的兄长,你觉着,我与他能一脉同气?”
“哦,若是你们再见面,会不会打起来?”刘衍又道。
“看来,龟兹又要多一名侍子了。”
白苏尼亚双手环胸,看向远方的天际,神色不明。
“所以,本王希望你俩日后能休戚与共。若是你们兄弟相残,本王不好向皇上交代啊!”刘衍蹙眉,故作为难道。
“若你挨我一拳,让我亦打掉一颗门牙,兴许,我会考虑考虑与我那位王兄和睦相处。”
白苏尼亚转头看向刘衍,咧开嘴,露出了缺颗门牙的上牙。
“咳!你想多了。”
刘衍垂首含笑后,便转身离去。
“对了,你食过咱们的蜀盐了吗?”
刚行出几步,忽又转身,看向白苏尼亚。
“嗯,味咸却不涩口。”白苏尼亚点了点头。
“唔..等你到了大汉,本王保证,会让你有食不尽的蜀盐。”
语毕,便推门离去。
“呵!”
白苏尼亚扯了扯嘴角,转身看向龟兹的方向,猜测着这场战火的结局。
现下,他已然置身事外,成了一名局外之人。
“噗呲!”
“咚!”
一刀挥去,番辰的首级应声落地。
随后,班超与徐干一同乘胜追击,在斩杀了一千多人后,便将这场叛乱彻底平息。
除此外,他们亦生擒了众多俘虏,并夺回了被抢走的蜀盐,未让一粒蜀盐落入龟兹人的手中。
“王爷,末将想趁此机会,进军龟兹!”
向刘衍复命后,班超提出了自己想法,若龟兹不破,西域恐难平定。
“此事当需从长计议,现下,犒赏军中功臣,才是当务之急。”刘衍笑道。
“哎呀!王爷说得是,末将竟把此事给忘了。”
班超一拍脑门儿,汗颜无地。
刘衍笑了笑,询问道:“徐干徐大人对你忠心耿耿,又立功无数,不若,将其升为军司马,如何?”
“末将听从王爷的安排!”班超随即拱手道。
此次战役,虽乃讨伐叛军,但在看到汉军兵不接刃便将匈奴击退,又将叛乱平定之后,让那些对大汉有二心者皆俯首称臣,不再动摇,亦让大汉之威震慑西域。
徐干功劳最大,若非他带领远征军支援班超的“断匈奴右臂”之计,班超不会赢得如此顺利,大汉于西域的地位亦不会愈发巩固,被升为军司马后,他又辅助班超大破大月支,经营西域三十余年,让西域五十余国皆归附汉庭。
肖博展则被提升为军司马旅下士,继续辅佐徐干,协助班超,平定西域。
得知肖博展亦被丰功嘉奖后,果儿的心情分外复杂,既高兴,又忧心。
“果儿,你怎么了?”
梅珍很快便发觉了她的心不在焉,神情不属。
“啊?果儿没事。”
果儿急忙收回心思,平复情绪。
“轩之哥哥说,我们很快便要启程返回大汉了。”梅珍说道。
“很快?那是多快呀?”果儿急忙问道。
见果儿并未表现出半点欣喜,反而显得有些失落与慌乱,梅珍不由疑惑道:“怎得?不想回去?”
“不..不是的!”
果儿又摇了摇头,垂首不语。
“可是记挂着肖大人?”
梅珍上前,握住了果儿的手,垂眸看向她。
“奴婢..奴婢...”
果儿咬了咬唇,支吾不语。
“你喜欢他,对吧?”梅珍轻声问道。
“嗯。”
果儿点了点头,将头埋得更低了。
“那他呢?心中可有你?”梅珍又问道。
“果儿不知...”
果儿瘪了瘪嘴,悻悻而语。
“不知,那便主动去问问呗!”
梅珍拉着果儿的手,轻轻摇晃。
“唔唔!果儿不敢。”
果儿随即缩着脖子,怯怯摇头。
“欢丨爱当及时,这是梓木曾经告与我的,有些人,心思内敛,倘若你不主动去捅破暗示,兴许,他这辈子都不会知晓,你心中有他。”梅珍说道。
“可..可若表白了,对方心中无你,又该做何?岂不是难堪不已。”果儿凝眉道。
“反正咱们即将返回大汉,倘若他心中无你,你便挥挥衣袖,转身离去,不带走任何遗憾与沙粒。”梅珍潇洒而语。
“那..那倘若他心中有我呢?”果儿又问道。
“那便问问他,是否愿意跟随你,回到大汉;或者,你是否愿意留下,与他同守西域。”梅珍建议。
“果儿是不会离开小姐的,若是他不愿意随果儿回去,那..那果儿便全当此情只是个美好的回忆。”果儿郑重道。
“果儿..你不必如此,倘若你想留下,那便留下,日后,我定会回到西域看望与你。”梅珍凝眉道。
“不!”
果儿摇了摇头,再次郑重而语,“果儿发过誓,此生定会对小姐不离不弃,再不会像上回那般,将你弃于大漠之中!”
“果儿...”
梅珍随即将其揽于怀中,感激涕零。
是夜,伺候完梅珍用过晚膳后,果儿便跟随她,来到了远征军的营房外面。
“肖大人,果儿姑娘找。”
“嗯?好!”
肖博展抹了一把脸,又理了理发髻,才匆匆步出房间,向立于院内的果儿行去。
见肖博展大步流星地走向自己,于月色之下高大伟岸,身姿挺拔,果儿不由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并交握双手,微微侧眸,看向躲于树后的梅珍。
梅珍则伸出半个脑袋来,向其点了点头,似在鼓励。
“果儿姑娘!”
肖博展很快便来到果儿跟前,笑眸看向她。
“肖..肖大人。”
果儿抬眸瞅了他一眼,便复又垂首,紧张得不能言语。
“果儿姑娘,这么晚找我,可是有要事?”肖博展急忙问道。
“没..没有!只是..只是想恭贺肖大人升为军司马旅下士一职。”果儿含羞道。
“多谢!”肖博展笑着抱拳答谢。
“今夜..今夜月色甚好。”
果儿又抬眸瞅了肖博展一眼,便故作望天,莞尔轻语。
“唔...是不错。”
肖博展亦点了点头,抬头望天。
“月亮也挺圆的。”果儿又道。
“嗯,星星亦繁密闪亮。”肖博展附和道。
“是呀...”
果儿弯了弯嘴角,笑逐颜开。
瞅了一眼果儿的动人笑颜,肖博展偷偷咽了一下口水,并往果儿的身旁稍稍挪了两步。
随后,二人便静默不语,共赏夜色。
“哎哟!不会等到日升夜落,再共赏日出吧?”
“啪!”
梅珍一巴掌拍向自己的脸颊,将一只偷袭自己的夜蚊子打死。
将蚊子一指弹飞之后,梅珍便盘算着该如何打破这僵局。
“喵..喵...”
她寻思稍许后,便学着猫叫,以引起二人的注意。
“好像..好像是只野猫。”果儿微微朝身后看了一眼,便笑着说道。
“呵呵!咱们营地里的小野猫可多啦。”肖博展亦笑着说道。
随后,二人便讨论起营地的野猫来。
“你丫才是野猫!”
梅珍愤然地双手环胸,靠于树后,呵欠连连。
“这都快丑时了!”
朝周围看了一圈,梅珍便捡起不远处的一颗大石子儿,瞄准果儿的后膝腘窝,便用力砸了过去。
“哎哟!”
一击即中,果儿随即向前一颠,踉跄出去。
“小心!”
肖博展眼疾手快,长臂一伸,将果儿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作者题外话】:兔叽叽有话说:关于徐干是何时率领远征军去支援班超的“以断匈奴右臂”之计的时间有些出入,有的记载是公元七几年,有的记载是公元80年,但为了与文中的内容衔接,兔叽叽就把时间定为公元83年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