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有何吩咐?”
小心关上帐门后,阿苏上前,向白苏尼亚屈膝行礼。
“她..如何?”
白苏尼亚扬了扬下巴,指向梅珍的毡帐。
“尚好。”
“尚好?”
白苏尼亚微微挑眉,垂眸看向阿苏。
“回殿下,正是!”阿苏垂首道。
“嗯..你今日,甚美。”白苏尼亚点点头,盯着阿苏光洁的额头,轻声道。
“嗯?”
阿苏随即抬头,半明半昧地望向他。
“红妆,很衬你。”
语毕,便抬手将阿苏稍稍有些花掉的口脂抹掉。
“多谢殿下。”
阿苏再次垂首,微微赧颜。
“再有几个时辰,便是本王与阿珍的成婚仪式了,你好好看着她,莫要再出什么幺蛾子。”
搓了搓手指上的鲜红口脂,白苏尼亚郑重吩咐。
“是!阿苏定照办。”阿苏亦郑重道。
“嗯。”
白苏尼亚点了点头,又看了她一眼,才转身离去。
待到其身影彻底消失后,阿苏才轻抚了一下自己的双唇,感受着白苏尼亚所留下的痕迹。
“他说了什么?”
看到阿苏返回毡帐,梅珍急忙询问。
“没什么,就是让我好好伺候你。”阿苏说道。
“呵!伺候?怕是监视吧。”
梅珍冷笑一声,扯了扯头上复杂的发辫儿,抱怨道:“能少辫几根吗?扯得头发生疼!”
“咳!龟兹人本就喜欢辫发,你瞧,我不也编着辫子吗?”
阿苏笑了笑,扬了扬自己的小辫儿,便为梅珍戴上了一顶插饰雉翎,挂松绿石、彩色珠,以及各类宝石的炫彩胡帽。(注:古代对西域人的着装统称胡服与胡帽)
“真好看!”
摆正帽檐后,阿苏后退一步,仔细端详着梅珍,不由心生羡慕。
若是这身新娘华服穿于自个儿的身上,那该多好呀!
“唯一的缺憾便是你这满脸的沙漠疮,哎..谁叫你的手太千翻儿了!”阿苏摇头感叹道。
“终于不痒了。”
梅珍刚要抬手摸向自己的脸颊,却被阿苏急忙逮住。
“别碰!我才为你上了药膏,小心别抹掉了。”
“现下,我这张脸是不是有些渗人?”
梅珍拿过铜镜,左右看了看。
“比前几日要好上许多了,你可千万别再去抓挠了。”阿苏急忙提醒。
“所谓女为悦己者容,我现下这般灰容土貌倒是与那个衣冠禽兽的龟太子称得上并蒂芙蓉!”梅珍自嘲道。
“好了,阿珍,莫要再多想了,我去给你寻点儿吃的过来。”
阿苏拍了拍梅珍的肩膀,便转身离去,徒留梅珍对着铜镜中自己那张有些寒碜的脸“孤芳自赏”。
“若是能逃脱这婚礼,我宁可自毁容貌!”
语毕,便拿过矮几上的口脂,染红了自己的双唇,并故意涂花,随后,又将口脂往脸上擦了擦,将自己由小花脸儿变成了大花脸儿。
“龟太子,娶这么一个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太子妃,可要让你们龟兹国贻笑大方了。”
望着铜镜中那个惨不忍睹的自己,梅珍得意地咧开嘴,露出了一口白牙。
“唔..牙太白了,配不上这张脸。”
梅珍用手指抹了一点口脂,于自己的门牙上“浓墨重彩”一番后,再次咧嘴大笑。
“咯咯咯...这便是所谓的白日见鬼吧。”
终于将自己折腾得两分像人,八分像鬼后,梅珍才心满意足地放下铜镜,往地铺上一倒,双手抱头,双腿翘起二郎腿,自暴自弃地扯着嗓子唱起歌来,“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可奈何...”
“着火啦!”
“咚咚咚...”
“嗯?”
梅珍随即坐起,凝眉看向毡帐外。
此时,帐外的珠歌翠舞之声骤然停止,取而代之的则是张皇失措的脚步声,以及似鸦飞鹊乱般的叫嚷声。
“出了什么事?”
“哐当..当哐...”
梅珍扯着铁链,向帐门的方向踱去,想知晓发生了何事。
不过,碍于铁链的长度,她仅能里伸着脖子,透过门缝向外张望。
“失火了?”
梅珍吸了吸鼻子,感觉闻到了一股焦味儿。
“阿苏!”
“哐当!”
隐约见到不远处的毡帐起火,梅珍随即拽着铁链,一边向门口拖拽,一边大喊。
“轰!”
火势顺风蔓延,很快便将营地里靠北面儿的数顶毡帐点燃,且愈燃愈烈,大有迅速扩张之势。
“阿苏!咳咳咳...”
浓烟从毡帐下面的缝隙钻进,呛得梅珍只得拼命往后退。
“今日,怕是要被烧死在这儿了吧?”
“哐当哐当!”
梅珍扯了扯束缚自己的铁链,心觉,若是大火烧过来,自己只有挨烧的份儿。
“该死的白苏尼亚!”
“锒铛”一声,梅珍将铁链狠狠地砸在地上,颓然地蹲坐于地。
“杀呀!”
“乒乒乓乓...”
就在烟尘肆意之时,帐外忽然传来一阵阵厮打声,以及愈发震耳的金革之声。
“外敌入侵?”
梅珍随即起身,掏出手帕,捂住口鼻后,复又扯着铁链,向帐门的方向奔去。
“啊!”
“噗嗤!”
就在梅珍刚看向帐门之际,一人忽被利刃砍倒,血溅帐门外,吓得梅珍踉跄后退,“砰”的一声,跌坐于地。
“珍儿!”
“珍儿!”
就在梅珍吓得六神无主,不知作何之时,忽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轩之哥哥?”
望着渗入毡帐内的迷蒙烟雾,梅珍有些不敢置信。
声音不算近,加之周遭又有打斗声,以及其他杂音,使得梅珍听不太清。
“轩..咳咳咳...轩之哥哥!”
不过,她还是扯着嗓子向帐外大喊。
“珍儿!”
又是一声传来,这回,梅珍听得真切,随即又喊了一声,“轩之哥哥,我在这儿..咳咳咳...”
毡帐内的浓烟愈来愈多,梅珍一张口,便被呛得满口是烟。
“咳咳..轩之哥哥,我在这儿啊!”
梅珍急忙坐起,顶着浓烟,向帐门的方向再次奔去,“轩之哥哥!”
“珍儿?”
似乎听到了梅珍的声音,刘衍随即寻声找去。
“怎么了,王爷?”阿福急忙问道。
“你可有听到珍儿的声音?”刘衍凝眉问道。
“唔...”
阿福急忙掏了掏耳朵,单手拢耳,仔细聆听。
“轩之哥哥...”
忽然,不远处再次传来梅珍的声音,夹杂在一堆打斗声中,隐隐约约。
“在那儿?”
阿福随即转身,指向角落里的一顶毡帐。
这顶毡帐不大,外形亦不突出,夹在一堆五花八门的毡帐里,并不起眼,不过,它正立于营地的北面儿,恰好是班超带人放火的区域,幸得其位置偏僻,才躲过了大火直袭。
不过,在周围那几顶毡帐皆被大火所吞噬后,它亦被浓烟包围,显得迷离恍惚。
“珍儿!”
寻到梅珍的大概方位后,刘衍随即便冲了过去。
“王爷,小心浓烟啊!”
阿福急忙跟上,并掏出一张手帕,递与刘衍。
“本王有手帕,你留着自个儿用,小心周围的龟兹士兵。”
不过,刘衍并未接过,摆摆手后,从怀中掏出了梅珍为其绣的手帕,捂住了口鼻。
“珍儿!”
“阿珍小姐!”
二人躲避着浓烟与龟兹士兵的偷袭,向着那顶毡帐疾驰而去。
“真的是轩之哥哥?”
听闻刘衍的声音愈来愈近,并夹杂着阿福的喊声,梅珍这才相信,此非幻觉矣。
“轩之哥哥!阿福!我在这儿..咳咳咳...”
毡帐内的烟雾愈大,而梅珍的视线亦愈发模糊,不过,她仍旧瞪大双眼,紧盯着帐门的方向,盼着心中那人,能快些到来。
“轩之哥哥...”
双眼被浓烟熏疼,眼泪滴滴滚落,呼吸亦愈发困难。
“砰!”
“哐当!”
就在两道人影靠近帐门之时,梅珍呼吸一窒,随即晕厥倒地。
“珍儿!”
“砰!”
刘衍踹门而入,一边挥舞着浓烟,一边向帐内寻去。
“珍儿?”
终于,在拨开层层烟雾之后,刘衍找着了倒地不醒的梅珍,随即箭步上前,将其搂入怀中。
“阿珍小姐!”
阿福亦跟随而上,扇着手帕,为二人扇去周围的浓雾。
“珍儿,我来了!”
刘衍轻拍着梅珍的脸颊,轻声呼唤。
“轩...”
梅珍抬了抬眼皮,迷迷瞪瞪地看了刘衍一眼后,复又晕厥过去。
“珍儿!”
刘衍抬手,去掐梅珍的人中,想将其再次唤醒。
“王爷,先离开此处再说吧。”
阿福看了看周围,随即建议。
“好!”
刘衍点点头,急忙将梅珍抱起。
“哐当!”
就在他抱着梅珍,跟随阿福向帐门行去之时,忽然感觉被铁链绊住,随即垂眸看去,才发现,梅珍的四肢皆被铁链锁缚,无法被带出毡帐。
“这...”
阿福转身看去,亦结舌瞠目。
“王八蛋!”
刘衍气得直跺脚。
“王爷,这铁链系着铁桩,只有将铁桩拔起才成。”
“哐当哐当!”
阿福蹲于铁桩前,扯了扯铁链,凝眉看向刘衍。
“本王试试!”
刘衍将梅珍放回地铺后,便握住其中一根铁桩,用力向上拔。
“唔...”
不过,铁桩打得深,刘衍竭尽全力,亦只能将铁桩拔出数尺。
“小的也来!”
阿福行至另一侧,摊开手心“呸呸”两下后,亦握住铁桩,使劲往上提。
“哐!”
一炷香的时间后,刘衍终于拔出了一根,而阿福那边亦拔出了一大截。
“咳咳...”
不过,此时的烟雾愈大,熏得二人咳嗽不已。
“咳咳!再快些。”
将手帕蒙住口鼻后,刘衍行至另一根铁桩旁,继续使劲儿拔。
“嗯嗯!”
阿福点点头,不敢再张口说话,学着刘衍那般,用手帕蒙住了口鼻。
“哐!”
“唔唔!”
稍许后,阿福亦将手里那根拔起,随即便举着那根铁桩,一脸兴奋,外加得意地向刘衍晃了晃。
“你们是何人?”
就在刘衍向其投去赞赏之色时,一道人影忽然踏雾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