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别管我..回去吧。”
跟随白苏尼亚的侍妾来到一个未住人的毡帐之后,梅珍便寻了个角落蜷缩而下,并唤二人离去。
“阿珍姑娘可想喝水?”一人上前问道。
“不必。”
梅珍微微摇头,双目紧闭。
“那可想吃点东西?”另一人问道。
梅珍再次摇头,并换了个坐姿,让自己退至阴暗里,以半侧面对着二人。
“那..咦?阿珍姑娘,你受伤了!”
这时,那两名侍妾才发现,梅珍左臂上正插着一支鸣镝。
二人随即对视了一眼,并猜测起了梅珍的身份来。
莫非,是太子殿下抢来的女子?
由于梅珍的脸庞脏污不堪,已然不见其本来的容貌,所以,她们对梅珍的身份便愈发好奇。
“阿珍姑娘,让我将白大夫寻来,为你处理箭伤吧。”另一人急忙说道。
“不必。”
梅珍依旧淡淡而语,并将头埋得更低。
“这...”
二人立在那儿,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颇有些无计可施。
毕竟,梅珍乃白苏尼亚交代她俩照顾的客人,若是这般回去,定没法向其交代。
“两位姐姐,请回吧,殿下让阿苏来照顾阿珍姑娘,这里便不劳烦二位姐姐了。”
就在空气变得凝固之时,阿苏便带着白大夫缓缓而入,并向二人屈膝行了个礼。
“白大夫,这位姑娘受了箭伤,您快帮她看看吧。”
二人无视阿苏,直接奔向提着药箱的白大夫,跟前跟后,分外殷切。
“呵呵!飒飒、哒哒,快去伺候你们家太子殿下吧,此处便交由我与阿苏来料理。”
白大夫笑了笑,便挥了挥手,让二人离去。
“嘻嘻!”
二人娇笑一番后,便小跑着离开了梅珍的毡帐,向着白苏尼亚的毡帐奔去。
“这位便是阿珍姑娘吧?”
待飒飒、哒哒姊妹二人离去之后,阿苏才行至梅珍跟前,仔细打量着她。
不过,梅珍正缩在背光的角落里,让阿苏看不清其形貌,只是大概知晓,她应当很年轻。
梅珍并未回答她,只是将自己抱得更紧。
“咳!让我来吧,阿苏,你去给阿珍姑娘打点热水来。”
白大夫眼尖,很快便瞧见了阿苏左臂上的箭伤,随即便唤阿苏去打热水,自己则行至梅珍身旁,并将药箱内的箭伤药拿了出去。
“是!有劳白大夫。”
阿苏微微俯身后,便转身离去,不过,离去之前,仍回眸看了梅珍一眼。
“阿珍姑娘,这支箭怕是插了有些时辰了吧?”白大夫轻声问道。
“唔。”
梅珍轻喃了一声。
“虽然,这箭插得不深,但倘若时间久了,极易溃疡啊!”白大夫凝眉道。(注:古代中国描述伤口出现红肿发炎等症状都叫“疡”,比如肿疡、溃疡等等)
见梅珍仍旧蜷缩未语,白大夫又道:“若溃疡严重,阿珍姑娘这胳膊,怕是难保哟!”
听闻此话,梅珍微微颤了颤,不过,却依旧垂首不语。
“白大夫,热水打来了。”
就在此时,阿苏端着一盆热水走了进来,并放置于白大夫身旁。
“多谢,阿苏。”
白大夫笑着向阿苏点头致谢后,又看向梅珍,劝道:“阿珍姑娘这般年轻,若是断臂,怕是要遗憾终生矣!”
阿苏并未从旁相劝,而是立于一旁,静静地观察着梅珍。
此时,梅珍不仅脸上满是沙子与污迹,身上的衣裳更是脏得来看不清原有的色泽,一片灰污,不过,阿苏还是从其衣裳的面料看出,梅珍这身着装,虽不说多贵气,但亦不是普通人家所穿得起,尤其是她头上插的那根白玉梅花步摇,定是价值不菲。
这样的年轻女子怎会被龟兹人所虏?
“来,阿珍姑娘,让我帮你把箭拔下来吧,我保证,定不会太疼。”白大夫继续劝慰。
“嗯。”
稍许后,梅珍才点点头,将左臂伸了出来。
“来,阿苏,拿把刀来,将这里裁下一些。”
见梅珍终于愿意配合自己,白大夫随即唤来阿苏,让其从旁协助。
“我这里有刀。”
梅珍从怀中掏出大壮给的那把利刃,递与了阿苏,后者接过时,趁机打量了一下梅珍的容貌,发现其五官精致立体,不似普通的汉族女子。
“撕拉!”
阿苏小心翼翼地将梅珍伤口周围的布料裁下后,便复又将利刃双手递还与梅珍,再退至一旁,继续帮白大夫打下手。
“哎哟!已然有溃疡之势啊。”
当梅珍的伤口袒露出来后,白大夫才发现,其箭伤周围皆红肿发紫,随即便摁住伤口,准备拔箭。
“阿珍姑娘你看,那儿有只猫!”
白大夫忽然指向毡帐大门外,一脸惊讶。
“嗯?”
梅珍与阿苏随即抬眸望去,却并未见到半只猫影。
“噗嗤!”
“啊!”
成功转移梅珍的注意力后,白大夫便一把将鸣镝拔下,痛得梅珍一阵惊呼。
“嘿嘿!”
白大夫得意一笑后,便拿出箭伤药,为梅珍擦拭。
“你不是说不会疼吗?”
梅珍双眉紧蹙,略带埋怨地看向白大夫,后者则调皮地挤眉弄眼,强词夺理道:“我哪里有说不会疼,而乃不会太疼。”
语毕,亦不忘贼笑一把,惹得一旁的阿苏掩唇偷笑起来。
“你与那位龟太子是亲戚吧?”
梅珍莞尔而笑,抬眸看向白大夫,褐眸微亮。
“哈哈...龟太子。”
听到这个称呼,白大夫抚掌大笑起来,阿苏则微微蹙眉。
“阿珍姑娘猜得没错,我与殿下算得上亲戚。”白大夫笑道。
“不过,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笑过后,白大夫不由好奇。
梅珍摇了摇头,但笑不语。
“莫不是因为我俩皆长得英俊潇洒?”
白大夫摸着自己的脸庞,凝眉沉思起来。
“咳!”
听闻此话,梅珍与阿苏皆抿唇窃笑。
“伤口包扎好了,这几日莫要碰水,便可很快康愈。”
自恋一番后,白大夫很快便为梅珍包扎好伤口,又向阿苏交代了几句,才缓缓离去。
“多谢!”
梅珍冲其背影微微点头,以表谢意。
白大夫并未回头,只是挥了挥手。
“阿珍姑娘,你现下不能沐浴梳洗,不若,让阿苏为你简单擦洗一番,可好?”
送走白大夫后,阿苏才行至梅珍跟前,小心询问。
“你叫阿苏?”
梅珍缓缓抬头,看向眼前这名花信年华的女子,凝眉问道:“你乃汉人?”
“回阿珍姑娘,阿苏确实乃汉人。”阿苏点头道。
“那为何...”
难道与自己一样,亦是被白苏尼亚给虏来的?
“阿珍姑娘,殿下是阿苏的救命恩人,是他从匈奴军队中将阿苏解救出来的。”
似乎看出了梅珍之所疑,阿苏随即解释。
“呵!他怎会有这般好心?他救你,定是另有目的。”梅珍冷笑道。
“阿珍姑娘,殿下不是你想得那般,殿下人很好,只是形势所逼,才会身不由己。”阿苏急忙道。
“这是何处?”
梅珍缓缓起身,打算出去瞧瞧,顺便看看能不能寻个机会逃跑出去。
阿苏见状,随即上前搀扶。
这次,梅珍到是没有抗拒,不知是不是因为阿苏乃汉人之故,梅珍对她并不太排斥。
“曾经棣属尉头国,后被其他部落占有,现下,属于殿下的营地。”阿苏说道。
“尉头破国,便被旁人所分割,后又被龟兹这条大鱼给吃了进去。所谓大鱼吃小鱼,便是如此,即便这里没有河,却依旧游弋着许多‘鱼’。”
梅珍将阿苏的话又以自己的方式复述了一遍。
阿苏未言,只是先于梅珍,推开毡帐的帐门后,才扶着她步出门外。
“嘶!”
太阳已然高悬,刺目的阳光让一直处于黑暗中的梅珍稍显不适,她抬手遮挡住双目,却微微仰头,贪婪地吸食着大漠干燥却温暖的气息。
不知盐队有没有被沮渠他们给追上?
朱侍卫有没有寻到盐队?
她半眯双眼,朝周围望去,“阿苏,这里离疏勒城远吗?”
“回阿珍姑娘,大概有两三百里远。”阿苏掐指算了算,说道。
“阿苏,你似乎对此处很熟悉?”
梅珍转头看向她,并打量着她的容貌。
阿苏看似花信年华,长得颇为清秀,一看,便是典型的汉人女子,不像自己,带着一半獠人血统。
“嗯!”
阿苏只是点点头,并未多言。
“白苏尼亚不回国吗?为何要于此处扎营?”梅珍好奇道。
她希望从阿苏的口中打探出一些关于白苏尼亚,以及龟兹国,甚至是匈奴的事情,以便知己知彼。
“殿下志在外,不同于其他国家的太子。”阿苏简而言之。
“志在外?是野心博大吧?”梅珍讽刺道。
“作为一国太子,其野心亦是雄心!”阿苏随即道。
“那就可以蚕食其他部落与小国,将那里的百姓赶出自己的故土?”
梅珍挑眉,笑得愈发讽刺。
“殿下与其他人不同,更不同于匈奴人!”
提到“匈奴”二字,阿苏显得有些咬牙切齿。
“有何不同?他们可是亲戚...”
“阿珍,想知晓关于我的事情,自己来问我便好,何必向阿苏旁敲侧击呢?”
忽然,白苏尼亚笑着向梅珍走来,已然换了身衣裳,笑得有些春风得意。
“太子殿下!”
阿苏见状,随即向其屈膝行礼,并敛眉垂首,稍显赧意。
“哼!”
见白苏尼亚笑得好似一只狐狸,梅珍冷哼一声后,便转身回到了毡帐里,并“砰”的一声,将帐门用力合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