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长风几万里,吹度玉门关。
“哒哒哒...”
为了尽早赶至玉门关,梅珍一行可谓日夜兼程,除非必要,不敢轻易停歇,终于,于公元81年十月中旬,到达与远征军汇合的地点——玉门都尉。
“可是江阳盐队?”
待梅珍一行来到城门口时,便被几名士兵上前拦下。
“正是!”
公谦随即跳下马车,向对方拱手行礼后,便将盐队文书双手递与后者。
“怎么晚到了数日?”
将文书仔细看过一遍后,对方头领看向公谦,面露微词。
“抱歉,盐队遭遇山贼突袭,所以,便耽搁些时日。”公谦拱手道。
“山贼突袭?”
那人凝眉,随即看向身后的车队,“可有损失?”
“尚无。”
“嗯,那便出发吧。”
尽管有些疑惑,但那人并未深究,而是自我介绍一番后,便率领盐队进入城门。
“我乃徐干徐大人旗下中士肖博展,由于你们晚到数日,徐大人等不及,便先行去往疏勒,与班大人汇合,所以,便由我来带领你们,前往疏勒。”
随后,肖博展便带着盐队与自己的队伍汇合。
“徐大人留下了近两百号人保护你们,加上你们自己队伍里的羽林右骑与王爷的护卫兵,只要别遇上大规模的敌军,便不用担心。”肖博展指着自己的队伍,说道。
“在下公谦,乃大公井盐场的盐官,此番出行,便有劳肖大人多有费心。”
公谦上前,向其行了个拜礼。
“还有一位盐官呢?”
肖博展乃细心之人,所以,徐干才放心将其留下,保护盐队前往疏勒。
徐干离去之前,便将盐队的情况告与了肖博展,并让其对梅下雨多加照顾,除了他是王爷的义弟之外,更因其年岁尚小,需额外照应。
因此,在看到公谦后,他便有些疑惑,为何不见传说中的梅下雨前来交接。
“梅大人被山贼袭击,重伤未愈,因此,富世盐场的盐队便由其阿姊来带领。”公谦凝眉道。
“阿姊?”女子?
听闻此话,肖博展不由微微挑眉。
“姎乃梅下雨之阿姊梅珍。”
梅珍戴上帷帽后,便于果儿的搀扶之下,步下马车,向肖博展缓缓行去。
“见过肖大人。”
向其行过福礼后,梅珍歉然道:“因小雨被袭,耽搁盐队出行,亦拖延了远征军的步伐,姎深感歉意。”
“额...”
看了一眼梅珍,又看了一眼其身旁的果儿,肖博展挠了挠头,稍感赧意。
“姎虽为女子,但定不会怕风怯雨,拖累队伍,还望肖大人放心。”
语毕,与果儿一道,再向肖博展行了个福礼。
“好..好吧。”
不习惯与女子打交道的肖博展,被梅珍的温柔细语弄得愈发脸臊,随即便点点头,招呼队伍整装待发。
“不过,这..过..过了玉门关,便是黄沙大漠,不..不知道二位姑娘能否适应?”
上马之前,肖博展又向梅珍与果儿交代了一番,不过,他并未看向二人,而是对着马儿的鬃毛言语,脸上亦爬满了红晕。
“噗!”
果儿见状,掩唇窃笑。
“咳!”
梅珍憋住笑意,说道:“肖大人莫要担心,这西域的多变气候,姎已然知晓,定会多加留心早中晚的温度变化。”
“沙..沙尘亦大,最好以巾蒙面。”肖博展又道。
“多谢肖大人提醒。”
屈膝行礼后,梅珍便于果儿的搀扶之下,步上马车。
“出发!”
跨上马后,肖博展便驾马行至队伍最前方,大喊一声后,便率先向疏勒方向疾驰而去。
“小姐你看,大漠的天好高好蓝呀!”
“这沙丘一层一层的,好似小山呀!”
车队出发后,果儿便撩开帷裳,与梅珍一道,欣赏起了大漠风景。
“嗯,所谓迎风面沙坡似水,背风面流沙如泄。”
梅珍点点头,笑道:“据闻,这大漠的落日与别处不同,这夕阳染沙丘的美景定是绚丽夺目。”
“呼啦...”
一阵风吹过,吹起沙丘层层叠叠,起伏波澜,好似金色的麦田,向着天边延展而去......
“希望爹爹能保佑阿姊一行平安顺利。”
井神庙内,梅下雨跪于梅泽的雕像前,默念祈祷。
兴许是年轻恢复力强,梅珍一行离去后,梅下雨仅仅卧榻休养了六日,便能下榻行走了,不过,以防接好的骨头错位,魏大夫便将自己的拐杖借与梅下雨,助其行走。
“梅大人,可别弄丢了,这可是鄙人亲手打磨的鸡翅木拐杖,此木不长于本地,乃鄙人多年前,从外地带回来的鸡翅木。”
将拐杖递与梅下雨后,魏大夫不忘交代一番。
“放心吧,魏大夫,我定会好生爱护。”
梅下雨点点头,小心接过后,便杵在地上试了试。
“魏大夫,你腿脚便利,为何要做根拐杖出来呢?是用以防身吗?”蒲玉湘好奇道。
“哈哈!”
魏大夫笑着摸了摸蒲玉湘的头,说道:“此乃未雨绸缪也。”
“魏大夫说得没错,未雨绸缪。”梅下雨深表赞同。
遭遇此意外后,梅下雨想了许多,感觉从前的自己,性格太过单纯,做事太欠深思熟虑,别说不及公谦与梅珍,就连比自己年幼的蒲玉湘,亦是远不及。
看来,自己的日子过得太过安逸,近有阿姊照顾,远又义兄庇护,亦有蒲县长、薛主簿等从旁协助,让自己的每一步皆走得顺遂坦荡。
想到此,梅下雨不由垂眸看了一眼伤愈复合的左腿,感觉这顿打,没白挨。
“湘湘,陪我去河边吧。”梅下雨忽然说道。
“去河边作甚,钓鱼吗?”
蒲玉湘歪着头望向梅下雨,不忘眨巴了两下眼睛。
虽然,梅下雨基本康复了,但蒲县长与薛主簿还是建议他多歇息,待能脱拐行走后,再来处理盐场事宜,所以,梅下雨现下便有些安闲自在,大部分时候皆于屋内练字、作画,显得比以往静寂许多。
“去祭拜一下我的娘亲。”梅下雨摇了摇头,说道。
“好!”
蒲玉湘点点头,便上前挽着梅下雨。
“不用,我可以自己走。”
梅下雨笑了笑,便杵着拐杖先行离去。
望着梅下雨一颠一颠的背影,蒲玉湘瘪瘪嘴,轻喃道:“梅下雨老了。”
沱江边上,微风徐徐,浮动着河面,波光粼粼。
“咚..噗..噗...”
“梅下雨,你看,我的水漂打得好远!”
刚行至河边,蒲玉湘便捡起一块扁形石头,拿在手里掂了掂,便用力飞出,让其擦着水面飞行。
石头掠过水面,一跳一飞,向着远方弹去。
梅下雨笑了笑,视线跟随石头向远方眺去。
碧水连天天连水,不知大漠的尽头是否亦连接着无垠的天空。
想到此,梅下雨忽起愁绪,对未能带领盐队赴西域一事抱憾不已。
“梅下雨,想啥呢?不是要祭拜你娘亲吗?”
见梅下雨垂首发呆,蒲玉湘抬手推了推他,并指着手里的两朵野花,说道:“一朵给你,一朵给我。”
蒲玉湘将其中一朵粉花放入梅下雨的手里后,便将自己的那一朵轻轻地放入河中,并蹲了下来,冲其吹了口气。
“呼...去吧!”
“这是作甚?”
梅下雨看了看手里的野花,又看了看那朵随波逐流的野花,甚为不解。
“给你娘亲的,我们来看她,总不能空手而来吧。”
蒲玉湘搓了搓小胖手,窃笑道:“再说了,她亦算我之准君姑(准婆婆),我来看望她,总要带点礼吧。”
“咳!”
梅下雨笑了笑,便蹲下来,将手里的野花轻轻放入河中,任其随风吹去。
“我帮你吹远一点。”
“噗...”
蒲玉湘蹲下来,对着在河面上打转转的野花用力吹了口气,将其吹得远远的,去追赶刚刚那朵野花去了。
“湘湘,希望你快些长大。”
望着蒲玉湘娇憨可人的模样,梅下雨心下微动,便上前将其搂入怀里。
“嘻嘻!”
蒲玉湘搂住其脖子,喜笑颜开。
“梅下雨,为何要将你娘亲水葬,而不埋于林间?”蒲玉湘忽然问道。
“这是娘亲自己要求的。”
“嗯?”
“我那时小,亦是听阿姊说的,说娘亲在病逝前一直念叨着想家,所以,待她病逝之后,爹爹便给她打造了一艘木船,让其飘回故里。”
梅下雨语气淡淡,但双眸却闪着微光,神情亦透着幸福。
“那你娘亲的故乡在哪儿呢?”蒲玉湘又问道。
“似乎..是洛阳?”
梅下雨想了想,亦不太确定。
“洛阳?那不是与我娘亲来自同一处地方?”
蒲玉湘望着他,又眨巴了一下眼睛。
“好像是..据闻,娘亲的母族乃名门望族,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我那时太小,记不得太多。”
“洛阳的名门望族,掰来算去,亦就那么几家,窦、马、阴、邓...那些。”
蒲玉湘摆着小胖指头,细数了一番。
“管他是哪家,反正亦与我无甚关系了,在他们抛弃我娘亲之时,便不再是我梅下雨的亲人了。”梅下雨愤然道。
语毕,便拉着蒲玉湘往县衙行去。
“咦...梅下雨!”
蒲玉湘忽然停下,并拽住了梅下雨。
“怎得?”
梅下雨停下脚步,垂眸瞅着她。
“似乎..好像..有人在跟踪咱们。”蒲玉湘凝眉道。
“嗯?在哪儿?”
梅下雨随即警觉地看向周围。
“嘘!别回头,小心被发现,”蒲玉湘急忙提醒。
“那我们假装继续走。”
梅下雨点点头,牵着蒲玉湘,复又前行,不过,却微微扭头,以余光视之。
嗯?
很快,他便发现,确实有一个鬼祟的身影正亦步亦趋地跟随自己与蒲玉湘。
此人着一身黑色短褐,其貌不扬,但身材高大,粗眉络腮胡,肤色黝黑,单从外形看,好似一名匠人或农户,但其眸光却很犀利,不似平常百姓。
此人是谁?为何会跟踪自己与蒲玉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