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
梅泽停下手里的动作,转头望去,便见梅下雨晃晃悠悠地朝自己跑来,双目还有些呆滞。
这小子定是喝醉了!
“快快快,把小雨拦下!”
蒲县长见状,急忙叫来两名衙役,让他们拦下梅下雨,以免破坏动工仪式。
“小雨,别过去!”
两名衙役冲了过去,将梅下雨拦住。
“我爹爹在那儿,别拦我,我要找我爹爹!”
梅下雨大声叫嚷着,并拼命地挣扎,试图甩掉二人。
“爹爹!爹爹!”
看着梅下雨那副莽撞的模样,梅泽忍不住扶额,而人群中的梅珍已然在扶额了,心觉,怎么会有这么个不叫人省心的弟弟!
“恐怕,那两个衙役拦不下小雨,不若,让我去帮忙。”刘衍凝眉道。
语毕,便撸起衣袖,准备过去帮忙。
“别!轩之哥哥,你可是王爷,再说了,小雨还是个孩子呢,怎能拧得过那两位衙役大哥。”梅珍急忙将刘衍拉住。
“放开我!爹爹!我来啦!”
梅珍的话说得太早,谁也未曾料到,一个年仅七岁的小孩居然能推开比自己高大许多的衙役。
一名衙役被推得来向前一撅,险些摔倒,而另一名衙役则直接被推来一屁股坐于地上,满脸懵圈状。
我这是被小孩给推倒在地了?
“爹爹!”
看着梅下雨张开双臂,向自己跌跌撞撞地奔来,梅泽忽然感觉,一群乌正在自己的头顶盘旋,并“呀呀呀”地叫唤不停。
无奈之下,他只好扔掉铁椎,一把接过撞向自己的梅下雨。
“天啦!你这是喝了多少酒啊?”
刚抱住梅下雨,一股浓浓的酒味儿便扑鼻而来,熏得梅泽双眼迷糊。
“不多,也就..三..不,四,五,六碗,对,六碗,呵呵!”梅下雨靠在梅泽的怀里,抬头望着他,一脸傻笑。
“你这孩子...哎!”
千言万语,最后只有一声叹息。
“唔!”
就在梅泽转身向蒲县长招手,来让他带走梅下雨时,怀中的梅下雨突然捂住了嘴,一脸难受状。
“怎么了?小雨,想吐?”梅泽急忙问道,心中已然生出了一种不祥之预感。
“唔...”
梅下雨捂住嘴,一把推开梅泽,踉踉跄跄地跨过麻绳,朝里面走去。
“小雨,停下!”梅泽急忙喊道。
可是,迟了。
只听得“呕”的一声,梅下雨弯腰吐了起来,发酵的米酒与胃里的食物残渣混合在一块儿后,再被吐出来,气味酸爽,“沁”人心脾,风一吹,伴风而行,很快在山林间散播开来,遮蔽了原有的青草芳香味,徒留一股酸腐之气,在周围久久不散。
“呕...”
梅下雨捂着胸口,呕吐不止,将周围的山匠与士兵熏得来直往后退。
梅泽无奈,只好跨过麻绳,走到梅下雨身后,替他轻拍后背。
“这可如何是好哟!”
看着被圈住的开凿地布满了梅下雨的呕吐物,蒲县长焦愁地拍着大肚腩,并偷偷往刘衍所在的方向瞄了一眼。
见刘衍微微蹙眉,蒲县长心下一紧,不由在心中盼道:“希望王爷莫要怪罪!”
这股酸腐之气也飘至刘衍跟前,他揉了揉鼻子,颇有些不适,心觉,还好早膳食得不多。
不过,他不由在心中感叹,这蜀地的米酒竟这般厉害,让七岁孩童摇身一变,成了大力士。
“轩之哥哥。”
梅珍拉了拉刘衍的衣袖,抬头望着他,神情颇有些期艾。
“怎么了?阿珍。”
刘衍放下手,垂眸看着她。
“你不会怪梅下雨吧?”梅珍凝眉问道。
“不会。”刘衍笑着摇了摇头。
“轩之哥哥你真好!”
梅珍笑了笑,偷偷拉住了刘衍衣袖下的手,刘衍莞尔,反握住她的小手,并将手中的暖意传递至她的掌心。
“爹爹...”
将肚子里的东西吐得差不多后,梅下雨无力地靠在梅泽怀中,泪眼汪汪地望着他。
梅泽叹了口气,替他擦拭着嘴角的污渍,颇有些无奈道:“吐够了?”
“嗯。”梅下雨微微点头。
“你可知自己又闯祸了?”
“我...”
梅下雨朝周围看了看,才惊觉,四周全是人,而且人手一把铁锥,遂恍然大悟,“我..我破坏你们的破土动工了?”
“嗯!”
梅泽点点头,将梅下雨抱起,走出了圈界,向蒲县长走去。
“小雨还好吧?”蒲县长担忧地接过梅下雨。
“差不多酒醒了,又给你添麻烦了。”梅泽愧疚道。
“无碍,无碍,赶紧开工吧,别耽误了时辰。”蒲县长急忙提醒道。
听闻此话,梅泽抬头看了看天,发现,天已大亮,遂急忙回到原位,拿起铁椎,大喊一声:“动工咯!”
“动工咯!”
其余山匠与士兵也急忙拿起铁椎,大喊一声后,将铁椎狠狠砸下,完成开凿第一铲。
这段意外的小插曲便在梅下雨的呼呼大睡,以及“乒乒乓乓”的凿土声下结束了。
在挖到泉眼之前,其他工序暂不进行,所以,其余的匠人与士兵则负责搬运泥渣,将井口附近清理干净,顺便给凿井的山匠和士兵打下手。
前期的凿井工作便在梅泽的带领下有序进行着,并陆续地加入了一些士兵,以便加快进度。
“爹爹,我的腿在打颤颤了。”
梅下雨顶着一瓦罐米酒,立于井外,微微扭头,委屈地望着梅泽。
“你昨日推人的力气不是很大吗?这才不到一个时辰,就站不住了?”梅泽瞟了他一眼,说道。
“爹爹,我错了!”
梅下雨撇撇嘴,主动认错。
“你可知,你昨日之行为,差点破坏动工仪式?”
梅泽走到其跟前,垂眸看着他,神情严厉。
“我错了,爹爹,我错了!”
梅下雨望着梅泽,哭丧着脸急忙认错。
“再站一个时辰。”
语毕,转身离去。
“爹爹!”
“梅师傅,小雨年幼,这般惩罚,会否严厉了些?”旁边一名山匠说道。
“怪我平时对他太过宠溺,这次之事,正好让他好好反省,免得将来闯出更大的祸事。放心,这孩子力气大,别说头顶瓦罐了,便是头顶巨石,也不在话下。”梅泽笑笑。
“哈哈,不愧为梅师傅的儿子!”那名山匠也笑道。
“哟,小雨,站得挺稳嘛,瓦罐里的米酒可真香啊!”
几名打下手的士兵路过梅下雨身旁时,俯身对着瓦罐嗅了嗅。
“这位大哥,若是喜欢,可舀一碗来尝,新酿的米酒,可香醇了!”梅下雨急忙说道。
“哈哈哈!那不是在给你减负吗?”
“这小鬼,还真精!”
“走吧,继续干活!”
几人嬉嬉笑笑地离开,徒留梅下雨在那儿空惆怅。
“嘤嘤嘤...我再也不偷喝酒了。”
“哈哈哈,小雨哥哥,瞧你那傻样!”
就在梅下雨自怨自艾,自我反省时,蒲玉湘甩着小短腿儿跑了过来,挽得稍松的双丫髻随着她的奔跑上下摆动,配合着她屁颠屁颠的跑姿,逗趣又可爱,就像一颗移动的糯米团子。
“湘湘!我的好妹妹,赶紧找个碗来,把瓦罐里的米酒舀出一些,哥哥的手都快断啦!”看到蒲玉湘后,梅下雨眼睛一亮,急忙喊道。
“嘻嘻!我是过来看着你的,爹爹说,不许帮你偷懒,做错事就要认罚!”蒲玉湘小短手捂嘴,窃笑道。
“呵!你是来看着我的,还是来看我笑话的?”梅下雨挑眉,看向这颗糯米团子。
“嘻嘻!”
蒲玉湘又偷笑了一声,便背着小短手,围着梅下雨转起了圈。
“干嘛啊?转得我头晕。”梅下雨闭上眼,大喊道。
自从宿醉醒来后,梅下雨对晃来晃去的人或者事物都产生了阴影,总感觉看上一会儿,便会头晕想吐。
梅下雨把这当成了宿醉后遗症。
“哎哟!你又干嘛!”
梅下雨感觉自己的脚肚子挨了蒲玉湘一脚,差点一撅,向前面倒去。
“没站直,脚打直!”蒲玉湘在梅下雨身后喊道。
“我的小姑奶奶,哥哥都站了一个时辰了,腿肚子都在打颤颤了,你别闹了行不行?”梅下雨哀叹道。
“嘻嘻!那我给哥哥唱首小曲儿解闷可好?”
蒲玉湘绕到梅下雨身前,仰着脖子望着他。
“别!千万别!”梅下雨急忙摇头。
“那我唱喏!”
无视梅下雨的拒绝,蒲玉湘撩开嗓子就嚎了起来,“杨柳儿活,抽陀螺;杨柳儿青,放空中;杨柳儿死,踢毽子;杨柳发芽,打拔儿......”
蒲玉湘的牙还未齐,唱起歌来含混不清,还有点漏风,但这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她毫无音准,一个字都不在调调上,还时有破音。
梅下雨难受地紧闭双眼,宁愿再站一个时辰,也不想听蒲玉湘唱歌。
过了会儿,他微微睁眼,才发现,周围的人全没了,那些原本在旁边敲敲打打、搬运泥渣的山匠和士兵突然换到了别处继续忙活,并不时地捂住耳朵。
再一看蒲玉湘,发现她已然沉浸在了自己的“美妙”歌声中,双目紧闭,脖子微扬,小脸儿通红,双手交握于胸前,神情沉醉。
“天啦!难道只剩我一人在被荼毒吗?”
梅下雨顶着瓦罐,朝后面挪了挪,与蒲玉湘拉开距离,可是,那摄人心魄的歌声还是未能远去,依旧在梅下雨的耳边徘徊,久久不散。
“阿姊,救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