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肉作药引?”
众人纷纷惊讶,连刘衍亦是吃惊不小。
他抬眸望去,这才发现,阿雪之面色一片惨白,好似久病之人,遂急忙喊道:“闵太医,给她瞧瞧!”
“是!王爷。”
拱手垂首后,闵太医接过药童递来的白帕,看向阿雪,垂首道:“阿雪姑娘,得罪了。”
“无妨,有劳闵太医了。”
阿雪缓缓卷起左手衣袖,将包裹着纱布的伤口递与闵太医查看,后者小心翼翼地拆开纱布,生怕碰着其伤口。
“呀!怎剜得这般深,上药没?如若感染,怎当是好哟!”
待见其深可见骨的伤口之后,闵太医不禁频频皱眉。
“可有感染?”刘衍凝眉问道。
“回王爷,暂无感染迹象。不过...”
闵太医皱了皱眉,欲言又止。
“不过什么?如实告来。”刘衍说道。
“不过,剜得这般深,一定很疼吧?”闵太医一脸蛋疼地望着阿雪。
“阿雪能忍受。”阿雪浅笑道。
“被剜去的皮肉,多久能长出?”刘衍问道。
“唔...”
闵太医仔细想了想,说道:“多则一年,少则半年,但这期间,不能碰水,口味亦要清淡。来,鄙人给你上点药。”
语毕,闵太医便将阿雪带至一旁上药。
“阿珍?被吓到了吗?”
见梅珍久久无语,刘衍轻拉其手,唤回其注意。
“啊?”
自始至终,梅珍不曾发过一言,只是在见到阿雪那血肉模糊的伤口之后,心下一紧,震撼无比。
“以人肉为药引,便能加速病愈吗?”梅珍小声问道。
“呵呵,都是诓人的,人肉又不是仙丹,哪有说得那般神奇?只不过,乃心意罢了。”
说到最后,刘衍的神色渐渐柔和,双眸亦是微闪。
“这般心意,可谓甚重!”阿珍亦难做到。
梅珍轻抚自己的手臂,感觉割肉之痛,痛不可言,她自认没法像阿雪这般雕心雁爪,连自己亦不放过。
她真的这般在意轩之哥哥吗?
“阿珍,你可不许学她,人肉吃了没啥效用!”
见梅珍垂首沉思,刘衍急忙提醒。
“轩之哥哥,你想多了,像阿珍这般怕疼怕死之人,又怎会割下自己的肉?”梅珍笑得无奈。
“那便好,你好好的,我才会痊愈得更快,切莫让我担心。”刘衍轻抚其头,郑重嘱咐道。
“轩之哥哥,你怎么会受这般重的伤,流民真如传言所说的那般可怖吗?”梅珍忽然问道。
“哎...他们亦是可怜之人,只是为了生存而已。”刘衍叹气道,并不愿将个中细节告与梅珍。
“那洛阳城还安全吗?”梅珍担忧道。
“放心吧,已经控制住了,军队已然带着大批流民向其他城市进发,打算将其安置于人少地广之处,让他们开垦荒地,重新再来。”刘衍说道。
“那便好。”梅珍放心地点点头。
“王爷,臣已给阿雪姑娘上过药了,之后,便用这个膏药擦拭即可,这是药方,每日煎服,直至新肉长出。”
闵太医拱手,将药方递与刘衍过目,后者接过,细细查看之后,便对阿雪说道:“你有心了,先回去歇息吧。”
“这是妾该做的,王爷好好保重,阿雪改日再来看望与您!”
阿雪上前,向刘衍行了个福礼。
“嗯。”刘衍微微点头。
“我与阿雪姑娘一道回去吧,时辰不早了,我亦该回星轩阁了。轩之哥哥,我明日再带点饴糖来看你。”梅珍说道。
“你是来看我,还是来监督我喝药啊?”
刘衍挑眉,眼眸含笑。
“嘻嘻!二者皆有之。”梅珍笑道。
随后,梅珍便与阿雪一道,步出文轩阁。
途中,二人并未交流,阿雪则故意慢梅珍半步,行于其后。
被贬为侍妾之后,她的分位便低于梅珍了,不再有资格与其并肩而行了。
“阿雪拜别阿珍小姐。”
步出文轩阁后,阿雪便向梅珍行了个福礼。
“很疼吧?”梅珍抬手指了指阿雪的左臂。
“剜肉之痛,自是苦不堪言。”阿雪苦笑道。
“为何这般做?”梅珍问道。
“为了王爷。”
“可是,以肉为药引并不能加速病愈,你这是多此一举。”梅珍直言道。
“是不是多此一举,当由王爷断定,并非阿珍小姐三言两语而定。”阿雪亦直言道。
“你对自己这般狠心,值得吗?”梅珍又问道。
“正如阿雪刚刚所言,值不值得并非阿珍小姐所能定夺。”
“呵!那你好好休养吧,愿你早日长出新肉。”
语毕,梅珍便转身离去。
“阿珍小姐!”阿雪忽然将其唤住。
“嗯?”
梅珍微微侧身,抬眸看向她。
“阿雪有些话想对你说。”
阿雪稍稍上前,直视梅珍。
“嗯。”
梅珍点点头,转身与其对视。
“我与阿珍小姐生而不同,命运亦是云泥之别。不过,我俩皆因王爷而改变了原本之命运,阿珍小姐由猎户之女变为了人人尊敬的下邳王之义妹,而阿雪我,亦从宫中妓女变为了下邳王之妾。不过...”
阿雪顿了顿,又说道:“不过,你我亦是不同的,即便你没有遇见王爷,亦是那个无忧无虑的猎户之女;而我,若没遇见王爷,现下,已然是皇陵中的一抹幽魂了,所以,我自泥潭爬出,便从未想过再跌回了去。你们可以对我之所图所谋不削,乃至不耻,但我从不后悔,因为,在这个世间,除了我自己,便无人能靠,我只有紧紧地抓住王爷这根高枝,才不会跌回泥潭。”
这段话说得有些急,待她讲完之后,深吸了一口气,稍稍缓过之后,才又向梅珍行了个福礼,“阿珍小姐,阿雪告辞。”
语毕,便蹒跚离去。
望着阿雪有些单薄的背影,梅珍心中五味杂陈。
她说得没错,虽然她机关算计,但所图之事无非是想得到刘衍之爱罢了。
前有梓木爱而不求,后又阿雪爱尽所能,还有一个刘洛,为了刘衍,甚至延缓婚嫁。
可自己又为刘衍做过什么呢?
似乎,什么都没有,除了缠着他,粘着他,付出几无。
想到此,梅珍忽觉惭愧,望着阿雪消失于夜色下的背影,她竞对其生出了一抹怜悯,一抹敬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