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得？你觉着我不如那陈重曲，开不了这酒坊？”
见姚子碧张口不语，神情惊讶，尹升笑了笑，半打趣半认真地问了一句。
“不是！”
姚子碧摇了摇头，说道：“我一直以为，酿酒只是你的个人喜好罢矣，最终，你还是要走上仕途之路。”
“是呀..原先，我亦是这么以为。”
尹升轻抚着那些酒坛子，感叹而语。
“那为何...”
“因为...”
尹升转身看向姚子碧，眸光微闪。
姚子碧则眨巴着眼，等待其下文。
凝视着姚子碧上嘴角的那颗小黑痣，尹升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因为我改了主意。”
“若是如此，你家人会否同意？”姚子碧凝眉问道。
尹升与她，与陈重曲皆不同，他出生官宦世家，自然应当寻着先辈的足迹，继续在朝野上下奋发有为，为百姓谋福利。
“我并未与他们讲明此事，而他们亦是以为，我只是来宜宾学习酿酒技艺，顺道开阔眼界。”尹升说道。
“那你的从父尹通判呢？可有知晓此事？”姚子碧又问道。
“他..应当猜到有几分。”
“那他怎么说？可有同意此事？”
“他...”
凝视了姚子碧片刻，尹升才缓缓道：“他说让我自己决定。”
“真的？”姚子碧有些不信。
毕竟，弃商从仕者甚多，而弃仕投商者鲜少。
“嗯。”
尹升背过姚子碧，点了点头。
其实，在尹升开凿酒窖之初，尹通判便找过他询问此事。
当时，尹升并未想好，今后何去何从，因而，便未曾给出明确的答案。
不过，尹通判却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咱们尹家世代书香，尽管，并非人人从仕，但亦无从商之先例。若是，你想翻然改图，走上这商贾之路，需慎重而为。”
“子碧，若我在此处开设酒坊，你会支持吗？”
尹升转过身来，眸光深邃地看向姚子碧，戴目倾耳。
“自然支持！”姚子碧笑着点头。
“有你的支持，那便足矣！”
尹升看向姚子碧，抬手想握住其肩，不过，刚刚抬起，遂又放下，几次三番后，终于提起勇气，握向其双肩。
“快让我尝尝你酿的清圣浊贤，看有没有这酒坊东家之风。”
就在尹升的双手刚要触及姚子碧的肩膀时，姚子碧忽然转身，从桌上拿起一坛酒，揭开封盖后，便开始细细品味起来。
“额...”
尹升见状，轻握了一下拳头，才略有不甘地垂下双手。
“咳！”
他清了清嗓子，行至姚子碧身旁，问道：“味道如何？”
“唔..尚算合格。”
姚子碧舔了舔唇，如实而语。
“尚算合格？看来，我还需多加努力呀！”
尹升搓了搓手，微蹙双眉。
“尹大哥，这‘合格’二字并非贬义，较之从前，你这酿酒手艺已然进步甚大，但若要开设酒坊，合格只是第一步。”姚子碧诚然道。
“嗯，我自是知晓，只是，能酿出这些酒，我已然尽了最大努力。”尹升苦笑。
“对了！”
姚子碧忽然想到了什么，随即道：“陈重曲酿出了新酿，名为‘瑶青甘霖’，改日过来，我带上一坛与你品品，兴许尝过之后，你又会寻得新的灵感。”
“他又酿出新酒了？”
听闻此话，尹升的眉头锁得愈紧了。
“是呀！这瑶青甘霖，酒味偏甜，又比普通的果酒醇香浓郁，甚为适合夏季饮用。”姚子碧点头，笑着说道。
看着姚子碧眉开眼笑的模样，尹升忽然有些酸了。
真是羡慕那陈重曲！
两日后，姚子碧又抽得空闲，从陈重曲给自己的三坛瑶青甘霖中，选得一坛尚未开封的，拿着前往尹府。
“诶..这不是小丰子吗？”
鼓楼街上，正在闲逛的陈莲儿，在见到匆忙而过的姚子碧后，随即便跟了上去。
“小...”
陈莲儿刚想招手唤她，却在见她朝尹府行去后，戛然而止。
“尹府..那位尹公子的府邸？”
思忖片刻后，又抬头看了一眼那块牌匾，陈莲儿才转身离去。
“这小丰子与那尹公子走得可真近！”
路上，还不忘喃喃自语......
“哟！小姐这是送酒来了？”
见姚子碧抱着酒坛前来，幺子急忙迎上，并耸动着鼻头，用力嗅闻，“定是好酒！”
“宝器！”
姚子碧嗔了他一眼，道：“我何时拿过次酒与你们喝？”
“嘿嘿！”
幺子接过酒坛，便带着姚子碧去见尹升了。
“如何？”
随后，新旧主仆三人便坐于后院凉亭内，一边吃着斐娘和的凉菜，一边品味瑶青甘霖。
见尹升与幺子只顾埋头喝酒，一杯又一杯，半天没开腔，姚子碧便有些着急，搓着手看向二人，好奇询问。
“好酒！”
幺子率先放下酒杯，一抹嘴儿，竖起了大拇指。
“唔..与那陈家新酿相比，多了份清甜于其间，但口感却不单薄，不似果酒那般，欠缺后劲。这瑶青甘霖果真酒如其名，实乃琼浆仙露也！”
稍许后，尹升才恋恋不舍地放下酒杯，由衷称赞。
“嘻嘻！”
姚子碧开心地摇头晃脑，为自己斟满一杯后，才缓缓道：“其实啊，这瑶青甘霖，有我一份功劳。”
轻抿一口后，她便拍着自己的胸口，笑得沾沾自喜。
“哦？”
听闻此话，尹升笑着看向她，说道：“让我猜猜，这酒名儿应当是你取的。”
“对一半。”
姚子碧笑着又抿了一口，才道：“‘瑶青’二字是我取的，而‘甘霖’二字则是陈重曲想到的，原先啊，我想取名为‘瑶青泪’来着，但陈重曲说，若是这般取名，过柔欠刚，所以，才将‘泪’字改为“甘霖”二字。”
“嗯，瑶青泪听起来确是有些娘气。”幺子点头。
“原来，这名儿是你与陈重曲一块儿想到的...”
尹升敛下眸子，摩挲着杯沿，若有所失。
“不仅如此，在这瑶青甘霖中加入糯米，亦是我提议的呢！”姚子碧得意道。
“哦？这里面加入了糯米？难怪这般清甜。”
幺子满上一杯，一口饮尽后，才看向尹升，建议道：“东家，下回在写配方的时候，你也写上糯米试试。”
“嗯，下回试试。”
尹升点点头，情绪依旧不高，独自喝着闷酒，徒留幺子与姚子碧在那儿叽叽喳喳不停。
“小丰子，今日去了尹府啊？”
待姚子碧尽兴归来，刚跨入二进院子之时，就被陈莲儿给叫住了。
“额...”
姚子碧寻声望去，便见陈莲儿的身旁，还站着荔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