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冰冰!冷冰冰!”
回到黄氏酒坊后,林温成便急匆匆地朝他与江寒所住的房间奔去,并兴奋地喊出了江寒的诨号。
“砰!”
“冷冰冰,别面壁啦!”
一把推开房门后,林温成便冲到江寒的身后,将正在跪地面壁的他给拽了起来。
“我在面壁思过!”
被林温成拉起来后,江寒面露不豫之色,而后,双膝一弯,打算再次跪下。
“陈少东家没有怪罪与我们。”林温成急忙道。
“嗯?”
听闻此话,江寒微微站直,并转向林温成,“他真没责怪我俩?”
“没错!”
林温成点点头,随后便将自己与陈重曲刚才的那番谈话向江寒细细道来。
“陈少东家..真好!”
江寒原本冰冷的面儿上出现了一抹复杂的情绪,眼眶随之泛红。
“砰!”
忽然,他再次跪下,继续面壁。
“额..你咋又面壁?”林温成汗颜。
“暖洋洋。”
江寒转头过来,望着林温成,沉声道:“陈少东家没有怪责与我们,只是因其宽仁大度,而非我们无过。”
“嗯,你说得是。”
林温成点点头,甚为赞同。
“所以,与我一同面壁吧。”
江寒又恢复了面瘫脸,朝林温成点了点下巴,便转头继续面壁了。
“要面壁思过多久啊?”
林温成一边问,一边面壁下跪。
“一个时辰吧。”江寒道。
“唔..正好,一个时辰后,便可用晚膳了。”林温成小声道。
“暖洋洋!”
江寒一记眼刀子甩去,吓得林温成只得缩脖子闭嘴,认真面壁。
“刚刚那人是谁?看着有些眼熟。”
待林温成离去之后,孟娇娇才望向陈重曲,好奇打听。
“黄氏酒坊的林师傅。”陈重曲说道。
“黄氏酒坊?林师傅?”孟娇娇蹙眉。
“哦..他就是给黄二配出新酿的林温成?”
稍许后,孟娇娇才恍然大悟,遂问道:“那他找你有何事?可是想借机炫耀?”
“哈哈哈...”
陈重曲大笑着伸出一根手指,轻戳了一下孟娇娇的额头,“我说娇娇啊,你这小脑袋瓜里到底想的啥啊?”
“难道不是吗?”孟娇娇嘟嘴道。
“林师傅为何要向我借机炫耀?你以为人人皆是那黄二呀!”
陈重曲无奈地笑了笑,才道:“他算是过来负荆请罪的。”
“负荆请罪?”
“嘻嘻!今晚又有小灶开了。”
掂了掂陈老伯偷偷塞给自己的钱袋,姚子碧哼着小曲儿,便向后院大门蹦跶而去。
“约情人,约定在花开时分,牡丹台芍药栏整葺完成,等着那花发芽...”
“何为酒江湖?”
就在姚子碧刚刚跨出院门之时,便听得孟娇娇的声音打不远处传来,遂步子一停,戛然而止。
酒江湖?
这仨字儿吸去了姚子碧的注意,使得她忽略了前方不远处的孟娇娇与陈重曲,而是继续保持着一脚在门槛外、一脚在门槛内,俯身向前的动作。
“小丰子?”
很快,陈重曲的声音将其唤回,姚子碧一抬头,便对上了孟娇娇的冷眉冷眼。
“额...”
姚子碧心道不好,恐怕自己又打断了眼前二人的巫山洛浦。
这回,我可真不是故意的!
“咳!”
姚子碧清了清嗓子,才迈出大门,向二人行去,“少东家!孟小娘子!”
“小丰子。”
孟娇娇不咸不淡地向其微微颔首,并未行礼。
“小丰子,你这是去哪儿?”
瞅着姚子碧脸上的疤痕,陈重曲皱眉道:“天色已晚,你莫要再外出溜达了,免得错过了晚膳。”
“我不会走远,去去便回。”
语毕,向二人垂首拱手后,便转身离去,徒留身后二人面色各异。
“这小丰子怎么总是鬼鬼祟祟的?”孟娇娇话里有话。
不过,陈重曲显然没有听出她的弦外之音,只是笑着说道:“这孩子总是让人放心不下。”
“孩子?他看起来不比你小多少吧?”
听闻此话,孟娇娇微微挑眉,面露哂笑。
“唔..要小上两岁的样子。”陈重曲想了想,说道。
“那就是了,比我还大一岁呢!”
孟娇娇撇撇嘴,又道:“总感觉他娘里娘气的。”
“嗯?”
娘里娘气?
望着姚子碧远去的背影,陈重曲摩挲着下巴,陷入了沉思......
“小丰子,你这般急慌慌的,是去哪儿啊?”
就在姚子碧迈着大步,朝孟氏饭馆飞奔而去时,忽然被迎面走来的酒儿给拦下了。
“额...”
姚子碧挠了挠头,吞吐道:“就..就去河边散散步。”
“去河边散步?”
酒儿显然不信,遂将其从头到脚地打量了一番,“这个方向,恐怕是去孟氏饭馆吧?”
“额...”姚子碧哑然。
“嘻嘻!我猜对了吧?”
酒儿一拍双手,倾身笑问:“可是去孟氏饭馆买酱牛肉?”
“额...”姚子碧囧。
“是陈老伯让你去买的吧?”
“呵呵...”
姚子碧抖了抖脸皮,尬笑道:“你咋晓得?”
“哈哈..陈老伯爱开小灶这件事,在我们酒坊又不是什么大秘密,只有大米那个呆头鹅才不知道,就连三清,亦是知晓此事。”酒儿笑道。
“呵..呵呵...”原来大家都知晓啊?
早知如此,我又何必瞒着众人,每回皆似做贼一般,鬼头鬼脑,简直拉低了自己的气质。
“我与你讲,除了这孟氏饭馆的酱牛肉,还有那西城街盐帮饭馆的冷吃兔,亦是八珍玉食,不管是当零嘴儿来吃,亦或是当下酒菜,皆乃不错之选。”酒儿又道。
“冷吃兔?可是唐代诗人杜甫曾在富顺县吃到的麻辣兔丁?”姚子碧随即问道。
“没错!没错!”
酒儿猛点头,“当初他将麻辣兔丁打包带在路上吃,却发现,这冷的麻辣兔丁,竟比那热的还要好吃,从此以后,这‘麻辣兔丁’啊,便成了‘冷吃兔’,被流传至今,成了一道盐帮名菜。”
“嗯,我确有听闻,自打富顺县与公井镇凿出盐井之后,他们当地的特色菜肴亦随之发展,并很快于蜀地传播开来,乃至蜀地各处,皆有盐帮菜馆。”
姚子碧点点头,又道:“不过,各地的盐帮菜馆似乎良莠不齐,大部分皆是东施效颦。”
“放心,西城街那家盐帮饭馆很是地道。”酒儿说道。
“如何个地道法?”姚子碧好奇。
“通常啊,这市面上所出售的冷吃兔几乎都是剐皮兔,这种做法,可以完整的保留下兔皮,以作他用。但殊不知啊,这烫皮兔的做法才最是美味。这家盐帮饭馆,便是以烫皮兔的做法来制作冷吃兔,口感之巴适。”
说着,酒儿便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额..剐皮兔?烫皮兔?听起来,好残忍啊!”
不同于酒儿的其味无穷,在得知冷吃兔的做法后,姚子碧一脸惊惧,缩着脖子环抱身体,开始同情起那些惨死的兔子来。
“哈哈..小丰子,你吃小兔兔的时候,可照样吃得欢啊!”
酒儿见状,粲然而笑,并伸出一只手来,拍打着姚子碧的肩膀。
“我..我忏悔...”
姚子碧瘪着嘴,一脸歉意。
日后,我定不吃小兔兔了!
“你俩在作甚?”
突然,缸子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冒了出来,快步行至二人跟前,一把将姚子碧给用力拽开。
“哎哟!”
姚子碧猝不及防,踉跄几步后,便撞到了身后的树干上,后背传来一阵疼痛。
“小...”
“酒儿,时候不早了,该回去用膳了。”
酒儿刚想上前,去查看姚子碧的情况,就被怒不可歇的缸子给揽着往后院走了。
“我自己会走!”
酒儿随即扭动着肩膀,挣脱开来,迈着碎步,小跑离去;缸子则急忙跟上,亦步亦趋。
“哎..我恐怕要被人给恨上了。”
一个孟娇娇、一个缸子,估计二人现下对自己,定是咬牙切齿。
姚子碧伸手揉了揉后背,后悔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总与人相逢狭路间。
再一看天色,已然渐暗,为赶在孟娇娇之前抵达孟氏饭馆,姚子碧将头上的小帽扶正后,便飞叉叉地向孟氏饭馆狂奔而去。
还是女扮男装好,无需过分注意自己的举止仪容,连奔跑都可以随心所欲。
想到此,姚子碧的步子迈得愈大了,两只手前后摆动,好似一只飞奔的猴子。
“咦..这人不是那个叫小疯子的酿酒工吗?”
刚从孟氏饭馆步出的飞叉叉,见姚子碧与自己擦身而过,遂驻足转头,看向其背影,“唔..确实像个小疯子。”
看着姚子碧毫无形象可言的跑姿,飞叉叉深觉,孟娇娇唤其为“小疯子”,并非夸大其词。
“呼..还好,没有碰到孟娇娇。”
拎着一包酱牛肉,姚子碧抬起另一只手,将小帽往上推了推,轻拭着前额的汗水,并抬脚返回陈家后院。
“莲儿,你这是咋了?”
“罗莽子,日后,别再出现在我面前了,我不想再见到你!”
刚走到大门外,便见陈莲儿与罗明辉在那儿拉拉扯扯,姚子碧暗叫不好,随即停下,躲到一棵树后,打算等着两人离去之后才出来。
“莲儿,我又做错了啥?”
罗明辉紧皱眉头,拽着陈莲儿不放手。
“不!你没错。”
陈莲儿看向罗明辉,冷声道:“是我错了,我当初就不该与你相识,现下可还,给自己惹来一身骚!”
语毕,便一把推开罗明辉,甩着手帕愤然离去。
“莲儿!”
“莲儿!”
罗明辉追了几步,见陈莲儿越走越快,甚至小跑起来,便不再纠缠,悻悻转身。
“温..温小兄弟?”
一脸丧气的罗明辉,在路过姚子碧躲避的那棵树时,忽然瞥见一个六瓣小帽在树后晃来晃去,遂停下步伐,绕至树后查看。
“罗..罗老板?”
见自己暴露,姚子碧只好从树后步出,讪讪而笑。
“真巧啊!”姚子碧尴尬道。
“呵呵..确实巧。”
罗明辉搓了搓手,又摸了摸鼻子,老脸渐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