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里缪特几乎都在睡,而且睡得很沉, 很难将他从沉睡中叫醒, 哪怕特洛尔特意让洛宾从帝星上带了一位名厨做了美食去诱惑他,向来看到美食眼睛发亮的少年也是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 睡眼朦胧地随意吃上几口又趴在桌子上昏昏沉沉地睡去,看起来像是刚刚大病初愈一般, 整个人都显得很疲乏。
但是用最精密高端的医疗仪器进行了全方位的检查之后,结果却又表示缪特的身体毫无问题, 只是有一点精力不济而已, 而且精力也在慢慢地好转。
特洛尔少将猜想, 或许是因为精神上的损耗导致了这孩子近来的极度嗜睡,只能通过进行深度睡眠一点点地补充损耗的精神力。
确定缪特除了嗜睡之外身体状况没有任何问题之后, 特洛尔少将再一次乘坐登陆舰前往了帝星。
王都这段时间的气氛陡然紧张了起来,王女的遇袭使得皇帝震怒, 也导致人心惶惶。巡逻的近卫队增加了不少,对外来人的盘查也越发苛刻和严厉。以前只是禁止携带热武器进入王都之中,但是这几日下了限制令, 锋利的刀刃之类的也要做好备案登记。
而如果想要进入皇宫,那么身上任何具有威胁性的东西都要卸下,由侍从负责保管,等你离开再还给你。
所以,算特洛尔少将是因为王女的召见而来,也在进入王宫之前接受了全身的检测扫描,并且被要求将手腕上可以变形为利器的蓝黑色金属环暂时脱下来。
王女伤得很重, 若是特洛尔少将的救援迟来一步,或许会死在那个袭击她的侯爵之子手中。
这是在整个王都都在流传着的事情,也因此,王女的侍从们对待少将的态度越发恭敬和有礼,同时也极为感激。
带领着特洛尔少将前往王女的卧室的那位年轻俊美的侍从推开大门,然后站在一旁微微低头。
少将走了进去,装饰得华美精致的卧室很安静,房间很大,也很空旷,最显眼的是房间一侧那个足足有十来米宽阔铺着柔软雪白的天鹅羽绒的淡青色大床。有着复杂的蕾丝花边的薄纱轻飘飘地从屋顶上垂落下来,床上的人影若有若无地在薄纱中浮现。
“你们都退下。”
一个慵懒的声音从薄纱里传来,站在门口的几位美貌的侍女躬身退下。
特洛尔少将站在门口,他的身后,大门缓缓地关上,将外面和屋内隔绝成两个空间。
他上前几步,却没有靠近那座被散落的薄纱半掩着的雪白大床,只是在房间中间站定。那双冷淡的丹凤眼细长的眼角微微上扬,注视着前方薄纱里的身影。
在雪白轻薄的白纱里,女子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异常惹人遐想,那种朦胧的姿态足以勾起任何男人的**,点燃男人眼中灼热的火焰。
然而,少将墨蓝色的瞳孔仍旧是冰冷的,他看着薄纱中让人遐想的朦胧身躯的目光和在船舰中看着战场时的目光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那张俊美如画的脸上神色也仍旧是冷冷淡淡的,看不出丝毫情绪。
“你做了什么?”
少将站在房间里,身姿笔挺宛若雪山银松。
他的声音是极为低沉的,声线却是一种冰碎的冷冽。
一只雪白而柔软的手从薄纱里伸了出来,将那层薄纱撩起,女人精致而美艳的脸缓缓地从被她撩起的薄纱里露出来。
她露出半边肌肤若雪的脸,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来,眸中水波流转,碧色|诱人。
“你说什么?”
她说,声音轻柔而带着几分嗔意,酥酥软软的,像是撒娇一般,让人听着心都化了。
“你想做什么。”
如果说前一句还是疑问,那么这一句已经是笃定的肯定句。
少将盯着那张足以让绝大多数男人沉醉的美丽容颜,目光冰冷。
王女低低地笑了一声。
她知道瞒不过他。
他们两人认识得时间太久,太了解彼此。
在世人眼中,她是一个拥有着绝世美貌,因为被皇帝娇惯而养成了霸道的性格,强势而傲气,并且喜好美色的王女。所以,众人对于王女不慎被袭这种事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对于了解她的人来说,这件事未免显得太诡异了。
在自己的地盘中遇袭,这是多蠢才能犯下的错啊。
而特洛尔少将正是极少数了解她的人之一。
所以,对于此刻王都里流传着的无数传闻,他一个都不信。
“嗯,事实其实是这样……”
…………
……………………
在理解了父亲严格对待自己的心意之后,贝亚特的心胸开阔了许多,自小养成的阴沉性格也有了稍许转变。他开始认真聆听他的父亲的教诲,他觉得现在还不晚,算天资不够,他也会努力去达到他的父亲的希望。
在和米亚侯爵深谈了之后,他主动提出了由自己向特洛尔少将道歉,再次与之交好。当然,这只是暂时性的,米亚家族会在表面上和特洛尔交好,迷惑他,但是会在暗地里各种打压特洛尔,一旦特洛尔被削弱,再也不可能成为米亚家族的威胁,立刻将其彻底除掉。
贝亚特已经想明白了,暂时的示弱并不屈辱,笑到最后的才是胜利者。
所以,他来到了王都,觐见王女,委婉地向王女请托,表达自己的歉意,以及想要与特洛尔少将和好的意图。
只是特洛尔少将虽然前来赴宴了,但是看起来并没有和他和解的打算,从头到尾都散发着凌厉而又排斥人的气息,态度冷漠至极,更是在他试图和他说话的时候无视了他,自行站起身来离席了。
哪怕是贝亚特早做好了心里准备,也被特洛尔那种无礼傲慢的态度气得够呛。
大概是看到贝亚特脸色难看,莎乐美王女主动邀请他进侧房里谈话。
…………
“王女殿下,明明您也在场,他却是这种态度。”
贝亚特说,他坐在桌边,试图用言语挑拨起王女对特洛尔的不快。
“我也罢了,特洛尔少将依仗着您的宠,在您的面前未免也太放肆了。”
同样坐在桌边的莎乐美王女笑了一笑,以极为优雅的姿态款款起身,微弯的桃花眼斜了贝亚特一眼。
绝色容颜,眼波流转,哪怕是有着无数阅历的贝亚特都微微心动了一下。
但是很快的,那一点悸动被他驱逐得干干净净。
他虽然喜美色,但是从不会因美色而动摇,更何况他很清楚眼前这个王女中意的对象正是他的敌人。而且,算没有特洛尔少将,身为皇室之人的王女和米亚家族也是彼此忌惮和防备的关系。
“你身上有携带武器吗?”
王女看着他,微微一笑,问道。
贝亚特摇头,用温和而尊敬的目光注视着莎乐美王女。
“当然不可能,在尊贵的王女殿下面前,我怎么可能失礼地携带那种东西。”
他的回答让王女轻轻地点了点头,然后,他看见莎乐美王女转身,走到窗边一个精致的木雕梳妆台前,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什么东西,然后转身回到他身前。
她从抽屉里取出来的东西这样摆放在桌子上,放在贝亚特的面前。贝亚特看着桌子上的那支爆裂枪,愣了一下,他有些弄不明白王女将一支枪放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他抬头看向站着的王女,而王女站在桌边,她站着,他坐着,她看着他,居高临下,明明是醉人的桃花眼在看向他的目光里此刻竟是锐利得像是刀锋一般,透着一股瘆人的寒意。
他听见以居高临下的姿态俯视着他的王女这一刻冷得可怕的声音。
“贝亚特,这是你自找的。”王女冷冷地俯视着他说,“我不允许任何人妨碍‘他’。”
贝亚特还没反应过来,金发的王女已经拿起了桌上的爆裂枪。
砰砰两声,他错愕地看着王女转身,两枪打死了那两名在房间里服侍他们的侍女。
王女碧绿的眼转向他,明明她刚才打死的是她自己的两个下属,她的神色却没有任何改变,像是刚才只是喝了杯茶那般的轻描淡写。
贝亚特惊惧地看见王女抬起手来,枪口对准了他的胸口。
纤细雪白的手指微微一动,眼看要扣下去——
那几乎是本能的反应,贝亚特猛地伸手,一把抓住了在他身前的王女的手。哪怕生命遭受到了威胁,顾虑到大局的他也没想要对王女怎么样,而只是想要将爆裂枪从王女手中抢夺过来,让自己安全。
可是,他的手刚刚一握在爆裂枪上,那枪口突然掉了个方向。
他看见王女对他一笑,那笑容令他遍体生寒。
砰的一声枪响。
几乎是他一伸手毫不费劲地被他抢去的爆裂枪再一次响了,他没有碰触扳机,是调转了枪口的王女的手指按着他的手指压下了扳机。
子弹砰的一声在莎乐美王女的侧腰炸开,血肉横飞,血沫四溅,溅了贝亚特一手的血色。
王女倒在了他的脚下,倒在了血泊之中。
贝亚特站在那里,脑中一片空白。
袭击身为下任女帝的王女意味着什么,身为米亚家族继承人的他比任何人都还要清楚。
他是被陷害的!被莎乐美王女陷害的!
这是事实,可是却是没有任何人会相信的事实。
尊贵的王女会豁出命来,只为了陷害现在连侯爵之位都还没有继承的他?
呵呵,谁信。
贝亚特咬牙,握紧手中的枪一脚踹开房门冲了出去。
他已经洗不清了,逃离王都和帝星回到米亚家族是他唯一的生机。而无论他是否能成功逃离,皇室和米亚家族的战争都已是不可避免。
……
莎乐美王女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贝亚特到死也没有想明白。
…………………
房间很安静,只有女人轻柔的声音在响起。
空气中漂浮着一种清甜的香气,淡淡的,明亮的光从天窗照下来,于是那一层从屋顶垂下来的薄纱越发显得透明。金发的王女从柔软的天鹅羽绒被褥上起身,她雪白的长腿从睡衣下摆的分叉口露出来,步履轻盈地向着特洛尔走来。
她的左边腰侧明显凹陷下去,呈现出不正常的线条,那是她被爆炸开的子弹炸得缺了一块的血肉,那伤势很重,一时半会儿都养不好。
可是王女在走过来的时,她的脸上却没有浮现出一丝疼痛的痕迹,她看着特洛尔,碧绿色的眼底闪动着一种奇异的光泽。
她的眼微微眯起,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意味,或许不止如此,还有着其他什么东西,可是她眼底的深邃让人怎么都看不到底,也看不清。
“我是帝国王女,没有人会相信,尊贵如我,会为了区区一个少将陷害米亚侯爵之子。”
她轻轻一笑,笑容明媚,轻描淡写。
哪怕这是真正的事实。(83中文 .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