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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因缘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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绛云回到山神庙,仔细思忖了一番,还是在庙外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她捧着葫芦,仔仔细细地看了一番,就见葫芦的底上刻着八个小字。

绛云低声念道:“甲申癸酉癸亥壬戌……这是什么?”

梁宜的声音响起,道:“是童无念的生辰八字。”

绛云抱着葫芦,轻轻叹了口气,幽幽道:“为什么幻火会吸收童无念的魂魄……”

“有何奇怪,你不也见过他身上的万千精魂么?怕也是吸收了太多精魂,所以才有那么重的煞气。”梁宜说道。

“主人前世杀妖得道,幻火金轮是他的随身兵器。我也曾听过,幻火能吸纳妖魔之力化为己用……可是,他为什么要收童无念的魂?”绛云皱眉道。

“杀妖得道,吸魂铸器。你家主人倒是邪门得很。呵呵,莫非,幻火金轮专吸所杀之物的魂魄?”梁宜笑道。

“所杀之物?你是说,童无念是幻火杀的?不可能,幻火为什么要这么做?”绛云的语气带了几分急躁。

“若是你以前熟识的那一个幻火,兴许不会。但若他已是另外一个人了呢?”梁宜稍稍停顿,道,“丫头,你就没有觉得他不对劲么?”

绛云皱眉,努力思忖了一番,道:“你这么一说,好像有,又好像没有。”

“傻丫头……”梁宜无奈,“也罢,你且用着葫芦试上一试,立见分晓。”

绛云思索良久,才点了点头。

“那就等众人入睡,再伺机行事吧。”梁宜说完,不再开口。

绛云看着手中的葫芦,想起了幻火追杀卯符时的景象。那时他体内万千精魂,着实骇人。她还记得那铺天盖地的怨恨和杀气,只是想起,便能唤醒恐惧。而自那日之后,他说话做事也的确有些古怪。虽然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如今,也许惟有照梁宜所言,试上一试了。

……

童无念身死,众人内心忧戚,自是一夜无眠。绛云并未找到合适的时机。待到了第二日早晨,昌明和昌Υ磐弈畹氖恚凳且祷孛┥健

这是人之常情,自然不好阻拦。褚闰生只好劝慰了几句,又帮忙那二人做了藤架。最后,他还找来池玄,为童无念的尸身施了凝冰诀,以防途中腐烂。昌明和昌a叫值芏猿匦赜薪娴伲饺耸Υ忧郏换嵝┐智持浞ā6猿匦司伲饺艘仓坏媒邮埽氐懒诵弧

绛云一直在旁,一边跟着众人忙碌,一边注意着幻火的动静。自昨夜以来,他一直深睡,并未醒转。但她却始终找不到两人独处的机会,心中不免有些急躁。

待一切做完,已是午时。昌明和昌Σ辉冈僮魍a簦急赋龇17恕

绛云跟着褚闰生一行,送他们到了庙门口。昌明和昌φ饬叫值芸蘖艘灰梗鄹≈祝q跏倾俱病g朴胪弈罱磺榍潮。硭溃参瓷荨v皇牵枷肫鹆说比掌丈废删婷钡男木场r皇敝洌鼓芾斫饽嵌说男那椋隽说谋死础

若真是幻火收了童无念的魂魄,该如何……

她皱眉,苦苦思索。

这时,褚闰生开口,道:“二位师兄,让我和池玄师兄送你们一程吧。”他说完,回头对绛云道,“麻烦你守着幻火。”

绛云听到这句,连忙点头。

褚闰生也不等任何人回答,拉起了池玄,跟上昌明和昌Φ牟椒ァ

绛云目送他们走远,稳了稳心绪。她伸出手来,那地府的葫芦凭空出现,浮在她掌上。她暗暗下了决心,转身走进了庙里。

幻火自昨夜开始就一直沉睡。绛云走到他身前时,就见他睡容安然,呼吸平顺,想必伤势已无大碍。她蹲下身子,静静看着幻火,不禁又犹豫起来。童无念于她而言,不过是萍水相逢。而幻火却是与她相识百年的伙伴。若真是幻火杀了童无念,说不定也有什么因由。不亲口询问,却这样偷偷行事,未免有些……

“丫头,你又怎么了?”梁宜的声音响起。

绛云抱着葫芦,道,“我还是觉得不妥当。若他体内没有童高功的魂魄,又该如何?我虽然跟他算不上交情深厚,但也算是朋友,这样做,未免太不讲义气了……”

梁宜听到这番话,笑道:“丫头,你越来越有人情味了嘛。不过,你可想过,若真是幻火所为,以他现在的心性难保不伤到你闰生哥哥和池玄。到时候,你又该如何?”

“我……”绛云答不上来。

“傻丫头,快动手!”梁宜催促道。

绛云却愈发犹豫。正在这时,幻火忽然醒转,他起身,一把抓住了绛云的手腕,冷冷地望着她。

绛云隐隐察觉异样,却又说不上来,只是皱眉道:“抓着我干嘛?放手!”

幻火闻言,笑了起来,道:“你方才跟谁说话?”

绛云惊道:“你醒着?”

幻火含笑点头,“我若睡着,岂不是被你暗算了?”

“圈圈,你乱说什么?我干嘛暗算你?”绛云不满。

幻火不回答,只是伸手,夺她怀中的葫芦。

绛云见状,侧身避开,将葫芦牢牢护住。

“丫头,你看,他心虚了。”梁宜带着笑意,如是道。

绛云听到这句,也信了几分。她望着幻火,厉声道:“真的是你杀了童高功?”

幻火闻言,神色却不动分毫。他的脸上依旧带着邪邪笑意,道:“童无念不过是个无关痛痒的旁人,你难道要为了他,与我反目?”

绛云听完,用力甩开他的手,起身退到一边,怒道:“你不是幻火!”

幻火微微一惊,无辜道:“你说什么呢,我当然就是幻火……”

“你不是!”绛云不待他说完,便打断道,“幻火绝不会轻易杀人的。”

幻火道:“真好笑,我不久前不也差点杀了卯符么?”

“他说过,卯符不是生灵……”绛云道,“在他心中,助主人成仙比什么都重要。我说杀生会为主人增添承负,他嘴上虽不屑,但却努力收敛。不论他煞气多重,脾气多坏,他不是那种会随便动手杀人的人!”

幻火听罢,微微皱眉,“没想到,你一介妖兽,却也有这般剔透的心思。”

绛云自然不理会那句夸奖,她带着怒意,质问道:“你到底是谁?幻火在哪儿?!”

幻火轻轻一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幻火金轮能将所杀之物的魂魄拘禁,化其力为己用。那万千魂魄,永世不得超生……我,自然是其中之一。”

“你……”绛云似懂非懂,却知道他神情虽然轻松,却不是在说笑。

幻火继续道:“幻火金轮本压制着所有精魂,只可惜,他心念动摇,反被我占了上风。如此而已。”

绛云还想问些什么,却听梁宜冷声道:“跟他废什么话,快动手!”

绛云望着眼前的人,心中的犹豫早已不见,她抬拔葫芦的塞子。幻火见状,抬手一挥,数十砗磲珠子凭空出现,每颗珠子都引了一道水流,缠上了绛云的手脚,更织水成网,将绛云团团围住。

“妖兽,小王与你无冤无仇,不想伤你。你识相的,就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别碍小王的事。”幻火换了自称的那一刻,语气里透了一丝威严。

绛云自然毫不理会。她用力挣扎,试图脱出束缚。

幻火的手指轻轻握拢,水网收紧,扼得绛云喘不过气来。绛云手上一松,葫芦脱手而落。幻火手指轻勾,水柱缠着葫芦,送到了他眼前。

“好重的阴气,莫非是地府之物?”他垂眸,摇了摇头,“昔日普煞仙君杀妖无数,拘魂索魄,地府坐视不理。如今插手,真是可笑至极!”

眼看他要动手毁了那葫芦,绛云心焦不已。梁宜却道:“丫头,跟着我念。”

绛云并不多想,开口跟着念道:“三魂招引,七魄重开!力魄!”话音落时,她就觉一股力道由丹田升起,遍行四肢。她猛然抬手,周身的水网瞬间被震开,她刚站稳便疾行而上,指甲化作利爪,攻向了幻火。

幻火未曾料到她有这般变化,慌忙闪避。绛云旋身,一脚踢向了他手中的葫芦。

这一踢力道非凡,幻火吃痛,葫芦脱手而出。绛云一跃而起,接住那葫芦。这一次,她二话不说,拔开塞子,将葫芦口对向了幻火。

葫芦帝的那行八字辉光一闪,就见森森黑气从葫芦中喷涌而出。那黑气瞬间化作阴寒铁链,直冲幻火而去。

幻火见状,退开几步,伸手一挡,砗磲珠子立现,化作盾墙,挡在他身前。然而,那黑气所化的锁链本是无形,无可阻挡。锁链穿透砗磲的盾墙,没入了幻火的身体。

顷刻之间,锁链震动,黑气翻滚。幻火的周身青焰升腾,无数精魂自青焰中映现,嘶吼哀嚎。出乎意料的是,那些精魂丝毫不怕那黑气锁链,反而争先恐后的拉住锁链,努力爬向葫芦。

绛云看到眼前情景,顿生恐惧。精魂的煞气深厚,让她战栗不已。她闭上眼睛,不敢再看。

“丫头,喊童无念的名字,快。”梁宜急道。

绛云紧闭双眼,大声喊道:“童无念!”

那一瞬间,握着锁链的怨魂纷纷退却,一缕魂魄隐隐出现,依稀可见是童无念的身形。黑气的锁链一见那魂魄现身,立刻缠住他的手脚,将他往葫芦里拖。

而此时,周遭的煞气和怨念愈发深厚,只见,那原本退却的无数精魂不再抓紧锁链,反而牢牢地抓住了童无念的魂魄,不让他离去。

幻火见状,双目含怨,冷声说道:“休想……我们走不了,你也休想!”

眼前这情势已是僵局,葫芦上忽然出现了一道裂纹。

绛云只觉手中之物猛然一颤,她睁眼看时,葫芦上的裂纹已有四五寸长。黑气从中溢出,全然不受控制。她正惊讶之时,葫芦发出了一声脆响,裂成了两半。锁链瞬间消失,幻火身上的青焰精魂连同童无念的魂魄也一并消失,再无踪影。

幻火步履踉跄,连退几步,低低地喘息起来。

绛云看着手中已成两半的葫芦,正不知所措。却听梁宜又道:“丫头,停你心念,身子借我一用。”

“你……”绛云微微一惊,旋即点了头。她阖上双眼,平复心绪。只见淡淡光华自她身上溢出,待她再睁眼时,神情中再无畏怯,透着一丝傲然。

她伸出手来,唤道:“兵魂招来。”

话音落时,一颗兵魂珠现在她掌心。她握住珠子,轻轻一甩。兵魂珠化作一柄拂尘,挥舞之时,金光四溢,玄妙绝伦。

幻火平下呼吸,抬眸看见这般样子的绛云,稍加思忖,疑惑道:“你……”

不等他问完,绛云微微颔首,微笑道:“我乃上清派华阳观高功,梁宜。你体内的万千魂魄,今日就由我一次收尽吧。”

幻火皱了皱眉头,打量了她一番,继而笑道:“好狂妄的口气。……说起来,小王方才也想到了一个新招数,正好拿你来试试。”他笑念,“鸿蒙天地开,万物皆有声。乾坤八音,律令招来!”他击掌,喝道,“坤音!”

一瞬间,随那轰天声响,山神庙被一击震碎,化作了齑粉……

……

但说此时,褚闰生和池玄将昌明、昌a叫值芩偷酱蟮郎希愕懒吮穑髯苑值馈

褚闰生目送那二人走远,轻叹了一声。

池玄却依旧一脸平淡。他转身,道:“回去吧。”

褚闰生忙伸手拉住他,笑道:“别急啊,师兄。我们再去一次那地方。”

“即便你去了童高功被杀之地查看,也找不到什么线索。”池玄回答。

褚闰生收了笑意,道:“我知道……不过,若不去看一看,我晚上睡不着啊。”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事有蹊跷,特别是昨夜听了池玄的话后,这疑惑更深。他隐隐觉得,有什么事发生了,而他无法控制。这般感觉,让他忐忑。只是,这样的心思,他不知该不该说出口。

池玄却也不问,只道:“好。”

两人不再多言,到了昨日童无念激战的林间小道。

此地,原本绿树如荫,葱郁可爱,而如今,树木不是被拦腰切断,便是被震歪在地,花草凋零,一片狼藉。地面上更是布满丝线切纹,更有无数龟裂,似是再默诉那一战的惨烈一般。

褚闰生走了几步,蹲下身子,仔细查看起来。地上的纹路均整,似曾相识。他立刻想起,不久前,他也见过徐秀白的法宝“网元天纲”所布下的“天纲列阵”,确是这模样无疑。那就是说,当时对战童无念的,是徐秀白。而当他们一行赶到之时,弥天伞开,封却众人视力。以何彩绫的个性,这番举动,大概只是不想让他们介入太深。若是何彩绫与徐秀白联手作战,又哪来这闲功夫?这两人皆是自视甚高,背后偷袭之事,怕是做不出来的。

童无念被水流凝成的刀刃自背后一击得手。凝水成刃的咒法虽然粗浅,但也不是人人使得好的。就刚才搬运尸体的情势,昌明和昌a饺耍灾浞ㄖ拢轮欢┢っk约涸蛎簧跆旄常浠幔疵荒苣统扇小g埔膊槐厮盗耍垢兔患弥浞ājo碌模挥谐匦突没鹆恕

当时众人视力被封,对发生之事一无所知。但褚闰生记得,当时,池玄就在他身边,而幻火却……

他想到这里,心头一凉。幻火?会是他么?他克制自己不往下想,他甩甩脑袋,站起身来,道:“还是师兄说得对,看不出什么来啊。回去吧。”

他说完,迈步要走,落脚时,却踩着了什么。

他低头,就见脚下的,是一颗兵魂珠。他弯腰将珠子捡起,放在手心,但见那珠子光华尽失,裂纹满布,早已没了神力。

“是童高功的兵魂珠。”池玄看了一眼,说道。

“原来主人亡故,兵刃也会……”褚闰生叹道。

“既是以自身道行育养的兵器,自然是心魂相通,同生共死。”池玄回答。

褚闰生低头,看着手中的兵魂珠,不禁沉思起来。

这时,地面忽然轻震起来。褚闰生抬头看时,就见一片烟尘升空,惊起无数鸟雀。

“是山神庙的方向。”池玄说了一句,转身往回赶。

褚闰生也不再多想,收起那颗兵魂珠,跟了上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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