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听也没有想到,自己因为报复心而升起的一个小小举动,居然掀起了蝴蝶效应。
私底下复印过那本资料临时抱佛脚来背的人不少,有一部分人本来还嗤之以鼻,结果看到跟风的人太多,那些人看上去神神叨叨煞有其事,那股仿佛三流高手捡到了什么绝世武功秘籍的冲劲令人害怕。
渐渐的,一些学霸本还不以为意的讥笑情绪也收了,变成了如临大敌,似乎真的担心这些投机取巧的人多了,会撼动他们的王座,于是在考前的一两天,到底还是禁不住诱惑,翻了那份重点。
他们看完后也颇有收获:
“这个常常被我忽略的偏难板块,这一次居然是必考点,还挺有王老头的风格,这是想用设计实验题为难我们?”
“红笔都看了,还有二十四小时,干脆把蓝笔也看了吧……唔,现在是晚上十一点,我再看四小时黑笔内容就睡觉,睡四个小时就起床去考试……”然后挑灯夜读,一夜就过去了。
当天晚上,南城寝室里不少蚊帐内的灯光彻夜通明,宿管阿姨三番几次来敲门勒令睡觉,都无法阻止这群人如饥似渴的求知心,第二天大多数人都是昏昏欲睡、神色惺忪,眼皮下甚至有一层浅浅的黑青色,看上去很是憔悴疲惫,但与此同时,他们的神态又充满自信而满足。
考试铃声响起之前,一群人还在争分夺秒地翻阅资料。
云桑倒是睡得很好,不到十点他就上床睡觉。他的睡姿也一如既往,并不因为即将到来的事情有所变化。
他双手平稳地叠合在腹部,呼吸声很轻盈,面容很安静,衬着那张俊美的脸,嘴唇没有多少血色,像极了静静沉睡的白雪王子。在夜晚的静谧中,五官轮廓多了几分柔和,稍微淡去了白天总给人的冷淡。
他睡眠质量很好,一旦睡着刮风打雷都不一定能把他吵醒。
他房间灯光一熄,付美瑕也不敢去打搅他。
家里有三个孩子,明天就要考试了,学习成绩很好、一向让人省心的江听,包括混不吝的江晏淮此刻都在温书,也只有这个接回来的小儿子才九点半就上床。
这对比过于鲜明,让付美瑕有点发愁,她忍不住打开她的富太太闺蜜群发了句消息:“孩子成绩差,又不爱看书怎么办?”
其他圈内太太回她:“孩子不想读书,你操再多心思也白搭,随他去吧。我家混小子也不爱读书,说一看书就眼睛疼、头疼,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多怪毛病。”
“于我们这种人家而言,学习不是唯一的出路,成绩再好也只是锦上添花。美瑕你想开点吧,大不了等高三了,安排你家孩子出个国长长见识,国外那么多名牌大学,砸钱就能读,等云桑镀层金回来,你再给他几家小公司,让他当个小老板不就好了?”
“是啊你家老公那么能干,你要是怕以后这个孩子没饭吃,匀他几支集团股票不就好了?”
闺蜜们给她描绘的未来,与付美瑕本人最初的想法不谋而合,她们这种人家确实有其他选择权,财富权势和家庭底蕴治愈了她的心。她婚后本也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富太太,确实不该操那么多心。
她便也放下手机,敷了个面膜,准备去睡美容觉。
第二天早起她容光焕发,穿着一身白色长裙美丽得不行,还能言笑晏晏地对云桑说:“尽力就好,考不好也没关系,妈妈以后砸钱给你上大学。”
“?”云桑吃着包子,面无表情的脸上蹿出了一个问号。
此时距离他参加高考还有两年多,距离马上到来的小型月考还有两个小时,云桑不明白,付美瑕怎么能想得如此久远。
江家一顿早饭其乐融融的结束,云桑去考试。
经过充足的睡眠,他在人群中显得精神奕奕,一双黑眸亮若寒星,反倒是蒋东岐一如既往的萎靡不振,拿着资料不撒手。他的表现在今天并不算突兀。
江听有些紧张,他没想到自己本意只是想让云桑上钩的小东西,最后竟引起了不小范围内的轰动。一路走来看到如此多人手不释卷,他颇有些心惊肉跳,很想站出来说:“别背了,那都是假的!”
“我只是想坑云桑一把,那些都是假的,你们连最基本的判断能力都没有吗?”
怪也怪他想报复的心思太强烈,于是以假乱真水平做得太高了,那些人翻来覆去,显然看入迷了,为了高分都努力冲了,江听完全不敢阻止这股风气,只能咬了咬唇,期望宋阳不要出卖他。
宋阳本人也不知道这玩意儿是假的,被云桑拒绝后,他憋着一口气干脆自己看了,然后越看越上头。他本来成绩也不过中流水平,但复习了那么久后,他觉得这一次进红榜应该稳了。
考试铃声响,众人陆陆续续进入考场。
一名男老师发起了考卷,底下乌泱泱的同学都盯着他慢吞吞的动作,对着他手里的卷子双眼冒绿光,脸上写满了急切。
这种迫不及待的心情极具感染力,让男老师惊讶地挑了挑眉,忍不住道:“你们别急,老师马上要发完了。”
一拿到试卷,蒋东岐立刻翻了起来,倒数如他还是第一次那么期待考试,几乎心急火燎,生怕这几天翻来覆去记忆的东西,在老师慢吞吞发卷子的这几分钟又给忘了。
可当看清试卷后,他有些懵了,试卷上的大半考点非常陌生,他甚至有点想举手问老师是不是发错卷子了。
但到底他还没那么傻白甜,他拿着一只笔,对着完全陌生的试卷游起了神,整个人呈现一种呆滞状态,最后他还是不信邪,继续一字一句的读题,努力想找出他这些天看的内容。
他的动作有些猛,吸引了讲台上男老师的视线,对方放下喝水的保温杯,敲了敲桌子道:“有些同学,做不出来不要折磨试卷,拿试卷发脾气。”
蒋东岐脸色顿时爆红,做贼心虚地瞥了一眼男老师,发现对方果然也在注视他。
这下他不敢放肆了,拿起笔对着试卷,面上假装在认真答题,实则心下慌得一批,怎么说好的重点都没考呢?!!
选择题范围也不对,明明复习了那么多,蒋东岐要抓狂了,只好从文具袋里拿出橡皮擦,临时制作了一个骰子,继续走以前的套路——靠运气盲选,大题随缘。
大题都不会做,先写一个“解”字吧,好歹能有一分。
就在蒋东岐抓耳挠腮之际,他不忘朝云桑那边看了一眼,发现对方脸色镇定,手中的白金钢笔一刻不停,衬着那看上去会发光的白色衬衫,对方不像是学生,而像是什么从容的精英人士。
他盯的目光有些久,然后就看到云桑翻面了,在刷刷刷写第二面,这让他跟见了鬼一样。
经过几次“参考答案”的洗礼,他知道云桑应该很厉害,但亲眼所见,才发现他磕磕巴巴纠结不出的题,人家唰唰唰就写完了。
别人当他在瞎写,可蒋东岐知道,云桑肯定不是瞎写,最后连老师都被对方吸引过去了,站着课桌前,欣赏对方的答卷,眼中时不时闪过几分惊讶,他出的试题难度只是中等,但他故意设置了那么多陷阱,对方竟然一个没踩,甚至还提出了极为奇妙的解题方式。
他已经猜到了单科最高分花落谁家了。
可其他人因为考试失利,完全无心关注老师,整个考场弥漫着一股低迷的气氛。
考试铃声再次响起,象征着考试结束,很多同学立刻起身往教室外冲,他们早就憋了满肚子的火,急于找地方倾诉。
男老师慢吞吞地收卷子,察觉到这一幕后再度挑了挑眉,“大家别乱跑,半小时后还有一场考试。”
他把收起的卷子弥封,回到了办公室,其他老师手脚比他快的,已经坐在椅子上休息了,正闲聊:“怎么回事,我感觉我监考那个班的学生,卷子发下去一个个都魂不守舍的,我看了一下试题难度,王老师出的卷子也并不难啊。”
“我那个班也是,大半人心思浮躁抓耳挠腮的,这群孩子有些奇怪。”
“确实不难,我监考的那个课室有个姓云的孩子拿了满分。”姓王的男老师慢条斯理地拿起保温杯接水,仔细想了想他那个班,种种特征也对上了。
老师们摸不着头脑,殊不知学生在走廊和厕所隔间里群情激愤,一个个情绪都要炸了。
“怎么回事,那打印出来的重点资料,我辛辛苦苦背了两三天,说好的必考点呢,怎么一道都没有考到?!!”
“为了背那玩意儿,我昨天晚上熬夜到五点!结果就考到了一个选择题???”
“这重点难道是假的?”有人提出了合理的质疑,“有人为了保住自己的成绩,故意放出假重点迷惑大众,让大家成绩下降他好渔翁得利?好家伙,这手段太高了,把我们耍得团团转啊!”
“下场考试再验证一下,大家就能知道答案了。”
众人闻言觉得有理,纷纷理智地散去。
等到语文卷子发下来,发现全然陌生的古诗词填空和古文阅读翻译,不少同学情不自禁地从嘴角挤出了几声冷笑,眼神更是露出三分讥讽、三分薄凉和四分果然如此。
台上的老师:???这群孩子什么情况?
厕所隔间内,当时正好目睹了那场对话的江听,脸色都吓白了,心脏紧张得扑通扑通乱跳,脑袋里的思绪也乱作一团。
一旦真相暴露,他觉得自己很可能会被这些愤怒上头的同学撕成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