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名禁军看到门槛下突然爬出一个人来,吓得立即用戟对着他,于文远抬起头,形销骨立如同饿殍,两位禁军如同大白天看见鬼一样,吓得往后退了几步,于文远挣扎了半天站了起来,他们这才反应过来,一齐把戟对着他。
于文远伸出两只手握紧戟杆,对着他们轻轻一笑,使出全身力气扑了上去,两位禁军吓得慌忙往后抽,于文远腹部已经是好几个血窟窿,鲜血顿时喷涌而出,骨瘦如柴的身躯直直地倒了下去,堂前大片大片的殷红,溽湿了青石地面。
两位禁军吓呆了,朝廷只令于家家产封库,男女就地关押,并未要处死,至于给不给饭吃,不关他们的事,谁知于文远竟然象疯了一样从门底下爬出来自戗,可是无论是不是于文远自找的,他们失手刺死堂堂的安靖侯,已是不争的事实。
事情再也压不出了,第二天就传遍了朝野,满朝文武皆知安靖侯不但被看押他们的禁卫刺了一身的血窟窿,而且于家满门已经整整六天水米未尽,一个不足一岁的婴儿活活饿死,其他人只等咽气。新皇登基尚不足二十天,先帝尸骨未寒,就发生了这等残害世家之事,顿时人人自危,本来就对仁宗皇帝突然病亡心存疑虑的几位重臣甚至联名上书要求彻查先帝死因,而且边境突传三百里加急,一直按兵不动的吐蕃突然正式进攻,两军已由对垒变为正式开战。
内忧外患,承宗李沐焦头烂额,他虽继位,不但遗诏是伪造,而且连传国玉玺也没有得到,暂时还可应付,再拖延下去肯定让人生疑。安王重兵更是心腹大患,可是吐蕃突然发难,目前还没法夺去他的兵权。如今安靖侯府的事情又惊动得一帮老臣联名上书要求彻查先帝死因,这是他最大的软胁,先帝的死本就是他们母子做的手脚,哪经得起细查。
李沐不禁后悔自己没有听.从母亲先稳定局势和臣心的劝告,却受凌意可挑唆做出这等蠢事,位子还未做稳弄得不可收场。
卢太后得知实情后气败急坏,儿.子刚刚登基,根基未稳,内忧外患,特别是先帝遗诏是假不,就连传国玉玺尚未找到,私刻的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还有安王的百万重兵,这些都是急待解决的事,儿子却和一个无权无势的安靖侯府过不去,惹出这等大麻烦。
先是把儿媳凌意欣叫去一顿.臭骂,才知原是凌意可挑唆,更是怒极,即刻严令凌相管好二女儿不许随便出府,并把瑞王府赐给宫中另一成年皇子居住,彻底断了儿子和凌意可的路子。
面对安靖侯府的大麻烦,卢太后浸淫后宫和朝政.多年,极有手腕,很快就同时发出三道懿旨平息了事态。第一道是很快派人给于家老幼送去粥食精心服侍安置,并派太医诊治;第二道是由礼部出面速速给于文远敛尸并厚葬,并在于家设灵堂令满朝文武皆去祭奠;第三道是本来廷议对于家只是家财暂时封库,主仆就地分开圈禁,等于奉直是否投kao吐蕃一事查清之后再做处置,暂时并未有处死之意,可是经查证守卫统领和看守的禁军却挟私报复,私绝于家水米,致女婴饥渴而死,还刺死前去理论的安靖侯,遂下令即刻处死,家眷遣回原籍。
事态平息了下来,于文远用自己的性命换来了满.门的暂时安宁,恢复了饮食的于家大经过太医精心调养,身体也渐渐康复了。因为前车之鉴,卢太后下令只由禁兵包围安靖侯府,于家主仆不得出府半步,但可在府里自由行走,每日足量供应米菜等物。
于文远的死使老夫人的身体彻底垮了下来,于.夫人成了于家的主心骨,所有的事情都要她拿定主意。于文远的死也让她一辈子的怨恨彻底了解,在悲痛的同时,心性渐渐平和宽容,对奉纯一家和奉孝母子不再冷漠敌视,每日在有限的条件内,精心安排好大家的生活。
在压抑和自卑.中生活了几十年的奉纯不再退缩,他挺身而去,暂时担负起家主的职责,大事情亲自和于夫人出面料理,成了她的好帮手,奉孝也破天荒地好象长大了,每日帮着奉直料理事务,外患当前,于家命运未卜,没有比亲人一心一意更重要的了。
于文远虽然壮年早逝,死的凄惨,但却救了整整一家人的性命,还好在卢太后的懿旨下仍以安靖侯之爵位得以厚葬,算是对于家人最大的安慰。
老夫人却因为于文远的死受到沉重的打击,那几天的饥渴困顿和惊吓对她老迈的身子造成了极大的伤害,再加上忧心于家的命运,身体一天天衰败下去,彻底变成了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
满府最冷清的莫过于奉直的院子,在老夫人的提议下,福意居又改成了云水居,只可惜整个院子冷冷清清只剩卢静娴一个带着丫头嬷嬷居住。
于夫人怕她一个人寂寞难耐,让她和青姨娘去住,卢静娴却推要为公子和云姐姐看好屋子,莫使荒凉了去,因为值些钱的东西大多已经封库存放,每件屋子都空荡荡的只剩常用的家具,卢静娴依然每日督促奴仆细细地打扫整理空寂的屋子,时时保持洁净整齐,随时准备迎接奉直和若水回来。
已经苍老了几分的于夫人和青姨娘坐在空空如也只有几件家什的外堂,相对无言,瓷瓶宝器、玉雕摆件,琉璃屏风都被收走,徒留空空的桌凳。
于夫人想起于文远瘦若饿殍一般的身体倒在血泊中的情景,心里一痛,怎么也不会想到,一辈子不问人间烟火事的于文远,竟然会在于家陷入绝境之时,拼却自己的性命,扑到两只尖利的戟上,以这种惨烈的方式,为于家老幼赢得生机。
还好于家总算暂且安宁了下来,除了不能出府外,米菜供应充足,日子仿佛又和以前一样,只是二房调零,奉直的妻妾休的休、死的死、跑的跑,只剩卢静娴一人,三个孩子虽然有云氏照顾,但却不知下落,奉直自己至今音讯全无。
“夫人可是担心二公子?”
于夫人摇摇头:“我不是担心,我是想他,我相信他现在定是好端端地忙着什么重要的事情,可你这孩子咋就这么狠心,走了一年多音讯全无,就不怕急坏我们,他那房现在多亏有静嬷打理,要不就成了空院,你他就这么放心得下?”
青姨娘连忙劝她:“公子不是薄情寡义之人,他定是碰到什么要紧事情了,既拖不开身,又不能走lou半风声。夫人想想,他若真的来信报了平安,我们言语神色之间难免流lou出来,落到有心人眼里,可不成了麻烦?“
于夫人叹了一口气:“你的也对,我只是太想他了,我一生的心血几乎全都用在他的身上,只要现在得见一面,我死也心甘了。还有他的两个儿女,幸亏云氏带走了他们,就是以后皇上再怎么责罚于家,他们都是安然无恙,隐姓埋名也罢,落为庶民也罢,只要平平安的就好。”
青姨娘头,心有余悸地:“夫人的对,前几天我们差就送了命,想着真是可怕,本来锦衣玉食之人竟险些被活活饿死。如果不是云姨娘派人换走容儿,她那么的年纪一定挨不过,还有我们,要是没有她派人送来的那些馒头和水,我们也早就支撑不住了。”
于夫人有些狐疑地:“这一次她确实立了大功,不但救了容儿,还让我们多了活命的机会。不过这么来她以前并未远离,就带着孩子在长安附近生活着,我原先还以为她回蜀郡去了,她倒躲得好,我们派了那么多人都未能找到。不过她一个外地女子本事倒不,躲得好好的不,还有那么一个忠心能干的侍卫,我怀疑奉直早就替她安排好了,他还是不放心凌氏,怕我们亏待她,也不知她生了没有,是儿还是女,真希望于家这场祸事过去以后,她能带着奉直的三个孩子回家!”
“夫人,静娴和你一样盼着云姐姐回家,我好想翼儿和容儿!”
卢静嬷捧着碰着几枝半开未开的荷花走了进来,后面的丫头端着一个普通的青瓷花瓶,随手cha在桌子上,发出淡淡的清香,粉嫩的花瓣上lou珠晶莹。
于夫人一喜,欣慰地:“还是静娴贴心,知道屋里空的没什么摆设,cha几枝荷花让我们心情好些,只是在哪找的花瓶?”
卢静娴轻轻一笑:“我见这荷花开得好,专门坐船采的,老太太那里我已经送去了,只可惜没有好花瓶。家里的好东西都被查封收库了,只有这些粗疏之物反倒留了下来,这是我在杂物库里找到的,夫人莫要嫌弃。
于夫人感动地拉着她的手:“如今府里没落了我才知道了,穷家女子有穷家女子的好处,奉直那房现在只有你了,我顾不过来,处处都要kao你打理,现在不比寻常,只能辛苦你了!”
卢静娴感激地:“夫人莫要这么,云姐姐对我的好不比寻常,我一辈子都报答不完。静娴身无长物,唯一能做的就是每日把云姐姐和公子的屋子打扫干净,让他们随时回来都有一个舒适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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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大年三十,万年团圆的日子,锦瑟祝大家辞去旧烦恼,迎来新变化,盍家团圆,幸福无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