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斯特,你不能穿着这身衣服跟我去政府办事,虽然不是嘲笑穿衣风格,但我希望你能暂时换上正常衣服。”
走出服装店,比尔有些不满。
他并不知道埃斯特穿成这样是因为没钱去买新衣服,以为她就是喜欢这种打扮,这个世界的怪人很多,怪得花样百出。
不过埃斯特听到比尔的话后,先是一愣怀疑自己出现幻觉,接下来就是不可置信地提出质疑。
“什么,克利夫先生,你是说要给我买衣服吗?”
“废话真多,抓紧时间。”
“是,我明白了!”
埃斯特终于露出笑容,跳着跟在比尔身后有进服装店,暗恋中的男人女人经常大起大落,因为喜欢的人一点重视就欢呼雀跃。
这个外表冷漠的男人,眼睛里还是能看到我的!
埃斯特就是这样在内心深处告诉自己。
比尔并不知道埃斯特内心在想什么,他正吩咐店员取下符合自己眼光的连衣裙给埃斯特换上。
严格来说埃斯特长得不丑,尤其是换下奇奇怪怪的衣服后,服装店员又用发箍将漂亮的红发束起,配上符合高档礼服的耳坠和项链。
当埃斯特站在镜子前,她被吓到了。
“这、这是我吗?”
她扭扭捏捏离开换衣间,比尔正坐在沙发上等待,手里拿着一张《每周新报》,阅读最新时事热点。
看样子新编社找到方向了,他们把受众群体转移到中产阶级身上,加大对时尚用品的介绍和推广。
呵呵,他们已经对写软文这件事得心应手,应该能收到很多时尚用品商店的广告费和赞助费。
“先生,您、您看我穿这件衣服会不会太太太奇怪了?”
埃斯特满脸羞涩地站在比尔面前,她正穿着一件收口黑色连衣裙,收腰设计把她纤细的腰身展露无疑。
“……不,很适合你。”
上下打量一番,比尔看到两条匀称紧实的小腿修长白皙,皮肤光滑得看不到任何瑕疵,小坡跟皮鞋拉长腿部弧线,令埃斯特更加高挑性感。
深目高鼻的女人脸上不加任何修饰,五官却又那么和谐立体,鲜血宝石般的大波浪红发从柔弱双肩顺流而下,举手投足间都是气质。
人靠衣服马靠鞍,这话说的一点没错。
“服务员,把我挑的另外几件也打包,包括配饰和鞋子。”
“好的,先生!”
服务人员笑得嘴都合不拢,又帮埃斯特配上手提包,将所有东西打上精美包装,这才将这位富少爷送出店门。
埃斯特跟在比尔身后离开,还有服务员捂着嘴偷笑,跟她打趣,甚至忘记刚刚比尔才说自己单身。
“小姐,您男朋友真有眼光。”
“别、别说笑了,他可不是我男朋友!”
埃斯特赶紧跑出服装店,脸上还是滚烫的红色。
捂着脸钻进马车,心脏却还噗通噗通乱跳不停,生怕刚刚服务员的话被比尔听见。
马车缓缓驶动,埃斯特偷偷将马车打开一条缝隙,望着这个男人的背影,心中悸动久久不能平复……
比尔驾驶着马车在路上行驶,日新月异的布里特斯大街上能看到很多造型奇特的蒸汽车。
白色蒸汽从钢铁排烟管滚滚冒出,指挥交通的警察手举指示牌站在路口,见到大亨开车路过连忙点头问好,当他指挥平民过马路时则又板起脸。
叮铃叮铃的声音响起,接着是呜呜呜呜
小型蒸汽列车的试运营车辆缓缓停下,刹车时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响起,又很快淹没在从蒸汽列车挤下来的嘈杂与喧闹中。
比尔停下马车静静等待人潮散去,青灰街道和巴洛克风格建筑在昏暗日光下显得如梦似幻,光影将古老中的朝气蓬勃渲染,也让世界更加真实。
当马车终于抵达目的地,比尔和埃斯特走入商业管理局,一楼就是嘈杂的业务办理大厅。
工商管理局的热闹程度比想象中更甚,比尔也能看到许多以前在报纸上见过的小贵族,他们穿得西装革履高傲地站在一旁,身边还跟着老管家忙前满后,负责公司注册。
在贵族阶级倒台后,这些小贵族们失去令人羡慕的地位,便变卖乡下土地,打算和资本家一样开办工厂,走上新贵族道路。
虽然商业管理局里有很多人,不过相关部门的办事效率还算不错,比尔很快领到申请注册公司要填写的一大堆表格。
接下来比尔带着埃斯特来到房产局,申请了北部工业区最偏僻的位置,那里租金相对便宜,又快速填写公司名称和出资人,以及银行贷款担保单和启动资金。
最后比尔来到私有产权保护局,开始着手办理自行车的产权保护,这当然又花费了不少钞票才将自行车的设计图纸和设计理念全部提交。
“万恶的资本主义社会,穷人真是寸步难行。”
将空瘪的钱包放回怀中,比尔不再多发表意见,他可没有再组织一场工人革命的想法,只能让自己进入那个阶级。
夜幕降临以后,比尔和埃斯特回到惠比特小镇,古朴的弯曲道路上看不见任何行人影子,这里只剩下一片死寂。
由于这座早已破败不堪的古镇中,平日里商店进货都是驾驶马车去隔壁镇子,因此这座小镇平日里除了比尔的马车,几乎没有外人经过。
比尔和埃斯特来到唯一亮灯的修道院,修女们也陆续病倒,她们没有等到救世主,连镇长都消失得不见踪影,他带人离开惠比特小镇以后再也没有回来。
“嘿,虽然这么说很残忍,不过你们的镇长不会回来了。”
“布里特斯没有任何新闻报道惠比特小镇出现疫情,说明镇长并没有将此事报告给政府或是任何能够帮助到你们的机构。”
坐在神像面前的破木板祈祷台上,比尔背后便是无脸神像,烛光摇曳在高耸黑铁烛台上,这只烛台应该就是破落修道院里最有价值的物品。
回答比尔问题的修女们抿着嘴,她们曾经这样想过,那个从来都不希望来到这种小镇当差的镇长大人,是不是早就害怕疫情传染给他,抛弃了惠比特镇?
没有参与到比尔和修女们的交谈中,埃斯特正满脸担忧地跪在地上,她在帮助生病孩童,帮助他们换掉额头上滚烫的毛巾,
埃斯特也是直到今天才知道就住在他们脚下的居民们竟然正被病痛折磨,别墅里的储备食物很多,并不需要每天都来惠比特小镇采购。
“不然我们自己明天去首都找医生吧,布里特斯一定有愿意帮助我们的医生,政府也不会对我们不管不顾!”
“那明天我带着钱去首都寻求帮助,教廷也会帮助我们的,咳咳……”
修女们围在一起商量,比尔目前愿意参与到惠比特小镇疫情中,当然是因为他不想看到欧德教廷参与,因此他最好阻止修女们的计划。
“尊敬的女士们,或许你们不该这样草率决定将此事上报给政府和欧德教廷,如果惠比特镇真的被检查出瘟疫,你认为政府会放过小镇上的人吗?”
“而且你们有没有想过,欧德教廷曾经就因为惠比特镇的贫穷而放弃这里,他们为什么会再度归来?”
“就算他们愿意派人来到惠比特镇,抓到一个人将她指认为女巫,说小镇出现疫情全部是由女巫导致,那么你们认为教廷会如何对待被邪恶侵袭的各位?”
冷淡但低沉的声音响起,修女们再度看向坐在祷告台上眯着眼睛的男人。
这些话不仅引起修女们关注,包括在旁边躺着的小镇居民在内,都在比尔说出这种可能性后屏住呼吸,想到了什么不太友好的历史经验。
“修女们说过,教廷会烧死女巫,但我们不是女巫,教廷不会烧死我们的!”
稚嫩的声音在祈祷台下方响起,脸色蜡黄的小女孩天真地抬起头,她说完又剧烈咳嗽起来,旁边一直照顾小女孩的老女人赶紧帮她顺气按摩。
只是小女孩的话并没有让在场成年人重燃希望,他们反而更加忧虑。
“克利夫先生,那我们该怎么办?”
“是啊,克利夫先生,您是从大城市来的尊贵绅士,一定有办法帮助我们!”
“克利夫先生,请问您认不认识医术高超的医生,不需要政府帮忙,只要有医生肯来到这里为我们治病,我们会凑钱看病的,不会让他做义诊!”
居民们焦急地看着比尔,他们眼中满是无助和祈求,这就是贫穷的悲哀,他们从很久以前就不敢生病,因为他们没钱,所以连生死都要掌握在别人的施舍中。
“克利夫先生,您不是说要帮助小镇居民检查发病原因吗,我现在就去布里特斯寻找医生!”
埃斯特坚定地站出来,她眼中充满对小镇居民的悲悯,比尔从来不知道她还有善良和喜欢多管闲事的一面。
骗子占卜师,这可不是善良的代名词。
“今晚不要急着找医生,现在已经快到深夜了,你也不知道靠谱的医生住哪儿。”
“早上我发现水管里的水是黑的,如果不出意外,居民生病应该和饮用水被污染有关系。”
“你们一直都喝这种水吗?”
目光扫过修女和小镇居民,他们神情复杂地点点头,一名瘦高修女开始解释原因。
“尊敬的克利夫先生,镇子里的饮用水最近的确有些浑浊,不过以前我们也是这样过来的。”
“如果使用政府过滤的自来水,每年就必须按用量缴纳一大笔污水处理费用,可是我们都是喝爱伊河里的水长大的,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花钱还要喝水。”
“所以为了避免这项不必要之处,小镇居民集体跟镇长商量,还送给他好多肉干和面粉,镇长才同意私改自来水管道,逃避这项费用支出。”
修女解释完,埃斯特这才恍然大悟,如果是为了省钱,穷人的确会做到这种程度。
“虽然不想这样说,不过你们最好把管道改回来,途径北部工业区的河水不能直接饮用,政府对饮用水进行处理没做错。”
“就算是大规模发病以前,你们也会经常腹泻腹痛吧,小孩子应该更严重。”
看到修女们和居民躲避的眼神,他知道自己没有说错。
工业污水排放是所有发展中国家不可避免的污染源,只是女巫麦克斯的出现让本就无法饮用的被污染河水更加脏臭。
“那就是说提姆医生的诊断没错?”
“如果能确定不是瘟疫,我们是不是可以寻求政府帮助?”
有居民提出这种方案,马上就有另外的居民反对。
“如果真是如克利夫先生说的那样,我们更不能寻找政府帮忙了!”
“是我们先偷改了自来水管道,随意损坏改变公共设施可是违法的,我们会被警察抓起来,关在不见天日的监狱!”
虚弱的男人在这种时候反而提高音量,大声说出最糟糕后果,马上就有很多人被他的情绪带动,坚决反对报告政府的方案。
“不会有你说的这么严重吧,我们又没有偷税漏税,只是没有花钱喝政府处理过的自来水……”
又有声音出现,中年妇女皱紧眉头,她没有虚弱男人那么悲观,但又有令在场所有成年人恐惧的猜测出现。
“就算我们不会被抓起来,政府也会让我们补上这十几年里没有缴纳的水费吧?”
原本小镇居民们还在争论不休,这种猜测被修女说出后,场面很快就安静下来,人们不自觉吞咽口水,面面相觑。
“补交十几年的水费,不如让警察把我抓进监狱,再过两年小艾伦就十二岁,我打算把他从乡下老家接到城里,花钱送他去皮匠店里做学徒,这年头没有点手艺在身根本无法在城市生存。”
“我家也是,大女儿丽莎在蒸汽船上当佣人,都已经二十三岁了还没嫁人,就因为我这个父亲没用,不能多出点嫁妆……”
“你们都还能攒下一点钱,我们家现在吃饱都已经很勉强,自从孩儿他爸在工厂打工出事……”
小镇居民们忍着腹痛聚在一起,说出家中最真实的情况。
家事或许难以启齿,但他们肯把这些东西说出来,就因为他们不再将希望寄托在政府身上,不愿补缴高额费用。
而他们最后的希望,就是这位住在山林别墅里的男人,主动走进修道院询问,并且愿意提供帮助的克利夫先生。
那个男人此刻就不顾礼法地坐在祈祷台的最高位置,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变化。
翘着二郎腿,右手拄着下巴,比尔见小镇居民全部看向自己,骤然跳下高台,稳稳降落在地。
“当初是谁改的小镇供水管道,我要亲自去你们口中的爱伊河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