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老朋友的到来,更为了父子重逢,罗寻吩咐在尚未展露峥嵘霜红的枫叶林中摆了一桌酒席。席前不远处是一条欢畅奔流的山间涧,举酒把欢,嗅着将要入秋的山林空灵之息,偶尔还有树叶飘然落下,确实惬意。
罗寻不是一个古板严肃的人,风流桑根本不算人,再加上个罗离,席宴并不隆重,但却更能让人放得开。
“喂,老头子,血衣盗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待在楚家总没有安全感,既然你是皇帝,我是皇子,那应该不缺灵石,我把宗门的任务辞了,在这里花天酒地……哦,不,安心修炼才是。”既然大家对称谓都毫无所谓,自己独自了这么久,父亲有叫不顺口,而且他跟风流桑臭味相投,很难让自己感受到父亲的威严,那就随便以老头子称呼了。
风流桑咪了一口酒,接过话道:“贤……呃,师弟啊,在楚家不是有我嘛,我会照顾你的啦。”
“就是因为有你才危险。”这句话不用思考便已经脱口而出,从中也可以知道风流桑的表现让人多没信任感。还好他改口快,没继续贤侄短贤侄长的占便宜,不然嘴里还含着的灵酒肯定要喷他一脸。
罗寻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重新斟了一杯,开口道:“风流的话也有些道理,不过儿子,既然是你的提议,我肯定会答应的。”
不是吧,这么好话?
“那你就待在这好了,我记得邻国皇族有一位未有双修道侣的女修,虽然年纪比起你肯定是大了一些,不过修真之人对年纪也不要太在意,只要看她修为配不配你,长的是否依旧漂亮美丽就好了。我们皇族人才凋零,你跟她都算天赋出众之人,娶了她之后,这里腾出给你们专心办事,如何,听到我的提议有迫不及待吧?”
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想把酒喷你一脸。家族少人,就让我给你们当**,亏你想的出来。别人不知道自己身体里的秘密,也就不懂得自己心里那隐隐的期待,自己根本不是安于天命的人,家只是心底的一个眷恋,却不是自己的久留之地。所以,所谓的家族兴衰自己根本不在乎,也没兴趣给注定要独自一人的自己娶一个羁绊。
看着他脸上等你回音的期待,罗离拒绝的倒是很干脆,“好建议,我回楚家。”
“嗯?”
“有师兄保护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况且以我这年纪,不能老待在父母身边,要自己出去闯一闯。”虽然连风流桑都明白这是一个很烂的借口,不过他的厚脸皮还是让他能很轻松地接过话。
“是啊是啊,我跟你是好朋友,贤……也是我师弟,照顾好他是应该的,当然你们要是过意不去的话,随便给表示就好了。”前面半句没人会当真,后面半句更是纯属想多了。
听到儿子的拒绝,罗寻没有任何不快,反而哈哈一笑,道:“你跟当年的我一样,可惜我最后没有坚持住,不过看你的样子,所谓的家族荣耀根本不能成为你的束缚,这比我强多了。其实这个家族本就没给你什么,所以你不必刻意为他做什么。”
罗寻顿了顿,又接下去道:“如果你一心向道的话,家族就算给了你什么,你也不必为他做什么。这很多人看不明白,所以总被各种人情事故所羁绊,在修仙之途上也就止步于此,不过我想你应该明白的,希望我这个从没尽到过责任的父亲不要成为你的阻碍才好。”
“放心好了,不过我有个疑惑,你也明白这个道理,那又为什么……呃,像现在这样?”
罗寻用无奈地语气道:“的永远比做的简单,所以,不要轻易相信我给出的承诺啊。”
风流桑也接口道:“这倒不是假话,师弟,你老子曾过与我有福同享,结果他皇帝当的爽了,也不支援我灵石。所以,就算他要为你选双修伴侣,结果很有可能领回来的时候你要叫她后母了,哈哈!”
听到这,罗离忽然想起一个事情,忙问道:“老头子,我母亲呢?”
罗寻洋溢在脸上的笑容就像突然被剪断,表情突兀地进行转换,悄然爬上了一丝哀伤,用有些沉重的语气道:“死了。而且……我在旁边,却无能为力。”
“怎……怎么死的?”虽然听他的语气就可以猜到,但罗离还是想要确认。
罗寻没有正面回答,仿佛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我们在这片枫叶林中相遇,我为她建了这个停车别苑,也在这片枫叶林中分别,我把她掩埋在厚厚的树叶下,在接下来的日子中,常常来这里,因为这里离她最近,就像可以听见她透过树叶而来的声音一般。”
“怎么死的?”
见罗离定定地望着他,罗寻像释怀了一般,叹了口气:“仇我已报了,不过这又能怎么样了,只不过又少了一个支撑自己生活下去的借口罢了。既然让你我父子再相遇,就该替你母亲好好活下去。”
虽然心里有些失落,但罗离也知道事情这样或许是最好的结果,也就没有再坚持。气氛一时有些静谧,风吹过晚山,响和起满山的呜咽声。
“天要黑了,回去吧。”
撤了席宴,罗寻便安排罗离跟皇族长老碰面。除了原先见到的那位蟒袍老头以外,又多了一位比他更加垂垂老矣的筑基修士。至此,罗离才明白所谓的家族人才凋零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凋零法,除去自己不谈,原先皇族的筑基修士最年轻的便是自己的父亲了。而且据他们年轻一辈中也没有哪位近期要突破的迹象,怪不得见到自己这么高兴。
不过罗离依旧疑惑,照理以皇族所掌握的资源,培养一个筑基修士并不算难,没道理皇族的后代全是资质烂到极的废材才是。当罗离提出这个疑问时,得到回答更让人失望。
“皇侄,原先我们皇族掌握的资源,如今已经有很大一部分不属于我们了。”当那蟒袍皇叔向罗离解释完事情后,罗离才现,自己这个皇子的身份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好。
主弱仆强一直是掌权者得大忌,修仙界同样如此。除自己外,南阳皇族总共只有三位筑基修士,但却有八位外姓供奉。不像其他的修仙家族很多客卿长老只是挂个名,并不参与日常事务,皇家外姓供奉全都有所司职,长此以往,如今已有很多资源不经过皇族之手,要不是他们顾忌炼尸宗,恐怕皇族的境地比现在还不如。
不过现在那些外姓供奉跟楚家也走的很近,相比起皇族,楚家跟炼尸宗的关系更紧密,所以要是皇族再不出几个筑基修士,只怕国家都有要易主危险。
虽然现在皇族跟外姓供奉之间还没撕破最后的脸皮,但暗中早已经波涛汹涌了。罗离想起初来卧龙城时见到的柳中,怪不得他听到自己的名字时露出诧异的表情,想必是觉得自己也姓罗有凑巧吧。
见过了皇族长老后,夜色渐浓,罗离便要告辞先回楚家了。他们自然是出声挽留,原本留在这也没什么,不过见他们诉完苦水,无话可,渐渐地有旧事重提,要自己娶妻生子,为家族添砖加瓦的打算,还是早些离开为妙。
不过离开时,自己那老头子还是依依不舍地送出很远,分别前,他掏出了一个玉佩,开口道:“刚开始的时候听到新来的监察这么凑巧叫罗离,我的心就不能平静下来,一边吩咐人去宗门查你的资料,一边拜托风流观察你。没想到真的是我的儿子,你的玉佩丢失了,你出生的时候,我打了三个相同的玉佩,一个给你,另外两个我跟你娘各自留作纪念,如今你娘不在了,这是她的玉佩,就给你留着好了。”
玉佩丢了这是自己胡编的,真实的情况好像是偷盗事业不顺利的时候拿它到当铺换钱了,不过这理由当然不能出口,免得现在一脸和蔼的老头子变脸要掐死自己。
“也不知道你缺什么,这里还有几瓶培元丹,你也一并拿着,以后有什么需求只管提出来,只要我能办到的都会满足你的。”
以前没修仙的时候看不出来,原来这玉佩上还有淡淡的灵力,不知道是什么用途,这么看来,以前就拿它换了几个铜板真是亏大了。
递出玉佩的时候,罗寻有些失落,又有些释怀,好像心头放下了什么,望着罗离跟风流桑渐去渐远的身影,喃喃自语:“我对儿子隐瞒了你的事情,希望你不要怪我。”
山风从黑夜中穿行,带来枫叶沙沙跃动,罗寻转身回去,看不清悲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