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文是我开, 要想从此过,前章补起来。 五岁的孩子,大脑发育不够完整, 难以承载一个成年男性的记忆。
季眠发了一场高烧,记忆不断地融合, 烧了一天一夜才好转。
林敏芝见他身体好些了, 像往常一样, 收了家中尖锐的刀具, 封死窗户和门, 把季眠锁在小小的卧室中, 出去摆早摊做煎饼赚钱。
她早上在工地摆摊,晚上就去工厂夜市附近摆,生意好一天能赚七八块,一个月有两百多块的收入。
季眠等她走后, 拿出怀中的纸条。
上面写着自己的来历, 提醒他是来自异界的灵魂,以及三排触目惊心的字:
远离傅沉俞!
远离傅沉俞!
远离傅沉俞!
傅沉俞。
这个名字如同一根杠杆,将季眠的记忆撬动。
他吃力地叹了一口气,勾勒出《陌路柔情》的故事大纲。
原著小说中,季眠是和他同名同姓的炮灰,看过自己的脸,他发现自己的长相都跟炮灰一样。
原主作为主角受苏珞瑜的替身,空有长相, 没有脑子, 是一个草包,心甘情愿成为主角攻厉决的情人。
二人纠缠了四五年,原主最后在一场商战中, 带着厉决所有的犯罪证据跳海身亡。
结局中提到,原主跳海死亡,是大反派傅沉俞一手安排的。
也就是说,傅沉俞才是杀了他的罪魁祸首,而厉决跟苏珞瑜,则是帮凶。
季眠太阳穴疼。
不过,原主是真的“蠢”。
先天智力不足,只读到高中就外出打工,性情温顺,胆小怯懦,单纯天真,任人拿捏。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被厉决强取豪夺,关在家中成为供男人取乐的金丝雀。
他天真的以为这就是爱。
所以为厉决倾其所有,赴汤蹈火,爱无反顾。
六年真情付出,换来一个死无全尸的下场。
他到死都不知道,自己只是苏珞瑜的替身。
季眠叹了口气,把自己想起的内容都记录在纸上。
小孩的手娇嫩,握笔困难,没写一会儿拇指就泛红。
季眠提醒自己:厉决、傅沉俞,两人在《陌路柔情》中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个吃人是不吐骨头的野兽,一个是狡诈没有人性的老狐狸。
现在穿越成了原著中的炮灰替身,他一定要远离这两个人渣。
写完这些,季眠将纸条藏在柜子深处。
倦意袭来,季眠没有抵抗,又昏昏沉沉的睡去。
晚上,林敏芝回到家中,季眠的烧已经退了。
今天工地上人多,她煎饼卖的好,一天下来赚了十块,在九七年,这是不错的日收入。
想到季眠能上幼儿园,林敏芝的心情大好,晚上去工厂附近摆摊的时候带上了季眠。
季眠智力不足,林敏芝很少带他出来,一怕季眠在陌生环境出现应激反应,二怕街坊邻居笑话她。
她住这条街,房租便宜,居民楼和苍蝇馆子在一起,人多,口就杂。
一到晚上,大家都出来乘凉,说闲话。
“眠眠坐在凳子上,乖乖,妈妈给你摊煎饼吃。”
季眠乖巧地坐在塑料凳子上,表现出了一个五岁孩子的好奇心。
穿越到书中,在不了解剧情和时代的情况下,季眠决定按兵不动,先观察一段时间,适应自己孩子的身份。
他不敢表现的太聪慧,以免被林敏芝识破自己鸠占鹊巢,冒名顶替了她的儿子。
看着林敏芝忙碌的背影,季眠的心刺疼了一下,他与原主的记忆融合,对林敏芝有着本能的依恋。
林敏芝给他做得煎饼鼓鼓囊囊,塞满了料,抹了厚厚的甜酱。
季眠不喜欢吃甜的,但是小孩喜欢。
他能感觉到,书中有无形的力量压制着他,让他无法抗拒这个年纪的小孩喜欢的一切。
这难道的书中世界的意志吗?
下一秒,季眠心情沉重起来。
他下决心要摆脱束缚,否则按照剧情发展,他一定会死在傅沉俞手上。
季眠咬了一口煎饼,甜酱的味道在口腔里蔓延,好吃的他眯起了眼睛。
林敏芝爱怜不已,看着季眠,有了力量,摊煎饼的速度都快很多。
她算着家中的钱,就剩下两百块。
季眠上幼儿园的学费,买菜,买米……一笔笔开销,让她眉头渐渐皱起。
九点,附近工厂下班,工人们陆续走出,林敏芝的生意迎来了高峰期。
林敏芝周边多了许多地摊,卖衣服的、卖鞋的、炸鸡架、烧烤,热热闹闹地支棱起来。
三三两两的服装厂女工挽着手走来,熟稔道:“敏芝,我的跟昨天一样。”
“我不加葱蒜。”
“给我多个鸡蛋,今天可累死我了。哎,杨组,你吃什么,我请!”
“就给我拿个一样的吧。”
林敏芝一一应下。
女工们看到小凳子上坐着一个雪白如玉,乖巧精致的小孩儿,顿时稀奇的打量。
“敏芝,这是你儿子吧?”
“哎,是的。”
“呀,长得真是好看,跟你一点儿都不像,听说,就是脑子不好使。哎,可惜了。咯咯咯,敏芝,我这人说话就是直,你别往心里去!”
林敏芝尴尬地笑笑,摊煎饼的动作没停。
这样的奚落,她听了太多,已经习惯。
她一个女人,没份正经工作,又是外地人,一直都被工厂的女工瞧不起。
被女工称呼为“杨组”的女人忽然开口:“对了,再打包一个,珞瑜一个人在家,我晚上就不回去做饭了。”
女工话题一转,奉承道:“哎呀,要我说,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啊。人家电视上都说这叫做花瓶,中看不中用!还是我们杨组的儿子聪明,这么小就能一个人在家,成绩也好,杨组真是有福气,不但嫁得好,还生了个好儿子!”
季眠抬起头,视线落在“杨组”的身上,脑海中瞬间展开了和这个女人相关的剧情。
杨超英,《陌路柔情》中主角受苏珞瑜的母亲,年轻时在一家服装厂当组检,管理着一个小组。丈夫苏建刚在一家锅炉厂中打工,是个小经理,在九七年,两个人的职业都很体面,收入也不错,虽是外地人,却很得到本地人的认可。
只不过,好景不长,后来苏建刚出轨了锅炉厂的女工人,被对方丈夫找上门砍了两刀,双手残废。而杨超英也因为服装厂倒闭,成了无业游民。
看着现在风光得意的杨超英,季眠心中漠然。
杨超英蹲下身,意图摸一摸季眠的脑袋,季眠却狠狠地扭过头,让她的手尴尬的僵在半空中。
林敏芝见状,心中隐隐有些高兴,虽然儿子的智力不行,但他知道心疼妈妈,让她很感动。
回到家,林敏芝把季眠哄睡,对着路灯开始算钱。
在家里,她为了省电费,舍不得开灯。
加上今天赚的钱,身上一共三百出头。季眠上幼儿园的学费却要四百块,她孤身在桐城打工,无依无靠,唯一的依仗就是季卫国。
如今,季卫国已经跟小三跑了,在小三家里住着。
林敏芝沉默地数了好几遍,才把皱巴巴、油腻腻的钱放在铁盒子里。
季眠翻了个身,打断了她的思路:“妈妈……”
林敏芝大喜,热泪盈眶,紧紧地抱着他:“眠眠,你会喊人了?”
季眠埋在女人厚实的胸脯中,鼻尖发酸。
他母亲早逝,因此从来没感受过母爱。
原来,这就是母亲的怀抱,有一股菜味儿,油腻,并不好闻,却是世界上最坚不可摧的港湾。
林敏芝看着季眠,一下子什么勇气都有了。
季卫国可以不管她的死活,但是绝不能不管他的儿子。
他们的大儿子季尧就是他们婚姻的受害者,她不能让季眠重蹈覆辙。
林敏芝心想:季卫国敢不给学费,我就敢在他面前一头撞死。
她是农村来的女人,没有依仗,只能拼命。
她也想和城里人一样体面,但在生活面前,体面根本不值钱。
季眠拽着林敏芝粗糙的长发不松手,他依稀记得,林敏芝就是有晚上不开灯算钱的坏习惯,到了四十三岁,就得了白内障。
后来得知“季眠”的死讯,活生生把眼睛哭瞎了。
既然自己现在成为了她的儿子,季眠就决不允许这样的剧情发生。
隔天,林敏芝打听来了季卫国现在的住处,抱着季眠心情复杂的敲开了小三家的门。
季卫国出轨的对象是他在迪斯科当保安时结识的本地女孩,叫红霞。
家里有套房,也有车,还是独生女,比林敏芝的条件不知道好到哪里去。
红霞打开门,看到林敏芝,立刻皱起眉头:“你有完没完?卫国已经要跟我结婚了,你还来缠着他干什么?”
林敏芝看着面前时尚靓丽的年轻女人,心中畏缩不前,看到季眠稚嫩的小脸,顿时鼓起勇气,“季卫国跟我还没离婚。我这次来是为了他的儿子,你让他出来见我一面。”
季卫国听见动静就出来了,林敏芝看着高大的男人,心里止不住的泛酸。
这就是她爱了十七年的男人,她付出了所有的青春和美貌为他生儿育女,人老珠黄后就落得这个下场。
是她瞎了眼,嫁得不是人。
季卫国不耐烦道:“你来干什么,我不是说了,除了离婚的事,其他事别来烦我!”
林敏芝冷静道:“你儿子的事情你管不管?”
季卫国看着季眠,心中有一瞬不忍,但是想到这个儿子是个低能儿,那点不忍瞬间消失。
连带着看林敏芝都厌恶起来。
林敏芝说:“眠眠上幼儿园要四百块,你再多给我六百,是他的生活费,一共一千块。”
季卫国一听,勃然大怒:“你想钱想疯了?不可能!”
虽然早就料到季卫国的反应,但听到时,林敏芝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他是你儿子!季卫国,我为你牺牲了这么多,你离婚了想一分钱都不给我吗?!”
红霞见状,翻了个白眼讽刺道:“我说林敏芝,你嫁到季家这么多年,是给卫国生了两个儿子——但一个是变态同性恋,一个是智障低能儿,你还好意思说牺牲啊?你都把老季家给生绝户了吧?”
瞬间,林敏芝脸色惨白,差点儿跌坐在地上。
红霞“啐”了一口:“一个弱智上什么幼儿园,浪费钱。”
傅沉俞鼻尖一酸,眼泪就要往下掉。
宁倩的心都快揪在一起了,巨大的自责感笼罩着她,让她又气又急,眼泪哗啦啦地掉:“沉沉,告诉妈妈,是不是在幼儿园被欺负吗?”
傅沉俞沉默地摇头。
宁倩手忙脚乱地脱了傅沉俞的外衣,发现这衣服不是自己儿子的。
但她顾不上那么多,脱了最里面的保暖毛衣,儿子的锁骨,胸口,都有淤青。
这哪里是小孩子打架能打出来的淤青,有几道分明是掐痕!
宁倩两眼一黑,险些晕过去。
傅沉俞反而懂事地开口:“我不疼了。”
宁倩的眼泪止不住的掉,拥着傅沉俞:“怪妈妈,都怪妈妈……”
傅沉俞心中的怨恨在宁倩的眼泪中变得无所适从起来,他才五岁,爱意要远远超过恨意。
他渴求一个人爱他,渴求汹涌的爱意。
在宁倩的询问下,傅沉俞终于给出了答案。
宁倩在知道是保姆陈姨干的事情之后,整个人都因为愤怒而颤抖起来。
可是她颤抖着,又无力的垂下手臂。
她多想拿一把刀把陈梅砍死,可是陈梅是林建一的亲戚。
当初,她跟林建一在一起的时候,林建一主动推荐了他嫂子的表姐照顾傅沉俞,好让宁倩放心和他去桐城。
结果陈梅就是这么照顾傅沉俞的!
宁倩知道林建一的亲戚们都不太看得起自己,背地里曾叫她破鞋,二手货。
可她没想到,陈梅会对一个只有五岁的小孩如此狠毒。
宁倩紧紧地闭上眼睛,脸上是难以言喻的痛苦。
林建一最近正在升职的要紧关头,上面无数领导都盯着他,企图找出他的错误。
为此,宁倩跟林建一的婚礼都没有办,只是领了个证就算在一起了。
她知道自己的出身不好,前夫是杀人犯坐了牢,自己又带着一个儿子,如果现在跟陈梅闹出事情来,势必就会影响林建一的升迁。
宁倩咬咬牙,为了未来美好的生活,血泪只能往肚子里咽。
傅沉俞说完这件事之后,偷偷地抬眼望着宁倩。
他内心希望宁倩可以为他报仇。
他实在是太恨陈姨了,恨到产生了杀人的冲动。
傅沉俞甚至还去翻看过晦涩难懂的法律,知道了未成年人杀人不犯法的事实。
他每天都琢磨怎么杀死陈姨,仇恨的种子深深地埋在心底。
傅沉俞等了很久,没等到宁倩的答案。
他期待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直到成为一潭死水。
宁倩的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沉沉……”宁倩抬起手抚摸着傅沉俞的脸:“陈梅是林叔叔的亲戚……”
傅沉俞的心沉入海底,怨恨的种子在他心里渐渐的发芽。
宁倩抹了把眼泪,边哭边给傅沉俞上药,期间傅沉俞一言不发,如同死水一般的眼神盯着地面,仿佛要把地面盯出一个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