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眠现在的模样, 称上些狼狈了。
他刚才急急忙忙从苏珞瑜家中来,路上摔了一跤,衣服上都是灰扑扑的, 手上也被小石头割了数道伤口。
把狐狸水笔递给傅沉俞的时候, 傅沉俞的瞳孔微微紧缩。
他猛地抓住季眠的手腕,季眠手掌的伤口已经没血, 但伤势依旧狰狞。
季眠刚才精神高度紧绷,没注意自己受伤,被傅沉俞看着,点不好意思,把手往回缩了缩。
傅沉俞心里拧巴成了一团, 冒了一个大胆狂妄地想法:他难道是为了我,才这么急的吗?
念头一,傅沉俞的心情又酸又胀,五味成杂。
季眠因为憋着眼泪, 眼眶都红了。
傅沉俞默默地拉他的手, 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然后抓着他的手腕,将他带回家。
季眠懵懵懂懂跟着大佬进了门才反应来,心里一跳, 这还是他第次傅沉俞家里呢!
傅沉俞家里明亮宽敞,他的房间朝南, 干净整洁。
书桌上是一台最新配置的电脑, 还许多季眠这个年纪看不太懂的科技产品。
一些是傅沉俞自己做的, 季眠从原著中,傅沉俞的动手能力很强,做许多黑科技产品。
他望着电脑, 心情一阵复杂。
季眠不道,傅沉俞现在没打算制造暗.网,那是一个杀人不血的深海囚笼,多少无辜的人命在暗.网中销匿迹。
那是犯罪分子的销金之窟,是他的温柔乡。
思考的入神,季眠都没注意脚下多了一只兔子。
他被棉棉兔咬住了裤脚,才反应来,低头看兔子,心生喜爱。
原来大佬还养着这只兔子啊,他小时候,没想活了现在。
傅沉俞翻了碘酒棉花,用湿巾把季眠的手擦干干净净,然后涂上碘酒消毒。
棉棉兔把季眠的衣服当成了食,咬在嘴里不放。
季眠觉房间太沉默,他抠了抠衣角,打话题:“傅沉俞,你养的兔子叫什么名字啊?”
傅沉俞:……
季眠偏头看着他,大佬好像不愿意说啊?
他是不是问了一个不该问的问题……
难道这是兔子的名字很不人吗?大佬不给他取个什么“苏苏”的名字吧?
季眠猛地一惊,仿佛现了傅沉俞的少年小心思,心里顿时轻松很多,眼睛眯了起来,“嘿嘿”地笑。
他脸上的婴肥没褪去,十三岁的小少年笑起来些娇憨。
也让傅沉俞点恼羞成怒。
“没名字。”傅沉俞冷冷口。
“哦……”季眠才不信嘞!
“你不是在苏珞瑜家吗。”傅沉俞收起酒精棉。
说这个,季眠的心沉了下去。
傅沉俞敏锐地察觉他的情绪,犹豫地问道:“生什么事了?”
季眠摇头:“没什么。傅沉俞,我想玩游戏,你的电脑能让我玩一下吗?”
他还是没忍住,想道傅沉俞的电脑里面没秘密。
傅沉俞沉默一瞬,打电脑,随着机音乐的响起,系统自带的蓝天白云桌面映入眼帘。
啊……他还以为大佬用什么特别血腥残酷又中的桌面呢!
季眠心虚地握住鼠标,在电脑桌面上滑动。
滑了一,他放弃了,他怎么觉自己靠十几岁的智商,能够看懂大佬编写的程序,还能看懂他的隐藏文件放在什么地方呢!
桌面上几乎是一干净,完全看不什么做坏事的软件。
季眠是穿书者,提前道剧情的金手指,也作为前世自己的记忆。
但这一切只在幼园和小学的时候显与众不同一些,了初中,真正的天才和普通的人类智商上的差距彻底拉了。
傅沉俞可是被誉为《陌路柔情》世界观中三百年不遇的高智商人才,正因如此,不管是国内的警局还是国际警局,都对他恨咬牙启齿。
原著中,傅沉俞是建京公大的心理学教授,无数次警局怀疑他是fox,无数次他又能安然无恙的从警察局回来,甚至警界的做法还激怒了他的师、朋友,乃至社舆论。他不相信,一个温柔又热心于公益事业的年轻人,怎么可能是传说中的大魔王fox。
警界被逼的只能放人,傅沉俞的狐狸尾巴藏严严实实,他束手无策。
大佬可是能把舆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男人啊……
季眠咽了咽唾沫,感觉跟傅沉俞这只狐狸一比,他是任人宰割的兔子。
“你想玩什么游戏。”傅沉俞。
季眠脑内的风暴被一下打断,他顿时正襟危坐:“我想跟你一起玩,傅沉俞,你玩双人游戏吗?”
傅沉俞默默地看着他,然后搬了一个椅子来,跟季眠一起玩弱智双人小游戏。
季眠玩很投入,孩子心性让他很快忘记了今天的不愉快,一直暮色四合,他才想起要回家。
傅沉俞送他下楼,两人在深蓝色的浅夜里并肩而行。
季眠想起初学姐告白的事情,忽然起了八卦之心,歪着头问傅沉俞:“傅沉俞,你为什么不答应那个女生的告白啊?”
大佬难道是不想早恋吗?
“不喜欢。”傅沉俞简单直接。
季眠更好奇了,一双猫般漂亮的眼睛望着他:“傅沉俞,你喜欢的人吗?”
傅沉俞忽然停住脚步,直直的望着他。
季眠觉傅沉俞的眼睛很漂亮,笑起来眉目含情,不笑时冷若冰霜,眼皮上还一颗不凑近看现不了的小痣。
他被傅沉俞看了很久,看季眠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难道他脸上什么脏东西吗?
算了……可能是大佬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
季眠低着头,闷闷不乐地走:“傅沉俞,你还生我气吗?”
傅沉俞的心脏像被泡在加了冰糖的柠檬水里:“没。”
季眠又说:“那你还不理我吗?”
傅沉俞:“不。”
季眠长长的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眼里的星星璀璨,像是确认什么:“傅沉俞,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了。”
傅沉俞牵起嘴角,想挤一个笑容,却现难以做。
朋友,这恐怕是他跟季眠最安全,也最稳固的关系,也是此为止的关系。
季眠忽然握住他的手,郑重地口:“傅沉俞,如果你不心的事情,一定要告诉我,我帮你的,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他不道傅沉俞做暗网的初衷是什么,或许是因为现实中受的不公太多,导致小少年对这个社失去了希望,从而产生了疯狂报复的想法。
季眠抓着他的手,承诺着:“傅沉俞,你要长成一个很好很好的大人。”
傅沉俞的手僵了一,才回握住季眠:“嗯。”
一个很好的大人。
少年在心里自嘲。
他不道,他一点也不好,好人是不对自己的好朋友生肮脏又下流的心思的,他才不想当好人。
自从跟傅沉俞和好之后,季眠又觉生活了盼头。
他始觉,他一定是自己吓自己,只要自己不跟厉决牵扯上关系,傅沉俞怎么对他动手?
也不道大佬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苏珞瑜的,这些年他看在眼里,觉大佬和主角受的感情淡淡的,还不如他跟大佬的关系好呢!
自己好歹都混上了大佬的铁哥的位置!
初下学期的考试结束,季眠始准备中考冲刺了。
林敏芝也了快五十岁的年纪,因为季眠一直紧着她的身体,隔三差五让林敏芝去医院做检查,一次都不能耽误,所以林敏芝的身体现在依旧十分健康。
并没像前世一样五十不一身病痛,熬瞎了双眼。
寒假即将始,季眠却担忧着另一件事。
眼着初中即将结束,而宁倩的病是在这一年检查来的。
他上学的时候从旁敲侧,多方暗示傅沉俞,一定要让宁倩去检查身体,甚至还用了林敏芝举例,也不道大佬没听懂他的暗示。
他提心吊胆地在家里等待着年,终于在年关将近时,等了宁倩的噩耗。
这一世,宁倩还是检查了恶性子宫肌瘤,原著中,她的病情恶化的非常快,没熬这个冬天。
宁倩的病是一早落下的,在一九九七年的那个噩梦般的夜晚,她的身体藏下了病变的种子。
后来嫁给林建一,生产女的时候,又因为月子没坐好,病魔的种子渐渐芽。
直今年,宁倩身体不舒服,去医院检查,才了晴天霹雳的消息,容颜始苍的女人,迅速地垮了。
季眠道这个消息,还是外婆带来的。
他阿婆是个喜欢八卦的人,一大把年纪了依旧精神奕奕,十里八乡的小事情都被打听的清清楚楚。
林敏芝在一次跟外婆的聊天中,说漏了嘴,季眠握着的自动铅笔笔芯,瞬间被折断了。
2007年末,宁倩住进了医院。
而当年其中一名还活着的强.奸.犯却服刑结束,被放回了社。
季眠心慌意乱,连寒假作业都写不下去,满脑子都是傅沉俞的事情。
宁倩的死给傅沉俞造成的打击太大了,那片白色的连衣裙从他的生命中消逝后,傅沉俞的眼里再也没任何的白色。
彻底黑化了。
季眠央着林敏芝,想去看宁倩,林敏芝却些为难。
她跟宁倩虽说以前是住在一个院坝里的,可这么多年去,她只是一个小小的女板,而宁倩可是大名鼎鼎的书记夫人,她是想去看看人家,也没门路的。
季眠咬咬牙,合上了书本,决定去找傅沉俞。
他不能让傅沉俞一个人度这个难关,他想陪着他。
桐城市第一人民医院坐落在市中心,宁倩病房的窗口正对着蓝天。
一眼望去,天上飘着几朵白云,她偶尔神智清醒的时候,想起自己刚嫁给傅勇的那。
那时候傅勇是个穷小子,她也是个一无所的小姑娘,什么也不图傅勇的,喜欢他对自己好。
两个人没钱,约的时候花五角钱乘坐首都的环线地铁,她没市面,特别喜欢坐地铁,靠在傅勇的肩膀上,好像能天长地久的幸福下去。
“吱呀”一,门被打。
来的人是护士,宁倩微微偏头,让护士给自己打针。
其实,她不想打针了,快死的人心里预感,打针也是浪费钱,还让自己难受。
活现在,宁倩觉自己什么也没活明白,稀里糊涂的死了。
她什么也没想,想自己年轻时候的事情。
林建一了年要被调往首都,是一片大好的前程。
他忙,一天晚的下乡,扶贫,上电视,公务缠身,难免来不了医院,顾不了她。
宁倩不怪他,这么多年,林建一对自己很好,不舍她洗碗洗衣,也不舍她吃苦受累,他对傅沉俞也尽心尽力,当做自己的子一般对待,林希的,傅沉俞都。
人活成这样,是没什么遗憾的。
宁倩回顾自己的人生,虽然凄惨,却也是不幸中的万幸。
没什么遗憾的,她告诉自己。
“吱呀”一,门又被推了。
傅沉俞双眼通红地走进来,沉默地坐在宁倩的床边。
他还带了寒假作业,宁倩喜欢看他写作业,没什么文化的女人觉,读书才最好的前程。
年前的第天,楼下很热闹,听住院部孩子的欢笑语,充满了生气。
宁倩带着吸氧机,拍拍床边:“沉沉,坐在妈妈……身边。”
只是说几句话,宁倩感觉一阵撕心裂肺的痛。
傅沉俞握着她的手,宁倩望着他,眼泪点点。
她轻问傅沉俞:“子,你恨妈妈吗。”
这么多年,她始终无法原谅自己年轻时做的决定,让她的子在雪夜里孤独地挣扎,等待着死亡。
傅沉俞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他嘴唇微微地抖着,没回话。
他恨宁倩吗?他也不道。
或许他是恨的,恨她那么狠心,恨她在自己最需要母爱的时候抛弃自己。
可是宁倩受的遭遇已经够惨了,他无法说“恨”字。
傅沉俞久久地沉默代表了他的回答,也让宁倩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豆大的泪珠无滑落在枕巾上,宁倩轻轻地拍着傅沉俞的手背,她睁眼,挤一个笑容:“沉沉,写作业吧,妈妈喜欢看你写作业。”
宁倩走的那一天,下了一场暴雨。
林建一、林希还他的妹妹林芸都来了,林芸太小,不道什么是生离死别,大大的眼睛望着妈妈。
林建一悲痛地握着宁倩的手,一家人都齐了,按照宁倩的意愿,拆了输氧管,让她在最后一刻能呼吸几口氧气,没痛苦的走。
傅沉俞双眼空洞无神,牙齿紧紧地咬着,似乎要沁血来。
宁倩呼吸已经虚弱地听不了,她握着丈夫的手,听林建一哽咽的音:“这些年,辛苦你了……”
宁倩睁眼看着他,林建一的模样在她眼里慢慢地变化,最后成了傅勇的样子。
她忽然像个孩子一样哭了起来,把生命中积攒的最后的力气用来嚎啕大哭,她哭喊着:“勇哥,我想回家,我想回家……”
然后,宁倩的音戛然而止。
病房里这一刻安静的连跟针落在地上的音都能听。
宁倩在一片白光中解脱了。
她看一九九七年的傅勇,在那个永无天的夜晚始之前,拉住了她的手。
“倩倩,我接你回家。”
傅沉俞的手抖如筛糠,他用力的掐着掌心,才没让自己掉一滴眼泪,只是鲜血瞬间染红了白色的床单。
林建一了一悲鸣地嘶吼,病房里传来阵阵哭。
人是这样,来世界上是哭着来的,走了也是哭着走的。
外面的暴雨那么大,病房里的暖光灯看着,一种绝望的温馨。
傅沉俞尝了嗓子眼里的血腥味,他颤抖着,轻轻拍打着被面,低哼着宁倩在他小时候经常唱的童谣,哄着他每一个夜晚安睡。
“妈妈,妈妈您歇吧。”
“自己的事我做啦。”
“自己穿衣服啊。”
“自己穿鞋袜啊。”
“再也不用您操心。”
“春芽,秋花,我已经长大啦。”
“再也不是幼园的小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