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楚问摆摆手,笑道:“各位都误会了!无忧王其实是朕的亲生骨肉!”
啊!众臣大惊,下巴几乎没有掉下来,连司马青衫也不禁动容。
于是楚问当即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倾诉这个惊天的大秘密,故事和先前讲给李无忧的大致相同,只是将自己某些年不能人道删除,而是将李无忧说成了是靖王的弟弟,也就是他的第十个皇子,其间又自添油加醋地大肆渲染自己这些年是如何苦心寻找十皇子,幸好天可怜见,让吾儿载誉归来云云。
众人听罢都是面面相觑,再也没有想到李无忧居然是楚问的亲生儿子,细细观看二人,果然眉目间依稀有些相似。有人顿时又想起在李无忧上次离开航州的时候便被赐了一只皇族才能佩戴的碧玉小剑,立时恍然,原来皇上早有预谋啊!如此想来,就不难理解为何皇上对李无忧杀了靖王居然还如此宽容了。
当下楚问又叫太医来验血,李无忧见事已至此,也是无法,只得让宋子瞻扮的黄公公帮忙采了血样,做了试验。
结果出来,果然是亲生父子!
众臣都是大跌眼镜,但这里人人都是久经风浪的圆滑之辈,虽然心中疑惑,却哪里还不懂得见风使舵恭贺陛下父子重逢?下一刻,耿云天人逢喜事,替楚问放声大笑,说皇上与失散多年的儿子相认真是苍天眷顾,大家还不为皇上和太子高兴么?随即却见司马青衫带头放声大哭,说是自己今天太高兴了高兴得乱七八糟因此喜极而泣,诸位臣工若不放声大哭一场,怎么对得起这件大美事?一时两人都是应者如云,大殿之上哭笑声直冲云霄,只震得大殿上方两只乌鸦以为这里有人刚死了爹娘即将有一场大战,忙自振翅飞去。
李无忧看得哭笑不得,大叹人心不古之余,暗想等老子做了皇帝,少不得要将这些垃圾一一剔除。这个念头才一闪过,却将他自己吓了一跳,他妈的,难道老子内心居然是渴望做皇帝这苦差事的吗?
闹了一阵,楚问摆摆手,微笑道:“众位臣工,现在,朕决定加封无忧王为太子,不知道还有没有人反对啊?”
“没有,没有!”众人忙不迭的摇头,深怕摇得慢了让未来的皇帝陛下误会自己对他登基有那么小小的一点意见。
陆子瞻大人更是老泪纵横,坐到地上,将四肢举了起来,大声道:“臣举双手双足赞成无忧王继任太子!”
众人暗自大骂无耻,心道:“老子的创意居然被这厮抢了个先!”
“既然大家都没有……”“臣有意见!”却是楚问话声未落,便被一个声音打断。众臣大怒,但回头一看,却是呆住——说话那人正是李无忧。
“臣有意见!”李无忧重新说了一次,大步走到白玉台阶上,一把抓住楚问的胳膊。楚问吓了一跳,众臣也吓了一跳,一个个满脸怒色,指着李无忧想说什么,一时却找不到合适的词。李无忧回头看了众人一眼,怒道:“看什么看?没见过帅哥啊!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呆着!”众臣或者各怀鬼胎,或者慑于他的淫威,竟是作声不得。李无忧收回目光,低头对楚问却谄媚笑道:“老爹,有点私事,咱们到后面商量商量如何?”说时竟不管老头同不同意,一把拽下龙椅,拖到后堂去了。众大臣面面相觑,各自摊手问旁边的人:这样也行?
内堂。见四围再也无人,李无忧忽然跪下,哭道:“皇上,不管您真是我爹还假是我爹,你饶了我吧,别要我继承皇位,我天天给你烧高香,成不?”
楚问大讶:“无忧,你竟然不想做皇帝?要知道,为了这个位置,多少人打得头破血流,骨肉相残,你……你竟然不想做?”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
楚问为难道:“可我负你母子这么多年,这是唯一可以补偿你的方式了。你看你要不愿意,这可如何是好?”
李无忧叹了口气,道:“你要真想补偿我,就别让我再陷入这征战天下的泥潭之中,唉,那玩意累人啊,我最想过的其实还是悠游天下的自由自在的生活。你也别拿什么天下苍生什么的来压我,那些和我无关。”李无忧想起的却是前世的庄梦蝶一直为天下着想,最后却搞得与天下为敌,这一辈子他是再也不想重蹈覆辙了。
楚问笑了笑,道:“无忧啊,其实你一直不了解你自己。你一直想撇清自己和百姓的关系,你也一直想逃避自己注定要走的路,其实这正是因为你自己怕走上争霸的路,你怕你会喜欢这样的生活,你怕你会变得和我一样冷酷无情,你怕你会妻离子散,你怕的太多了……只是你可曾想过,历史的河流并不是以人的意志而流动的,你我都只是河里一滴水,终将要顺流而动。上天既然选择了你,你就该承担你的责任。有时候,敢于承担责任才是真英雄!”
“切!我又没说自己是英雄,那都是你和那些什么都不懂的百姓强加给我的!”李无忧耸耸肩,不屑一顾。
楚问想了想,又道:“其实你也不是真的不想当皇帝,只不过你是希望凭你的双手打下一个江山,而不是希望这样天下掉下来个馅饼,这让你很没有成就感,也很让所不耻,觉得自己和那些贵族子弟没什么两样,对不对?”
这次李无忧是真的呆了一呆,他扪心自问,自己确实不是没有野心,但为何一直拒绝楚问的好意呢?
不得不承认,楚问这次可能说对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为君画龙
大雪初霁,冬天的阳光透过轩窗,射到正大光明殿的后堂,一屋的明亮。
“我还是不能答应。”李无忧皱着眉,踱着步,一脸的歉意,“我有太多的事要做,比统一大荒、统一缥缈都更重要的事。”
“切!不就是泡妞吗?”楚问大大的鄙视,“你做了整个缥缈大陆的皇帝,难道还嫌没机会泡妞吗?”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不要多说了!”楚问双眉一轩,龙颜含怒,“你是朕的儿子!天命所归的大楚皇帝!上天降下来一统大荒的天子!朕命你,楚无忧,从今日开始,你就是大楚国的太子!三日之后便继承皇位,此后这个国家就是你的了,你愿意怎么玩都随你的便!”
“你、这、是、逼、我、了?”李无忧一字一顿,手已然按到了剑柄之上,无忧剑在鞘里龙吟不绝,仿佛随时都会跳出来。
“就是逼你!你又能怎么着?”楚问却出人意料的大耍无赖,一副“老子不信你还敢杀了我”的模样。
“锵”地一声,长剑出鞘,雪亮的剑光已经逼在了咽喉——李无忧的咽喉上。李无忧哭丧着脸骂道:“老王八蛋,我就自刎!”
“别逗了!你坐拥如花美眷,背负天下无敌、救国英雄的声名,又学得盖世神功,爱情得意,事业丰收,我靠,猪都不会相信你会自杀!再说了,即便你真的没气了,老子也会找人将你尸体封在五行不透的血玉棺里——天晓得你是不是诈死!最近江湖上不是很流行玩死而复活吗?”
“老乌龟,你……你不是要玩得这么绝吧?”李无忧怒发冲冠,满脸悲壮,最后终于将长剑还鞘,恨声道,“大不了老子不干了!老子这就回家收拾细软,躲到山里隐居去!等你们打完了,天下太平了再出来!”
楚问一脸无所谓道:“好啊!你要这么做,我是没什么意见了!不过不知道慕容轩会不会愿意让他女儿和你一个大荒通缉犯躲躲藏藏见不得光,而宋子瞻女士和谢惊鸿先生又会不会愿意自己的宝贝外孙女和一个懦夫窝窝囊囊一辈子?”
“慕容岳父哪里还好说,但这又关宋美女和谢老儿什么事了?”李无忧觉得不可思议,并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嘿嘿!”楚问老狐狸似地笑了起来,“你以为天下当真有免费的午餐吗?你想想,当日你初入航州,居然坐上了九门提督之职,如果没有人在朕面前吹风,你觉得自己能够吗?那个时候,朕可还不知道你是朕的儿子呢!”
“对啊!”经楚问一提,李无忧立时想起这件心头一直未解的疑团来,“你别告诉我说这句话的是宋子瞻吧?”
“是我!”忽有一个怯怯的声音接道。话音落时,内堂的后门外走进一个淡雅若仙的少女来,却正是风华绝代的朱盼盼。
“我似乎有些明白了!”见到朱盼盼,李无忧觉得自己的思绪一下子明朗起来,很多事情仿佛被一根线一下子窜了起来,“事情应该是这样的。盼盼,如果没有猜错,我们在丞相府上相见的那次,你就对我暗生情愫!对不对?”
朱盼盼脸颊微红,却轻轻颔首。
李无忧大受鼓舞,继续道:“而你呢,身份异常尊崇,我要娶到你,必须有个显赫的地位,于是你就要宋子瞻让皇上提议封我个大官,碰巧呢,而你娘如姨她正是谢惊鸿和宋子瞻的女儿,皇上这些年来一直和宋子瞻似乎有着某个密切的合作,既然是宋子瞻提的要求,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是吧?”
楚问和朱盼盼齐齐点头。
“这就对了!”李无忧一拍大腿,“难怪当日如姨去北溟前,曾经欲言又止地说‘来日到航州,能不能……’,这话说了一半,又说‘算了,这么多年了,或者他早就将我忘了’,当时我还以为这里有她的情人呢,原来是她的老妈啊!不用说了,这母女间一定有什么难以扯清的误会或者恩怨。是吧?”
朱盼盼叹了口气,道:“事实却是如此。当日外祖母生下我娘还不足月,便躲到深山练功以求打败我外公。唉!她们本是不打不相识结成的夫妻,最后居然为了武学上的分歧,各自东西,此后数十年也是见面而不相认,母女反目,实是让人叹惋!”
李无忧点了点头,道:“果然是这些无聊的意气之争!不过想来如姨表面不肯认宋子瞻,心里其实还是很惦记她的。而宋子瞻却一直觉得亏欠了如姨,自你出世之后,这份慈爱就转嫁到了你身上是吧?”
朱盼盼叹气,点头。
很多事,终于在刹那间豁然贯通。难怪金风玉露楼在江湖上所向披靡,几乎是接了任务从来没有失手过,原来暗地里还有宋子瞻撑腰,而以朱盼盼先前的二流武功游历诸国居然平安无事,少不得是楚问暗地里给各国透了气,再加上她金风玉露楼的少楼主身份,谢宋二人的孙女的超然身份,自然是通行无阻,鬼神辟易。
由此联想开来,谢惊鸿将牧先生和叶十一这两个得意弟子放到靖王身边,倒并非如自己所想的那么阴险是为萧如故来颠覆大楚朝廷,而是用以制衡宋子瞻的势力扩张,只不过叶十一太过理想主义,自以为是的曲解了谢惊鸿的意思,死得可算是冤枉。想到叶十一,李无忧忽然惊了一惊:“他妈的!叶十一岂不是朱如同父异母的同胞兄弟、老子的便宜舅舅?这个关系可是复杂了!而且谢惊鸿既然找到了惊鸿剑,很明显的知道是我杀了他儿子,非但不杀我,反是先跑到京城来为我和小兰向慕容岳父说媒,接着又风尘仆仆的跑来月河村为我疗伤?要不是这老家伙的胸怀真他妈宽广的可怕,就是有什么大阴谋!”
朱盼盼见他神思恍惚,凄然道:“无忧,你是怪我之前不告诉你真相吗?”
李无忧回过神来,一把将她抱住,笑道:“怪你?我哪里舍得啊?”朱盼盼被他忽然抱住,先是一甜,随即看见楚问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二人,当即大羞,便要挣脱,忽听一个要死不活的声音道:“抱吧,抱吧,多抱一会是一会,以后也许就没什么机会了!”随着那声音响起,一个人自后门走了进来。
那人果然就是宋子瞻。
李无忧轻轻放开朱盼盼的腰,无奈道:“好吧!老子认输!他妈的,说出来都没人信,别人都是不爱江山爱美人,老子却是因为美人才爱的江山,我靠!这都算怎么回事嘛!”
楚问三人想了想,也不禁宛尔。
当下宋子瞻和朱盼盼退下,李无忧装出满脸笑容和楚问回到前殿,楚问当即宣布立李无忧为太子,并定于三日之后便将皇位相传,到时会举行一个盛大的继位大典。众臣先是呆若木鸡,随即却都反应过来,三呼万岁,各自领旨操办相关事宜。李无忧也是呆了一呆,暗道:“老家伙果然是老而弥辣,行事雷厉风行,这么急将皇位这烫手山芋扔给老子,让老子连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可怜这些白痴猪头,被这老小子扔进了火坑而不自知啊!”一念至此,忍不住放声大笑,只惹得满朝文武侧目而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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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先帝以社稷相传,帝坚拒不敢从。后幸得朱妃以大义相说,云百姓深陷水火,汝岂当独善其身乎?帝汗颜,于是大悟,终愿继大统,万民至此终得曙光一线矣!”——《大荒书。无忧本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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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楚问吩咐众臣散去,独独留下司马青衫、耿云天和李无忧三人。
三人各自揣测之际,楚问笑眯眯道:“丞相、太师,无忧即将继任大统,朕知道这事很有些突然,你们一时怕也有些接受不了,这是人之常情,可以理解。不过呢,朕希望两位今后能一如继往的,像以前辅佐朕一样的辅佐无忧王,让我大楚真正地立于大荒之巅!”
“臣定当肝脑涂地,万死不辞!”司马青衫和耿云天二人豪气干云地应道。
楚问满意地点点头,道:“无忧,你以后也要多多向两位老臣多多请教才是啊!”
李无忧说是,以后还得两位贤臣多多指教才,两人连道客气,心中均想:“论及耍阴谋诡计该你指点我们还差不多吧!”
楚问露出欣慰神色,笑道:“见你们如此投契,朕就放心多了!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昨天晚上王五已经服毒自杀,剩下的人都是一问三不知,朕想了想,便将那三万人连夜遣散了。落霞山那件事,究竟是谁主使的已经不重要了,就此一笔抹过,你们以后有什么分歧大家不妨开诚布公的谈,不要搞这种没有意义的背后动刀子的事,知道吗?”
三人都是怔了一怔,随即却各怀心事地点了点头,一件本来可能牵连极广的谋逆大案就此化为乌有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在这个当口,实在没必要再节外生枝。而既然楚问都说抹过了,李无忧将来也不会旧事重提,无论事情是不是牵连到司马青衫和耿云天,二人也都可以大大地松口气了。
司马青衫和耿云天告退之后,朱盼盼和宋子瞻才从后堂转了出来,见再无外人,李无忧便问起了舟落霞和百里莫仁的事。楚问道:“这点你可以放心,他二人都是以前朕安排到禁军里的心腹,不过是表面上听命皇后罢了。而且皇后的事你也不用担心,她目前正被软禁着,不会对你造成什么阻力,而一旦你得登大宝,朕就将带着她和几个心爱的妃子去昆仑隐居,再也不会管朝廷的事了!”
“去昆仑隐居?你还真会选地方!”李无忧微微有些黯然,却是想到了大哥和四姐他们。
谁想楚问却会错了意:“呵呵,看你的样子还真是舍不得我呢,好吧,朕决定这两日什么都不做,就到你那狗窝里呆个几天。对了,你那几位个准夫人是否真的个个都如盼盼这么漂亮?婢女们温不温柔?有没有大大的软床?园丁的儿子会不会猜谜?花园里的鱼是不是雌雄各半……”
隔了近一年之后重温老楚的口水*,李无忧只觉得脑袋里装了一堆蜜蜂,心想原来这老家伙才是老子命里的克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