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在中间两头受气,头顶上是投石机砸过来的要命石头,后面还得提防自己人过来的炮弹,正在进攻的绿营兵们心里早就开始打鼓,猛听得后边锣声响起,不用任何人招呼“呼啦啦”潮水般退的一干二净,又丢下将近二十具尸体在火焰翻腾狼藉满地的战场上。
伤亡率已经过十分之一,程千总的脸色越难看!若不是自己素日教训有方,换做一般的队伍此刻只怕早就没了战心,哪里还能保持如此的形态?若不是后面那帮子大人们心里打些不着边际的算盘,早早的将大炮拉上来痛痛快快轰开关墙,又怎么会让自己手下儿郎损伤如此之多?!气煞人那!
“轰!轰……!”大炮轰击声仍在继续,上千斤的将军炮在没有驻退复进机的情况下,每一次射都将沉重的铁躯连同炮架坐开老远,躲在后面的清兵忙不迭下死力气将其推回原位,拿醋汁清洁炮膛、重新装火药炮弹,瞄准射,一整套动作下来一分钟打不了一,随着时间的拖长,四门炮的射再也不能同步,间隔时间越的大!
不光如此,基本都是文盲的炮兵看不懂射角射程表,又不会用铳规,更没有测角仪和望远镜的辅助,完全是靠老兵的目测和经验射,导致每一炮打出去都不能保证其精准度,几炮之后又形成不了齐射,隔一会一炮,炮弹乱飞的场面不可避免的出现了!
不是打到半空越过目标,就是直线落地到处乱蹦乱撞,再不然还能打到旁边山壁上溅起一片火花,偶尔有打中正面的,崩开一片纷飞的石头,但对于整个都是用大石块加糯米汁弥缝筑成的整座哨卡而言,远远谈不上动摇!想要直接轰塔,即便是四门炮全部齐射,那也需要相当长的时间!
经过初期的惊骇之后,藏在关墙暗堡内的寨丁们渐渐平静下来,草草安置好死伤的弟兄,瞪起赤红的眼珠子继续坚守岗位,即便隔三差五的有炮弹打中前面,引起一片巨震,也在没有什么恐慌,心里面多的只是一腔的愤恨。
偷眼观瞧手下弟兄的情绪变化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庄队长暗暗舒了一口气,只要挺过了这最初的慌乱无措,之后的战斗就好打了,不管怎么说,凭着这座雄关险阻,对面的鞑子兵要想以这么点人完全攻克,没那么容易!
定了定神,他再次命令后方炮队:“石炮延伸射,逼迫鞑子火炮后退!”
清兵的四门大炮就放在正面直线距离不过三百米的地方,以投石机的最大能力完全可以够得到,即便是直接砸不着,凭借圆滚滚的石弹翻滚撞击也可以造成不小的威胁。
“嗦嗦嗦!”坚韧的木杆倏然绷紧弹开的声音连续传来,在沉重的配重铁毡力压之下,一块块枕头大的圆石不停飞上半空,在轮型绞盘的辅助下,其射比其清军火炮更胜一筹,几架投石车连续不断的投射形成一道近乎不间断的重型打击潮,以各种姿势迅猛飞行的石头翻翻滚滚砸向三百米外的清军大炮!
本已退到两百米外的程千总绿营兵再次往后溃退,直撤到两翼山壁后才止住脚步,凭着山体的遮掩不必担心被石头砸烂,休息的同时瞪着眼看两边重武器的对砍。
指挥火炮的把总毕竟有些经验,眼见对方开始延伸射击并不着慌,迅组织人力在大炮前面用麻包石块垒起一道半米多高的阻拦矮墙,将滚动撞击的石头挡在外面不得寸进,偶尔来到头顶猛然坠落的石头基本没什么准头,打中的概率跟被雷劈差不多少,临时躲避也来得及!
单调而乏味的对轰持续了整整一个时辰,双方似乎都没取得什么成效,操炮清兵已经累得汗湿重衣气喘吁吁,连把大炮复位的力气都没有,而关墙后面的投石车在被瞎猫碰死耗子一般砸碎两辆之后度也是明显减缓。眼瞅着天色又暗下来,持续了半天的攻击似乎又要告一段落。
“轰!”一枚炮弹无巧不巧砸在一个命中三次的石坑旁边,连续猛烈撞击下已经松动崩裂的石墙再也维持不住形状,稀里哗啦崩碎出一个一丈见方的大窟窿,彻底将里面掩藏的人暴露出来,这还不算完,上面的墙体本已裂开,骤然失去下方支撑登时坍塌,“呼啦啦”的一阵乱响,大大小小的石头滚落如雨,一阵浓密呛人的烟雾升腾过后,坚固的关墙上赫然露出一个四五丈高、两三丈宽的V字型大裂口,崩碎的石头在下面却正好形成一道略陡的小坡!
“呀!打得好!”程千总看的真真的,情不自禁一拍大腿高声喝彩,有了这一道小坡和缺口,破去了这部分的暗藏防御,想要冲上去的难度便低了许多,更可以直接攻入暗堡之内,打击力度要好上数倍!
他立刻回头去看江滩大营的旗号,却意外的没有得到任何指示。
大营内粗粗搭起的木头高台上,统兵副将额力托脸上带着莫测高深的微笑,眯缝着眼睛远远关注整个战局,却没有表任何的评论。现在突然出现这么好的机会,旁边的马参将心中焦急,忍不住开口问道:“协台!这口子终于打开了,不如趁此机会一鼓作气杀将进去,破了这哨卡,一劳永逸!”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若是在等一时半刻,那些寨丁不用说也会想办法将缺口堵上,想要再进攻却又要多费一番手脚了。
额力托抬眼看了看天色,抬起带着宝石扳指的右手轻柔抹过唇角修理整齐的小胡子,轻缓的摇了摇头,淡淡的道:“不急,且再等片刻!”
“可是,若拖延下去山匪有了补救措施,再次强攻必然要损伤惨重啊!”马烽心中焦急,不顾体统的高声叫起来。他不能不急啊,那死伤的可都是他绿营的兵马,损失多大都是他这个当参将的心疼,这些八旗大爷们才不会为此掉一颗金豆子呢!
“马大人!协台既然如此说法,必定有克敌制胜之妙策,你却急个什么?不要忘了,这一场仗可是咱们带挈你们立功的。”旁边的八旗军官面带冷笑,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讽,却听得马烽心头火,当场就要作起来。
额力托竖起四根经过精心修剪的指头微微一摆:“好啦!诸位大人注意下自己的官仪,当着这么多手下的面儿吵吵嚷嚷,成何体统?嗯,也好,看样子山匪已然力竭,可令程千总再冲一次,后队也要做好准备,这一次,咱们一气拿下此关!”
“是!大人!”众军官齐齐躬身领命,旁边旗手立刻将令旗挥舞起来,程千总看的真切,转过身扯着嗓门冲手下高喊:“小的们,都给爷听好喽!山匪的关墙这就要塌了,咱们一口气杀上去,这头功就是咱们的了,银钱奖赏少不了大家的,也正要让那帮八旗大爷们看看,咱们绿营爷们都是好样的,上啊!”
“上啦!”把总们跟着一起起哄,早就休息过来的兵丁们一听“银钱奖赏”几个字,顿时来了精神头,欢呼一声跳将起来,朝着关口夹道第三次冲了过去!
关墙上,庄队长满头大汗一脸紧张的催促着正在修复石墙的众人:“再快些!再快些!鞑子又要上来了,绝不能让他们得逞,咱们的妻儿老小可都在寨子里看着呢!”
不用他过多的鼓动,每个人都知道自己这边安全一天,后面的家人就多一天安逸,自然都玩命的出力,但即便是如此,要想彻底修复关墙却不那么容易,眼看官兵鬼哭狼嚎的的再次冲进夹道,大部分人不得不立刻冲进掩体准备阻击。
庄队长无奈的用力跺跺脚,扭头准备下去继续指挥,忽然听到左侧山上传来一阵响亮而激烈的喊杀声,一名寨丁浑身带血脚步踉跄的从树林中钻出来,高声嘶吼:“鞑子摸上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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