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三桂这话一出口。方献廷的眼神微微一亮。却没有什出洲则的反应,但其他的人却没他那么沉着。登时忍不住叫起来,胡国柱自恃在王爷面前算是比较得宠的一个女婿,当下第一个开声道:“王爷,咱们可不能就这么忍气吞声的等着啊!那些混账将污水泼到您的身上,硬生生将那逆乱与天象栽赃给咱们,这等窝囊气咱们不能吃,须得好好给他们一个教才行!”
其他几人大略也是如此附和。吴三桂轻哼一声,动静不算大,但听在几人耳朵里却不啻于洪钟大吕,霎时间闭上嘴巴鸦雀无声。人人皆知吴三桂对待属下将官甚至文官都非常关爱,不吝赏赐,但对于体己的这帮子女婿和近卫却一向威严有加,只此轻轻一哼便令他们噤若寒蝉。
方献廷知道该自己出头了,未开口前却先呵呵一笑,将僵硬起来的气氛打破,而后生硬中正平缓的道:“王爷的意思在下大略明白了!不管是江西逆乱也好,关于削藩和天象异变的传言也好,说到底都是与我们没有直接的关系,更不是朝廷上正式出来的消息。倘若王爷就此作出反应,不管是自我申辩还是责任追查,都将堕入蓄谋之人的圈套!万一被朝堂之上那些闲人趁势栽赃咱们一个擅专的罪名,那就被动了!所以,王爷的处置方法最为妥当,一动不如一静!静观其变!”
吴三桂听完捋着胡子哈哈笑起来:“还是方先生看的真切明了,深知老夫心意!”转过脸却狠狠的瞪了其他几人一眼,“你们平日里闲来无事多向方先生请教着些,不要遇到点事便跟没头苍蝇似的!”
“是!谨遵王爷教诲!”一干人不敢怠慢,纷纷躬身施礼。
方献廷是被这帮人硬架来帮忙说话的,他心里很清楚,吴三桂老于世故见惯了尔虞我诈的纷争,这点小伎俩不可能看不穿。这帮子王爷侄婿们也未必都是傻子猜不到其中蹊跷,但他们身处的地位不同,考虑的事情也自然不同,知道了这等事情若是不出头帮着主子分忧解难那就是失职了!
江西的事情和坊间传闻早已经到了云南,只不过这里被吴三桂经营的犹如铁桶一般,平西王府权倾朝野制霸一方。这里不管再难听的话也没有人敢随便乱传。吴三桂明明知道那些传闻都是冲着自己来的,也不敢因此就作起来,否则人家免不了要问,一些捕风捉影的事情你一个封土在外的藩王那么着急干嘛?莫非是心中有鬼?当今朝廷顺杆子往上爬故意曲解下刀子的手段,吴三桂领教过不是一回了,这样的机会他坚决不能再随便给对方抓住小所以他选择不出声,是对的。
不过,只是闷声听着不出点动静,白吃这样的冤枉亏,那也不是他平西王的脾气,否则让那帮人看着以为他软弱可欺无招可对,接下来只怕就要弄假成真,将栽赃的传言当成正事来办,动手削藩,那时候再要仓促应对就被动了!云南离着北京这么远,便是出动六百里加急没有十几天也是到不了,万一朝堂上那帮人合起伙来使坏,等这边知道的时候黄瓜菜都凉了!单靠一个世子吴应熊是顶不住的。这种种考虑,吴三桂清楚了,方献廷也清楚,手下这帮人大略也清楚,所以他们才会合伙找上门来请愿。
这样做,本就是他们作为下属的本份,爱两句骂算什么,干好了事情是正经。
“不过,单只是坐看风云变幻也还不够,王爷时外可以不动如山。然下面有些事却需要我等谨慎准备起来”必须防着京城之中那些人突施毒手暗集!”方献廷见气氛调和过来,不失时机的将话头转了回来。指向了今天来的主要目的。
“嗯,方先生所虑不无道理。倘若老夫什么都不做,说不得那些惯会耍嘴的匹夫便要蹬鼻子上脸,以为老夫软弱可欺!”吴三桂颇以为然的淡淡点了下头,仍旧笑眯眯的望着方献廷,“不知方先生对此有何良策?”
传言不可以当真,但有些人故意制造出来的传言却不能不小心,很多时候这些看似华而不实的烟雾弹往往就是遮掩着私底下动刀子的黑手的幕布,倘若你不把他当一回事。等刀子捅进肚皮时可就悔之莫及!吴三桂不怕别人造谣中伤,反正这二十妾年再难听的话他都听过无数遍,他现在担心的,就是朝中那帮人剪意推波助澜,将原本站不住脚的传言变成真话,继而群起围攻推动削藩的事情,朝堂上那位小皇帝顺水推舟的出诏令,那时候可就图穷匕见,退无可退了!
方献廷拱拱手道:“王爷垂询,在下必定言无不尽。其实不管是江西逆乱也好,种种传言也好,最终目的无非是引得朝廷和王爷之间生出龌龊。最理想者莫过于冲突起来。甚至酿成刀兵之灾,他们便好从中取利。而那些谣言的背后自不会少了朝廷的推手,其目的只怕仍是指向撤藩之事!若说以往朝廷心意未坚,那么此次皇帝急诏范承馍入京,有凹曰混姗旬书晒齐伞”快的委任他为福建总督。则预示着撤藩心只定,此事懈讯们圈余地!倘若王爷在上述两事上作出任何反应,都将成为引动作的火头!而今您权作不知,只怕也拖延不了多久,当务之急,要做周全防备!”
“朝廷当真是下了撤藩的决心了!”一听方献廷说出这样的判断,便是一切成竹在胸的吴三桂也忍不住心头一震,脸上的笑容消失的干干净净,代之以一抹凝重的色彩。
而其他一帮近臣的脸上除了震惊、愤懑之外,却多了一些压抑不住的兴奋!
吴三桂这辈子做事鼠两端,每逢大事临头往往犹豫不决,经常被手下群起挟持着作出最终的决定。说起来也挺悲哀的。不过他这个人有个最大的特点便是极其看重自己的利监,可以说自私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必要时除了他自己之外一切人物都可以舍掉。当了这个平西王后。他本心已经将云贵两省看成是自己家的封地,自由小王国,裂土封王跟朝廷没多少关系。别人要想随便触动,那就要割他的心头肉,要跟他过不去,他当然不会答应!当年为了一己之私他能连大明江山都卖了,如今有了这么大的两省地盘,他更豁得出去!
他这样的性格,手底下这帮人当然了解的透透的,因此一听到方献廷将话说的如此透亮,他们一下子就想到了这背后隐藏的好处。什么人玩什么鸟,吴三桂的手下里头也没几个是省油的灯,自从吴当了平西王之后,这帮骨干们哪一个不是跟着捞的盆满钵满家资巨万?荣华富贵谁都想万万年,并且人的贪欲也同样是无止境的!可这几年来,朝廷对于三藩的限制手段一次赛过一次。特别是针对平西王的掣肘更是层出不穷。令他们这帮作威作福惯了的家伙浑身不自在,心里面早已牢骚满腹。如今朝廷居然要下最后的黑手动真格的了,他们反倒不怕撕破脸皮做最后一搏,这天底下,难道还有比平西王的兵马更强的力量么?朝廷那帮人算个屁啊?!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吴三桂摇摇头苦笑起来,叹息一声,脸上却是说不出的落寞,“想我吴某人为了这大清江山辛劳一生,戎马侄德几十年好不容易挣下这点家业,原想着就在这云南偏远之地替他们永镇国门,顺便养老。这样的要求一点也不过分吧?你说这些人怎么就那么不堪,就见不得天下太平,见不得人过安生日子!简直太令老夫失望了!”他是真的有点失望,他自认为这辈子是对得起大清朝廷,对得起满人皇帝了,将那么大一座江山拱手相送,又抛头颅洒热血的帮着将前明余孽扫荡一空,令他们区区几十万孤儿寡母能够安享这万里花花江山,这样的功劳已经是顶天了,区区一个平西藩不过两省偏远贫瘾之地,还负责守卫着西康南蛮,这么一点报偿自己已经很委屈了!便是前明沐天波都没这么大的功绩,人家还永镇云南两百多年呢,到了我吴某人就不行?当真是“功高震主”要“兔死狗烹”不成?!
眼看他的面色变了,那帮侄婿们便知道机会来了,胡国柱大着胆子劝谏道:“是啊,王爷!这朝廷之中奸人当道,过河拆桥的事情他们做过不是一两回了!说句犯上的话,他们是担心您手中的这些子弟兵呢!那个皇帝连自家满人大臣都信不过,哪里会信得过咱们这些汉人?依下臣说,咱们还是赶紧早做打算吧!万一哪天真的下了命令让咱们交了兵权,届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这后果可就不堪设想了!”
“他敢!”吴三桂一拍桌子脱口大碎一声,震得茶杯,丁当”一阵脆响,征战一辈子打熬出来的壮硕身躯霍然站起,犹如一头怒的老熊般须皆张,一股子威猛绝伦的霸气四散迸,两眼之中凶光闪烁,提高了声调叫道,“本王这身富贵乃是尸山血海之中拼杀换来的,你们这般人都是跟着老夫出了大力立下汗马功劳的,谁敢动你们一根手指头?!哪一个混账敢胡言乱语的诽谤,本王便要他好看!”
他姿势做得很到位,语气也的凶狠,可听在在场几人耳朵里却远远不够劲,他们最想听到的那几句话一点都没露出来,说白了,还是平西王爷的心志不坚那!
一向不太喜欢出头的夏国相此时却貌似无意的接茬道:“那些朝中大臣不过是惯会逞口舌之利的无胆之徒。就怕,,这件事最终乃是出自那位小皇帝的主使,那可就
判,皇帝?不大可能吧!”吴三桂一点也没有意识到这种称呼对于堂堂皇帝是多么的不庄重,但脸上的怒气却神奇的消失了大半,若有所患的沉吟起来,“这介。康熙小皇帝对本王还是比较尊敬的,这样的坏主意必定是有人从中挑唆撺掇,应当并非出于他之本意。”
众人一听这个话心里登时觉得不妙。关键时刻王爷的老毛病又犯了!不可否认,从上到下他们一帮人对于康熙小皇帝都看的不太重,不过是一个十凹曰况姗旬书晒齐伞儿,的毛孩子而已。侥幸扳倒了鳌拜也不过撞大运。还多亏旧洲巾子大臣们帮忙和背后那位老太皇太后的大力支持。可不管怎么说。康熙就是当今朝廷的代表,按照王爷的意思还要将此人与朝廷分开对待,这就有点不对了!没有整个满人体系的支持,哪里轮到一个孩子当皇帝啊!他的意思,就是朝廷的意思!
方献廷心中暗自苦笑不已,无奈只好再次出头将话转回来:“王爷。诸位将军,不论是谁主使此时。朝廷撤藩的决心想必是要下了,当务之急,还是想想如何应对吧。”
年轻一辈里面脾气最急也最为吴三桂喜爱的吴应诈第一介,压不住火气,亢声叫起来:“还有什么好想的?朝廷当真敢下手夺了咱们的军权封地致咱们于死地,说不得要与他拼一个鱼死网破!当真以为咱们手里的大军是摆设不成?!哼哼。若是没有咱们王爷为他们开疆拓土,哪里来的什么大清?!”这话却一口道出了在场大部分人的心声,吴三桂一听之下却猛然警醒。“啪”的一拍桌子怒斥道:“住口!黄口孺子胡言乱语,你知道些什么?!此等无君无父之言以后不得乱说,否则老夫大耳舌子抽你!”
吴应作在他积威之下不敢回嘴。但仍旧梗着脖子将脑袋歪到一边,显然不服气。吴三桂却是回过味来了。终于明白今天这帮家伙来找自己究竟是打得什么主意!合着他们是早都明白怎么回事,这是想要撺掇着自己表态的那!
谁都不愿意放弃手中的权利和富贵。他平西王爷不愿意,其他人也不愿意啊!朝廷既然下了决心,他们再要犹犹豫豫的就是找死了!这帮家伙平日里眼中只有平西王没有那朝廷皇帝,逼急眼了,照样反他娘的!
吴三桂一想到这咋”身上登时出了一层细汗!他憋屈归憋屈不满归不满,归根到底却没有真正想过要彻底跟朝廷决裂,更别说起兵造反!现如今他臭名满天下,谁都叫他是古往今来第一大汉奸,背着这样的名头倘若再叛清。他真的比三姓家奴都不如了!那是要遗臭万年的!所以尽管这几年没断了厉兵秣马的做准备,却从没想过一咋。“反”字。最多也只是拥兵自重裂土称臣而已!可看样子,这帮小子们打算的比他彻底啊!
“此事,老夫心中自有定见。你们就不必多说了。”吴三桂赶紧将话头给堵死,他不能让这帮亲近的人硬逼到不可收拾的墙角之中,但看了一眼众人的眼神脸色又补充道,“你等回去照旧整军练不可有一日懈怠!此外,陕西王提督王辅臣那里,今年开始引入的马匹要多加一些!京城那边,劳烦方先生再给应熊写一封信,令他多多注意一下,就这样吧!”
他到底没有把狠话说出口,下边众人却听得心领神会。王爷这终究是动了心了!整刮兵马增加军备,不必说这是不会向朝廷妥协了的,这样的结果也能够交代过去了!此行的目的勉强算是达到!一帮侄婿亲近将领这才满意的告退。
等一众人都走得不见影子了。莲儿夫人这才小心翼翼的走过来,见吴三桂默不作声的坐在石凳上出神,很是乖巧的没有弄出一点声音。却手脚灵便的将茶具重新换过,然后俏生生的侍立在旁。
吴三桂无意识的抓起一杯温度正合适的香茗喝下了,空碗随即被莲儿填满时才仿佛惊醒似的,满意的朝她点点头,脸上重新绽开笑容。莲儿趁势偎到身旁,纤巧的手指轻柔的给他按摩着肩膀,没几下子便让吴三桂的心情好了不少。
莲儿夫人之所以能从平的王府千百佳丽之中脱颖而出,受到如此宠爱。不仅仅是她年轻貌美多才多艺。最难得的还是善解人意不多嘴,每每将吴三桂伺候的舒舒服服,故而这“安卓园”名义上是给陈圆圆修的,实质上却是她在这里的时间最多。
如此一番不着痕迹的服侍。却令吴三挂满心的郁闷稍微解脱,反过手去握住莲儿白藕一般的手腕,慨然道:“莲儿啊,你说这些人怎么就不能安生过些好日子呢?一定要弄的天翻地覆血海尸山才肯罢手?”
莲儿掩着樱桃小嘴咯咯笑道:“王爷,这等军国大事莲儿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懂得啊!您纵横天下声振寰宇之时。人家还没出生那!”
这看似无心兼带着点撒娇的话,却让吴三桂心中豁然开朗,狠狠一拍大腿大笑起来:“你说的没错!老子横行天下之时,他们还不知道在哪里呢!管他阴谋阳谋尔虞我诈小只要老子万军在手巍然不动,他能奈我何?!好莲儿,你可是一句话点醒我梦中人那!”
莲儿浑然不当自己帮了大忙似的。也没有顺杆子要这要那的讨赏。只随着吴三桂开怀豪壮的爽朗大笑娇笑不已,一老一少两道笑声回荡在莲花池上,久久不绝。弈旬书晒细凹曰甩姗不一样的体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