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清理出来的炉基,张昊心中迅勾勒出重建后的景象,不由得思绪澎湃,神驰向往:“想不到自己也有亲手搞土高炉玩大炼钢铁的一天啊!”
接下来的几天里,四个人异常的忙碌起来。张昊白天在木工房里顾不得帮叔叔修理水车,更多时间则操着锯子制造各种尺寸的模具,傍晚从祠堂学习回来总要晚上一些,回房便闷着头在暗淡的油灯下埋头纸上,用自制的炭笔写写画画,再不然便对着几本书上的繁体字和简陋的插图冥思苦想。而张留安则注意到,貌似家里的木屑都给他打扫的干干净净,也不知道弄到哪里去了!
陈大勇的父亲陈老锤觉得儿子这几天有些不大正常,白天在矿洞里干活的时候没精打采心不在焉,一到休息的时候就跑的没影,下午操练之后回家很晚不说,还时常浑身透汗泥土脏物的,仿佛是干了极重的体力活,躺倒就呼呼大睡,半夜里却时常做梦嘿嘿笑起来,如同中邪一般。
身体单薄的姜宝生在外游荡的时间越长,不是往山林里面乱钻,便是顺着良河往下趟,还时常的拖回一些比较直长的柳树枝,又或者背回一袋袋的各类白色砂石。
平日机变百出的徐文俊这几天循规蹈矩了不少,从早晨起来就一本正经的端坐书房用功,晚上大头领徐庸巡寨回来,还能见到他屋内亮着烛光,透过窗纸能看到他伏案疾书的影子,第二天清晨请安的时候,往往会带着几张新近写的大字,或者新作的文章请教,乖得不得了。
对他的表现略感意外之余,徐庸免不了心怀畅慰,特别是从儿子文章里能够读出,其心智思想都有不小的长进,可以说远自己原先的期望,其中某些新奇的观点更令一向养气功夫十足的他忍不住拍案惊叹,直道“这孩子毕竟开始懂事了!”,一向死板僵呆的脸上也多了少许的柔和。
便是这种偷偷摸摸的状态下,四个人在张昊的组织协调下用了七天时间才完成准备工作,到了二月十三这一天傍晚,四人再次聚拢的时候,昔日破败不堪的老铁厂已经变了模样!
在原有的残垣断壁基础上,利用现成的材料搭起一间勉强能够遮风避雨的房子,被埋掉的铁矿石、煤炭等等物料都分堆移到里面,就连潮湿的木炭也都晾晒的差不多了。
院子同样被打扫出几十平米的空地,清除掉表面的覆土后,原本用碳碴、铁渣以及黄土混合铺就的坚硬平整地面显露出来。在干燥的地方,晾晒着碾碎的耐火粘土,和几十个二十厘米直径、半米高的锥形坩埚,靠近屋子的墙角下则堆着不少砸碎的铁矿石。
最关键的炼铁炉也拆的干干净净,在旁边地面上新砌起一座矮趴趴的地坑炉,却是张昊利用现有材料亲手打造的用来炒钢用的地坑反射炉!
打定主意要走这破局之路后,张昊先以一番说辞将三少年说动,然后再借炼铁这个至关重要的纽带将徐文俊彻底拖下水,不光是需要其手中掌握的巨大资源,更要通过他来判断大头领的反应。
炼铁是张昊一切计划中最关键的一步,不为别的,他需要合用的武器---火器!唯有足够多的火器,才能武装起队伍来,才能保证将来准备掀摊子的时候有足够强大的威慑力!而这一切的根本,就是钢铁!
而钢铁根本无处可寻,高家寨出的那些劣货除了回炉之外别无它用,更不用说他们还得偷偷摸摸的搞,所以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己干!
为此,他搜肠刮肚的翻检脑袋里可用的资料,又参考《天工开物》上面简略的描述,最终决定先搞这种最为简单的地坑式反射冶铁炉,先利用能找到的铁料解决熔炼问题。至于能够冶炼铁矿石的土高炉,那需要大动干戈,不是他们四个人段时间所能搞出来的。
地坑反射炉相对就简单了很多,这种炉子在这个年代早有人用。其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形如哨子的火炉,他先用原来炼铁炉的耐火石和耐火泥砖在平地上铺起来堆煤燃烧的炉底,砌成一米来高的炉膛后用石头从外围垒砌固定,顶部留有投料口,底部留有两个鼓风口,狭窄扁平的火道从顶部横向延伸过火墙,进入炒练室。
炒练室中最主要的建构就是一个地坑炒锅。先在地上挖一个大坑,然后在用现成的坩子土加上煤灰、和晒干的黄粘土掺杂起来,一层层均匀敷设在坑底,每一层都必须用力夯实,直至填满,然后再从中挖出一口锅型,锅壁用掺加了盐水的耐火泥料细细涂抹匀称,低温干燥、高温烘烤后,即可装入破碎的生熟铁料,以及用来助熔造渣的石灰、矿石粉和木炭粉。
地坑上方留有观察孔和炉门,以便于随时观察铁水熔化状况,并可以搅炼乃至舀出铁水,炉子的末端留有通往简单蓄热室的管道,最后从烟道排出。
这样一座反射炉只要应用技术得当,是可以直接炒出钢的!
张昊不得不庆幸自己的运气不错,他们四人中有三个手艺都不差,张昊这小木匠负担了技术方面的工作,陈大勇则从小被父亲锻炼成不错的矿工加泥瓦匠,看似单薄整天耍刀的姜宝生,居然有一手很好的草编技术!也只有细皮嫩肉一派书生气的徐文俊干不了这些粗活,却担当了书记员和项目副指挥的角色。
如今所有土建全部完成,晾干了几天,看着这简单粗陋到极点的家伙,另外三人围着转了好几圈,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问张昊:“就这玩意就能炼炒出钢来?”
张昊心里其实也没底,但这个时候他绝对不能松劲,毫不犹豫的用力点头:“没错!不要看这东西不像样,却完全可以跟高家寨的大炉子一般炼出合用的钢铁!今天咱们把炉子和坩埚都烘干,几天后就可以装料开炼!”
“嘿嘿嘿!那敢情好啊!不枉了咱们辛苦这么多天!”陈大勇搓着手眉开眼笑,站在炒钢炉旁四面观瞧,胸脯不自觉的挺起老高,颇有一副志得意满的架势。
不得不说,在四个人当中,他出力是最多的,从清理垃圾垒砌屋子石墙,到粉碎矿石打熟泥料乃至夯实炉膛,凡是出大力的勾当几乎都是他一个人包圆了,七天来采矿之余还要忙活这个,可是把他累得不轻!不过若真是凭这玩意炼出铁来,再累也值啊!
徐文俊则展开手中厚厚一叠子工程计划和记录,细细对照一番后也忍不住喜形于色。长这么多大第一次做影响巨大的正经事,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来说那是无比神圣庄重的,正是急需要证明自己存在和成熟的年龄,没有什么比炼铁这等在任何时代都关系到全寨生计大事更有价值和意义!
感慨激动之余,他的心中也不由再次涌起对张昊的敬佩和惊叹。作为徐大头领的儿子,徐家营读书学识第二的高才,徐文俊小小年纪也算的上博览群书,特别是讲述经世济用之学的《天工开物》、《农政全书》等等书籍也都读过,却从未看到过一份像张昊做出的这种详尽周全的工程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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