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老西儿初见杨宇霆不肯收留自己,大为失望,待听到他又给自己指了一条明路不由得精神一振。绥东军的名号他在阎锡山的督军公署自是有所耳闻,据说这股新兴于绥芬河边的小势力,先后打败过俄国人与日本人,督军公署的要员们谈起绥东这位少将旅长便似讲述传奇故事一般,而其地处边远之境外,更为其蒙上了一层神秘面纱。
但是,中年老西儿还是有自己的想法,杨宇霆给他指的的确是条不可多得的明路,奉天张作霖势力已成,羽翼早就丰满,以自己这个临阵倒戈的降人,肯定不会受人待见,恐怕连锦上添花都不作数。反观绥东军,一切草创,肯定是缺人的,自己去了没准就能捞着雪中送炭的好差事。人生一世,蹉跎了前三十年,这后三十年无论如何也要拼出个显赫风光来。
在这老西儿愁肠百转的档口,吴孝良和张学良两人正是忙的不亦乐乎,最后一批军火终于装上车运走,两个个人长吁口气,张学良更是喜不自禁,抹去脸上汗水,解开风纪扣。
“大功告成,维中咱们回去得一醉方休,喝个痛快!那晚还没分出胜负,就让你尿遁了,这回说什么也不能放过你。”
吴孝良摆摆手,笑道:“先想想回去怎么面对张大帅的雷霆怒火吧。”
一句话戳到张学良软肋,他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愿让这三妹夫看到自己对父亲的畏惧。
“我立下这等功劳,怎么也可功过相抵了吧?”
两个人相互闲扯的功夫,便听得一口浓重的山西老陈醋位。
“打扰一下两位少将军。”
张学良听后当即就翻脸,在大帅府时最厌恶别人叫他少帅,大公子、大少爷、哪怕上是张汉卿都可以,他听不得少帅这一称呼就是不愿意活在父亲阴影之下。这回老西马屁没拍好,算是踩到张大公子的尾巴了。
“军火都运送完了,这没你们的事了,都该干嘛干嘛去吧,别在这碍眼了。”张学良极其不耐烦的轰他走,但老西儿不是为了拍马屁也不是为了找骂才过来搭讪的,却又不知道那句话惹毛了这位张少帅,只好低声下气的陪着不是。
“两位将军勿怪,老西不会说话,这厢赔礼。”说着一揖到地,真是谦卑到极点。吴孝良看的不忍,伸手去虚扶一下。
“先生无需如此,有话直说便是。”
老西儿看吴孝良虚扶他,算是给了个台阶,心中一喜,原来这吴旅长还是个厚道人。
“老西实不相瞒,是想投靠绥东军。”
“啥?”张学良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一样,“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临阵倒戈也不带这么厚颜无耻的,一上来不分青红皂白就说要投靠,哪个能收他?
偏偏吴孝良一本正经的问道:“不知先生贵姓大名,有何特长?”他觉得既然阎锡山既然能拍他来做接收军火这件大事,那么他肯定不是庸碌之辈,不过比较倒霉的是遇到了杨宇霆与自己而已,而他想投靠绥东军估计是办砸了差事不敢回去复命索性就另投他人。如今绥东军草创正是不拘一格使用人才的时候,如果他真是有才具的,绥东是敞开双臂欢迎。
老西儿心头又是一喜,有门。
“老西儿复姓澹台,名继泽,字忠武,祖居山西平遥,世代经商。若说我澹台家是小门小户,可我姐夫家在山西那是大大的有名,乃是万泉县富商李敬修之子李子用。”他说出这些关系来,无非是想证明自己在经商一途上是有家学渊源的,并且,他的家族以及联姻的家族也都是世代经商的大户,招揽自己绝对是只赚不赔的买卖。
原来这老西叫澹台继泽,好名字。吴孝良暗赞,他绥东的确是缺少像样的商业家族支持,如果能搭上这一层关系,到可以给绥东的发展平添一分助力,孙家钰那方面也好少一些压力。不管其所言有多少真是性,吴孝良还是选择了首先无条件信任。
“忠武兄既然有意加入绥东,为绥东的建设尽一份力,孝良岂有不欢迎之理?我代表绥东上下欢迎忠武兄的加入。”
吴孝良此话一出口,不但张学良惊讶了,连澹台继泽都不敢置信,本以为要废一番唇舌,却没料到这位年轻的绥东之主竟毫不犹豫的一口答应下来,是以一时间竟呆住了,片刻之后欣喜若狂。
“澹台继泽谢过主座。”澹台继泽这一番极具封建军阀色彩的话敲在张学良心上,让他羡慕不已,何时自己也能这般威风,属下毕恭毕敬的叫上一声主座。
吴孝良还真不适应手下人这种极具主从关系的称呼,一直以来他都习惯于别人叫他旅长,长官,将军,甚至是他的字。但是他没有表示出任何的犹豫,而是痛痛快快的接受了这位临阵倒戈老西的一礼。对于这些极度保守的晋商子弟来说,这一套是它们维护上下从属的手段,翻过来也是他们效忠一方的原则根本。
吴孝良不想也不能改变他们已经固有形成的观念,唯有接受,再图日后加以改造。
杨宇霆笑呵呵,看着吴孝良收了澹台继泽,心里暗暗高兴,吴维中这小子,收了老西也等于收了阎锡山的仇恨,在各省督军中越发孤立,这等于将他绥东又往奉天身边推进了一步啊。
几个人仍旧是各怀心事,跟着运送军火的车队赶赴秦皇岛火车站。站里征用的空车箱挂到了专列之后,等到军火完全转运到列车之上,已经是深夜凌晨。
多耽搁一刻便多一分风险,秦皇岛毕竟在榆关之内,有个万一那此行便是前功尽弃,所以专列连夜生火启行。
载满了军火的列车,在阵阵汽笛嘶吼声中,缓缓开动,加速,向北驶离秦皇岛,直奔榆关而去。
凌晨十分,车过榆关,守关士兵再没有拦截,而是痛快的放行,本来守关士兵一贯奉行的原则便是出关容易进关难,更何况他们认得这辆专列上有两名少将,哪里刚无事生非?
他们不知道,放走这辆专列后,北京政府震怒,山西督军阎锡山震怒,随即一大批的军官被解职,此次事件还造成了更为深远之影响,由于既定的武器装备没有到位,北方对南方发动的战争终于进行不下去了。
于是国内局势如多米诺骨牌一样,在各省都迅速发生了变化,首先便是谭延闿在湖南宣布自治,再次提出湘人治湘的口号,要求驱逐王汝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