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太暗的关系,盛世尧俯身在那看了很久,最后让周通把纸笔给他。我心说谁还随身携带着纸笔啊,但没想周通往怀里一掏,果真掏出了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
只听盛世尧低声吩咐:“帮我照好了。”周通自然立即把手电筒凑近了去照,但盛世尧却抬起头看向我说:“傻站着干什么?你也过来照着啊。”我连忙上前,把手电筒的光也聚在石块上,这回石块就亮堂了。盛世尧一个字一个字地抄写在笔记本上,等抄完后说再找找,看看还有没有。
很快在另一边,我们又找到了一块,这回盛世尧没有再多作研究,只是极快地抄写下来。之后又找到两块,分设两端,从方位上看,正好是东南西北各有一块。等全部抄写完,再没发现第五块,盛世尧决定回去。时间已经不早,我估摸着快有五点了,回程的路起码得一个多小时,赶到寨子里六点多了。
一般无论是藏民还是羌民,老人和妇女都起得特别早,被他们瞧见不至于会想到我们去了哪,但总归是不好的。同样划船回去,这次是逆流,要比之前难划许多,为求速回,连盛世尧都拿了浆在划。我也想要帮忙,但在乱划把船头方向改变了的情况下,被他们两人同声喝止了,让我安稳坐着。
果不出我所料,我们匆匆赶回到寨子时,已看到有人在行走,天也已经亮了。他们看到我们很是惊讶,似不明白这几个汉人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回到藏民家中,主人已经起来,看到我们从外面走进,很是诧异地问我们这么早去哪了。看得出对方只是好奇,并没有刺探的意思。盛世尧浅笑着回说女朋友闹着想看日出,就早早带她去守着了。
主人会心一笑,没再多问,等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盛世尧口中的女朋友指的是我,尼玛又拿我当挡箭牌了。周通留在底下与主人套近乎,我和盛世尧进了房间,他就拿了笔记本做下来开始仔细看。我在旁探头探脑看半天,也没看出啥名堂,忍不住问:“你看得懂上面的字?”以为他会继续不睬我,没想他点点头说:“这是契丹文。”
啊?契丹文?自动脑补关于契丹这个民族的历史,契丹族是中国历史上一个有深远影响的民族,它有近两百多年的王朝历史,曾经一度辉煌之极,只指当时的宋朝。后来慢慢末落下去,被女真族灭国,到了元末明初时,这个民族在史籍中突然消失,没有一点痕迹。这世上再没有契丹族人,不过契丹文字肯定不会消失,流传了下来。
我很是讶异:“你居然懂契丹文?”不对,在韵园的时候,他看到那块石碑时虽然表情古怪,可眼中透着茫然,应该是不认识的啊,且记得当时他还说那不是古汉字。难道是后来他去查了典籍?想想很有可能,那天中午他说先回来,可是一直等到晚上才回到刘玉坊,神色也很是复杂。没准就是去查资料,研究那碑文了,还敷衍我们说去了城西。
盛世尧没再理会我,径自埋头逐字看过去,看完一行后深思一会,继续看下一行。见他如此认真,我也不好再打断,只能干坐在旁发呆,坐没多久困意就袭来,可怜我一晚上就睡了三个小时,又走了那么远的路,疲累纷纷涌了过来。眯眼朝他看了看,就头一歪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是不舒服,浑浑噩噩的,一直都梦到夜间行走,四周一片漆黑,除了喘气声,静得有些吓人。我又回到了那个石块地方,而且在最中间的位置,踩到一处坚硬,用手拨开那泥,发现又是一块石碑,上面同样刻了字。于是一兴奋就唤盛世尧和周通,可是连喊几声,他们都没有过来,一抬头发现四周静谧无声,居然就只有我一个人在此地。
顿时惊怕由心起,而就在那时,发觉脚下有什么在动,我心惊胆颤地把手电筒往脚底照,只见那原本的石碑,变成了一张扭曲的脸,张开血盆大口扑向我。
“啊——”我从噩梦中惊醒,抑不住口中的尖叫,很快门外就传来周通拍门声,“小妹,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一抹额头,全是冷汗,幸亏是个梦,心有余悸地去开门,不用去照镜子,也知道此刻我的脸色十分难看。周通关心地问我怎么回事,我说做了个噩梦。
四下一看,发觉盛世尧已经不在房中,问周通,才知他见我睡着了就没喊我,让周通在屋外等着,等我醒了后再一起去元老板那旧屋。去洗手间,稍稍拿凉水扑了下脸,昏沉的脑袋总算清醒了些,脸色不至于太难看。
抵达元老板的旧屋,见盛世尧很是悠闲地站在那,与元老板聊着什么,看到我们过来,只是轻睇了眼就移开了目光。我受那梦境的影响,心头一直沉落落的,所以元老板让那小伙来招呼我去旁边茶店里坐,也就没有推辞。
可能是元老板吩咐了,那小伙引我进茶店后,就在旁一直陪着说话,给我介绍藏族饮用的茶,有个别名叫“雅茶”,是用茶树的粗枝大叶制成的,因产地在雅安,而起了这个名字。当地做的酥油茶,就必须用“雅茶”,因其味道特别浓,可以盖过酥油的膻味。
很快店家就上了一碗酥油茶到桌上,我正要低头品尝,见小伙直愣愣地看着,不由有些不好意思,建议地说:“要不你也来一碗?我请客。”虽然我口袋里的票子不多,但请碗酥油茶还是可以的。但小伙连连摆手,摇着头说他喝惯了。想想也是,每日都在这沟里,当地的食物定是吃到厌了,于是也不勉强。
抿了一口茶,觉得味道很好,就咕嘟咕嘟喝下半碗。一抬头,见那小哥还看着,想了想就问:“你们这藏族姑娘都爱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小伙儿愣了下,随即笑着说:“一般都喜欢穿红色白底的脱袖长裙,亮眼又脱俗,很是美丽。”
我心道昨天看到的疑似林妙妙的身影,倒还真是穿的白底红裙,头饰也戴的正统的藏族姑娘那种,要是一般游客因为觉得新鲜穿民族服装,应该是像我那样,套上裙子,随意拿顶帽子象征地戴一下,不至于如此讲究。看来还真可能是我眼花了,不过总归觉得有些不甘心,于是把林妙妙的外貌特征给小伙形容了下,想看看他有没有印象。
本我就是那么随意一问,也没抱多大希望,可小伙听完我描述后,蹙着眉想了好半响,突然一拍大腿,惊喊:“我知道她在哪!”我大吃一惊,从椅子里跳了出来,一把抓住他胳膊急问:“在哪?快带我去。”小伙惊愣的目光移到我抓他胳膊的手上,脸刷的一下红了,我连忙收回手,也不去管他为啥面皮这么薄,就催促他赶紧走。
等付了茶钱走出门外,小伙迟疑地问要不要去隔壁跟他们打声招呼,我想了想说不用,反正就过去看看是不是妙妙,若不是很快就回来了。万一是的话,那也耽搁不了多久,可以带着妙妙一起回来。
于是在小伙的带路下,一前一后往寨内走,曲曲弯弯走了有十几分钟,我发现小伙带得迷迷茫茫的,不由问他是不是忘记路了,他回头冲我憨厚一笑,拍拍胸部说不会,前面一点点就到了。于是我继续闷头跟他走,又走过去好长一段,小伙指着前面说:“到了。”
我举目一看,那五十米外,确实有座独户的房子,心说难怪我找不到,原来住得这么偏僻。这要让我走,怎么都走不到这处的。走到藏居跟前,莫名的心生忐忑,我将这情绪的由来,归于即将可能看到林妙妙身上。
小伙去敲门,出来开门的是个包得很严实的妇女,叽里咕噜不知在说什么,估计是藏语,令我奇怪的是,这小伙居然也会讲。两人交流了一会,小伙回过来对我说:“那姑娘病了,没法出来。这是那姑娘的阿妈。”
我想了想道:“那你问问这位大婶,能让我们进去看望一下她闺女吗?”既然已经到了门前,没看到人就折返,那实在说不过去,当然也得主人家愿意让我们进门才行。
小伙又去交涉了,很快他就朝我点头,说那大婶很高兴我们来看望她女儿。我抿唇而笑,藏民们的热情好客向来闻名,向那大婶行了个藏礼,就跟着往内而走。不晓得是不是阴天的关系,屋内又没有开灯,很是昏暗,刚才那种忐忑的心跳又出现了。
走到一扇门前,大婶停住了脚步,回头向我们示意了下,就推门而入。只听她走进去咕噜了句什么,应是跟她女儿说有人来看,我跟着迈入,小伙走在身后。
目光览过屋内,触及到某处,我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