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公主刚刚离开不久,赐婚的旨意便传到了将军府,所有人都吃了一惊,文锦绣年龄虽然不够,但皇帝的旨意下的很急,婚期也定的十分仓促,显然是急于办成此事,文凛和老夫人等人跪在地上心中都是惊疑不定,文锦绣还没有醒过来,可皇帝的意思是三日之内要举办婚礼,这根本不可能!
文沐宸目送着传旨太监离开,眸中的锐色越来越重,他失了武功,文锦绣昏迷不醒,段祈煜离京,这一切像是算计好了的,要将他们各个击破,而此时大皇子求娶文锦绣究竟出于什么目的?段祈煜的影卫将竹华斋围得水泼不进,文锦绣的情况定然十分凶险,眼下敌人在暗他们在明,那么大皇子在这场计谋中又扮演什么角色呢?
大皇子府,段祈熠摩挲着手里寒霜傲菊的荷包,唇角微微勾起一个浅淡的笑,他伸手从荷包里掏出一张纸条看了看,眼中露出点点光芒,随后又将纸条放进荷包内拍了拍手,管家立刻走了进来:“殿下。”
“去准备彩礼,一会儿便送去将军府。”段祈熠淡淡吩咐了一句,将荷包放进袖子里,管家应了一声便走了出去,段祈熠眼中带出一抹志在必得的笑意,段祈煜把所有势力都调到将军府又如何,只要他不在京中,凭那些人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桐华院,文凛跟老夫人坐在一起,眼中都带着浓浓的震惊,大皇子求娶文锦绣,这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
“母亲,这件事……”文凛有些不甘愿,文锦绣是文家最优秀的女儿,她明明可以做太子妃,为什么要退而求其次做一个皇子妃呢?皇帝不会把帝位传给大皇子,哪怕日后段祈煜登基也绝不可能娶自己的兄嫂,这么一来文家的处境不容乐观了,因为文家是武将,虽然是忠于太子的臣子,可历来君王都忌讳功高震主,万一段祈煜登基之后要剪除文家,那他们只有被动挨打的份。
老夫人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这件事太过突然,而且偏偏趁这个机会,段祈煜离京,文锦绣昏迷,根本没有人可以阻止,若是文锦绣嫁给大皇子,文家定然不能像以前一样尽心尽力辅佐太子,况且算他们肯尽心,太子也不会像之前那样信任他们……老夫人越想越是头疼,长长叹口气:“若是绣丫头没生这个病,或许她有办法。”
文凛一双眸子中带出隐隐寒光,圣旨不可违抗,文锦绣是非嫁不可了,不管以后段祈煜怎么做,现在掌权的是皇帝,听说昨日段祈煜大闹凤栖宫,皇帝正值盛年,以后的事还说不准,若是段祈煜失了太子之位……这么想着,他瞳孔微微缩了缩:“皇命不可违。”
老夫人听他的话便知道了他的意思,不由皱眉:“身为臣子最忌讳心有二主,锦绣嫁给大皇子虽说不可抗旨,但文家不能随随便便动摇,若是必须嫁,那么以后只能当她不是文家人,万不可存了二心,否则别说太子,陛下也容不得咱们!”
别怪她狠心,身为祖母她比府里任何人都疼文锦绣,可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文家利益为重,大皇子若是没有争权夺位的心思还好,万一有这个想法,文家势必要大义灭亲,这样才能保得住家族长久。
文凛刚准备说话,却见门口帘子微微动了动,他不由站起身来:“谁!”
赵敏兰见偷听被发现了,也不再藏着,大大方方走了进来,老夫人见是她在外面,刚刚冷下的脸色缓和了几分,但仍是很难看,文凛眸子眯了眯:“你都听到了?”
赵敏兰点点头:“老爷,这件事兰儿有个主意。”
文凛不由蹙眉:“朝堂上的事,你一个女人家懂什么?”
赵敏兰却是微微笑了笑,耳边的宝石玉坠微微晃动着,她走上前坐下:“老爷,朝堂上的事我自然不懂,可后宅的事情我却有些办法,锦绣若是嫁给大皇子,咱们家定然与太子离心离德,可若是不嫁又是抗旨的罪名,既然嫁不嫁都是错,咱们何不取一个两全之法?”
老夫人面色慢慢缓和下来,她看向赵敏兰,浑浊的眸子里精芒闪烁:“你有什么办法?”
赵敏兰伸手将耳边的碎发别到耳后,面上带出些许无奈:“唉,这个办法,其实我也不想用,可事到如今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文凛皱眉:“说。”
赵敏兰轻轻竖起四根手指,然后极快地挥下:“锦绣病重正是个好机会,这么一来咱们家的难题便可以解决了。”
老夫人和文凛眼中都带出震惊之色,看向赵敏兰的眼神都带了些陌生,一直以来她在他们面前都是温婉可人的,即使对子女没有视如己出,可也不曾苛待过,如今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文锦绣若是死了,无疑眼下的麻烦可以解决,若是太子回来问起,横竖她已经病重,完全可以推给太医,这是万无一失的办法,可赵敏兰这样果决狠辣着实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老夫人面上沉了下来:“兰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
赵敏兰心头一颤,随即眼中漫出深深的无奈:“老夫人疼锦绣,定然不愿这么做,可老夫人想想,当日锦绣发病,太子却在她院中,这消息万一传出去,咱们家的名声岂不是毁了么?陛下在意太子殿下,还能允许锦绣活着么?与其等这件事闹出来连累整个文家,不如快刀斩乱麻,咱们处理了她,一来解决眼下的难题,二来也可向陛下表明心迹,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啊!”
文凛不说话了,他在思考赵敏兰话的可靠性,皇帝这个时候让大皇子娶文锦绣,未必没有敲打的意思,万一皇帝心中对文锦绣起了杀意……他右手大拇指跟食指缓缓搓了搓,赵敏兰看到他的动作,唇角慢慢勾了起来,她跟文凛相处久了,知道他动杀机的时候会无意识地搓手指,这个动作表明他已经认可了她的话,至于老夫人么……赵敏兰看了她一眼,她会不会同意根本不重要。
老夫人瞪了她一眼,想到要杀了文锦绣,她心中实在不忍:“陛下既然下了旨意赐婚,未必有要了锦绣性命的意思,成婚是喜事,不如让她嫁过去吧,嫁过去咱们少来往是了,何苦要害她性命。”
赵敏兰微微点了点头:“既然老夫人这么说了,兰儿便明白怎么做了,府中事务繁多,兰儿先告退了。”
老夫人心不在焉地点点头,赵敏兰看了文凛一眼,转身慢慢走了出去。
“夫人,您今天这么说,会不会引起老夫人怀疑?”外面太阳大,穗玲替赵敏兰打了一把伞,忧心忡忡问道,赵敏兰这些日子一直表现的温婉可人,贤惠端庄,骤然说出这么狠辣的话,老夫人听了心里会不会忌讳?
赵敏兰看了她一眼,眼眸落到竹华斋的方向,唇角慢慢带起一抹浅淡的弧度:“你以为老夫人有多善良么,她疼惜锦绣,只是因为锦绣懂事聪明,而且能给文家带来巨大的利益,若是这利益变成了祸害,她纵然不忍也不会坐视不理,我不过是将话挑明白了而已。”
何况文凛心中已经认可了她的话,有了文凛的信任此事便成功了一半,老夫人么,她老了,纵然再有本事又能撑几年?
穗玲打着伞,另一只手拿了把扇子轻轻替赵敏兰扇着风:“夫人此计甚好,可这府中还有四姨娘六姨娘,她们会不会趁此机会……”她的话没有说完,眼中带出一抹寒光,赵敏兰微微蹙眉:“四姨娘不足为虑,只是六姨娘,这母女二人聪明的很,向来不参与任何争斗,连文锦纤都可以不管不顾,不得不防啊!”
自文锦纤死后,六姨娘和文锦绫甚少出现在众人眼前,甚至明明知道害死文锦纤的是文锦绣,可她们还是按兵不动,究竟是等着她跟文锦绣掐起来好坐收渔翁之利呢,还是真的不在意这件事倒不得而知,不过既然要除去文锦绣,她不能动手当然要选一个帮手,她不信,文锦纤的死六姨娘心里会没有疙瘩。
赵敏兰走到凉亭中坐下,穗玲收了伞,命人端了些时令瓜果,赵敏兰伸手捻起一颗鲜红透亮的石榴籽:“明日是端午了,婚期定在初六,这几日府中事情多的很,我一个人忙不过来,大皇子府的彩礼已经送来了吧,咱们也该预备着嫁妆了,明日请六姨娘过来帮忙看看。”
穗玲点点头:“哎。”
次日午后,六姨娘到了迎芳院,赵敏兰正坐在长廊下,穗玲在她后面轻轻扇着风,七八个红木箱子摆在院子里,几个妈妈正站在赵敏兰的身边,手里捧着长长的礼单,满脸堆笑:“累丝镶宝石玉兔衔草发簪一对,白玉点翠喜鹊登梅发簪一对,南海东珠手钏一对,红玛瑙手钏一对,双喜云霞锦被两床……”
赵敏兰微微眯着眼睛靠在贵妃椅上,一只手撑在耳侧,也不知有没有听那妈妈的话。
穗玲看到六姨娘,轻轻俯下身子:“夫人,六姨娘来了。”
赵敏兰似乎是没有听到,眼皮动都没动一下,穗玲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六姨娘:“真是对不住,夫人有些累了。”
六姨娘摇摇头,面上带出一抹恭顺的笑意,赵敏兰不过是给她一个下马威,好立一立当家主母的威势,往常自己甚少出来,她身为侧夫人也不需妾室请安敬茶,好不容易抓住自己一次,她当然要摆足了威严,这么想着,六姨娘慢慢走近了那些木箱,轻声问道:“不知夫人请我来做什么呢?”
穗玲看了她一眼没说话,下人们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都默默垂目做着自己手里的工作,六姨娘有些尴尬地站在那里,想了想,还是走上前查看,七八个红木箱子里满满的都是珍奇珠宝,只是却并不精致,一看便知道没有用多少心思,她眼眸动了动,赵敏兰微微睁开眼睛,看到六姨娘的神情慢慢笑了起来:“瞧我,这礼单太长,听着听着居然睡着了,你也不提醒我一声,让六姨娘站着。”却是嗔怪地看了穗玲一眼。
六姨娘眼中划过一丝淡淡的嘲讽,随后忙端起笑意:“原是我来的不是时候,侧夫人不要怪罪穗姑娘。”
她这话一说出来,赵敏兰面上的神情便微微一僵,明明是她派人去叫六姨娘的,结果人来了她却睡着了,六姨娘这话的意思是说她故意摆威势,还不是嫡夫人呢摆嫡夫人的谱,她手指微微攥紧,六姨娘果然不是软骨头,跟文锦绣那小丫头一样奸猾。
“六姨娘既然来了坐吧,眼见着锦绣要出嫁了,府里一大堆的事,可是把我忙坏了。”赵敏兰很快恢复了笑容,小丫头搬来椅子让六姨娘坐了,六姨娘也不客气,一双美目闪了闪:“夫人吩咐便是。”
赵敏兰伸手拿过礼单递给六姨娘:“这是我命人办的嫁妆,婚期仓促,嫁妆也只能挑现成的了。”
六姨娘接过看了看,不明白赵敏兰这是什么意思,刚准备发问,却听赵敏兰慢慢道:“这是比着嫡女的份例给的,虽然不多,不过锦绣是郡主,皇家自然要置办一份嫁妆的,虽然紧了点,倒也能过得去。只是可惜锦绫,作为姐姐倒是让妹妹比下去了。”
她说着看了看六姨娘的脸色,见她手指微微攥紧,不由微微叹口气:“若是锦纤能顺利嫁给西诏皇子,这排场怎么都不会差,到时候锦绫的身份也能水涨船高,只可惜她……唉,说到底还是不当心,才上了那些小人的当。”
六姨娘眼眸顿时缩了缩,赵敏兰微微笑起来,她知道六姨娘不会不在意文锦纤的死:“锦绣这一嫁过去是大皇子妃,大皇子为人稳重,她的日子定然不会差,锦绣这孩子优秀,以后锦绫的婚事可仰仗她了。”
她说这话是告诉六姨娘,文锦绣之前害死了文锦纤,若是任由她嫁给大皇子,若是她对锦绫出手,他们根本没有能力反抗,她有些颤抖地看了赵敏兰一眼:“她,她若是随随便便指一门婚事,那……”
赵敏兰慢慢坐起身子:“怎么会呢,锦绣向来是最懂事的,只不过……”她面上带出一抹担忧:“因为锦纤的事,她心里肯定有些疙瘩,不过锦绫聪慧,想必不会被锦纤连累吧。”
她说着打量着六姨娘的脸色,六姨娘面色微微发白,文锦纤对文锦绣做的事不止一件,件件都想要她的命,她怎么会不恨,若是任由她成了大皇子妃,那么文锦绫以后很有可能不会好过,赵敏兰是这个意思,她低着头掩住了眸中的情绪,赵敏兰看她低头思索的样子,面上的担忧更深:“唉,说这些都太早,锦绣病得那么重,能不能撑过这一回还难说——瞧我,说这些做什么,兴许这件事一冲喜好了呢!”
六姨娘猛然抬头看她,她素来聪明,赵敏兰的意思她听的明白,文锦绣若是成了大皇子妃,难保不会对文锦绫出手,而且她是害死自己女儿的凶手,她现在病重,此时不报仇更待何时?
想到这里,她眼中闪过一抹怨恨:“我只有绫儿一个女儿了,任何人都别想打她的主意。”
赵敏兰微微笑了起来:“明日是婚礼了,还有的忙呢,姨娘快些回去准备吧。”
六姨娘点点头走了出去,穗玲不明所以看着赵敏兰:“夫人,竹华斋把守的那么严密,六姨娘能成事吗?”
段祈煜的那些影卫可不是吃素的,况且文锦绣吃的药都在竹华斋熬,每副药都由三位太医亲自验看之后,由秋妈妈亲手熬制,全程都有影卫监视,根本不可能在里面动手脚,至于刺杀,那更是不可能,任何可疑之人靠近都会被影卫剁成渣,看起来根本做不到。
赵敏兰淡淡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段祈煜的影卫十分厉害,而且只听命于太子,不过大皇子既然有办法让皇帝下旨赐婚,这些影卫他自然有办法对付,不然纵使皇帝跟文家都同意了这门婚事,解决不了影卫他还是达不到目的,只要他解决了那些影卫,她相信,六姨娘知道该怎么做。
竹华斋,斩风面色冷肃地守在门口,影卫都如影子一般把守在各个角落,看起来与往常无异,只是气氛却紧张起来。
“斩护卫,明日……”一个影卫走上来,皇帝赐婚的旨意已经众人皆知,可段祈煜还没有回来,万一他到明天还回不来,那么多宾客在场,他们总不能大开杀戒。
斩风眼中带出冷意:“主子离开的时候吩咐过,咱们要保证的是郡主的安全,绝不许任何人进入竹华斋。”
“可是明天……”
“那又如何,主子没吩咐,咱们守好竹华斋是,若是有人硬闯,来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斩风瞳孔缩了缩,耳边忽然传来风声,他迅速抽出长剑:“来者何人!”
他说完这句话便飞身上前,与刚刚显出身影的蓝衣男子交战起来,其余影卫对视一眼,从几个方向守住了院子,他们知道不会这么平静,明日是婚期了,今天定然会有人闯进来。
斩风是所有影卫中的佼佼者,一把长剑使得出神入化,宛如道道银色闪电,带起一阵阵破空之声,而来人的功夫跟他不分伯仲,他的武器是一支通体洁白的玉箫,与长剑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音,玉的材质十分柔软,一般的玉箫跟剑碰在一起早被击成碎片,况且斩风内力浑厚,可那支玉萧跟他的剑碰在一起却一点都没损伤,而那持箫的人也一点没觉得吃力,面上还带着点点笑意,影卫们顿时心生警惕,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们。
文沐宸过来见到这样的场景,他眸子微微眯了眯,那人见他站在那里,手中玉箫陡然用力打到斩风的剑身之上,长剑顿时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当声,随即断裂成两半,那人不等斩风开口:“二皇弟手下的人果然不同凡响,跟平威将军当年有一拼。”
斩风被那强大的内力震的虎口发麻,闻声眸中冷意更甚,文沐宸看了他一眼:“斩护卫职责在身,不知大皇子来此所为何事?”
段祈熠轻笑着落到地面上,手中玉箫挽了个花收进腰间:“我来自然是探望大皇子妃了,明日要出嫁,不知她可期待?”
文沐宸面色一下子冷了下来,他负手而立,一双眸子里是不卑不亢的平静:“臣的妹妹不会嫁给殿下,殿下探望大皇子妃也不该来竹华斋,臣妹人在病中,不方便见客,殿下请离开。”
他跟大皇子并无交集,大皇子素来不参与皇储之争,他对他也恭敬,可这一次他这样趁人之危实在是让人气愤,他对他自然没有好脸色。
段祈熠对他的冷脸相对并不生气,斩风一脸煞气地守在门口,眸中冷意森森,段祈熠轻轻笑了笑:“平威将军,本殿下可是来救你妹妹性命的,难道你要把我拒之门外么?”
文沐宸蹙眉:“臣妹的病情自有太医照料,不劳殿下费心。”
段祈熠转头看着他,此时已经过了最热的时候,阳光洒在脸上却还是有些刺眼,文沐宸正对着阳光,但他的眼眸却丝毫没有因为炽热的阳光而有所波动,他伸出手,阳光斑驳地落到他手上:“平威将军有所不知,嘉宁郡主并非生病,而是中毒,而此毒,太医是解不了的。”
文沐宸眼眸顿了顿,面上极快的划过一抹震惊,文锦绣中毒他一点都不知道,段祈煜将消息瞒的这么紧,连探望都不许,究竟是什么毒?段祈熠看了他一眼:“嘉宁郡主中的毒十分凶险,太子此去寻访医老是想替她解毒,可惜路上他的马发狂耽搁了时辰,等到达九华宫的时候医老已经被人带走了。”
“医老在本殿下府中,若是大皇子妃能顺利进府,那么医老自会救她性命,否则……平威将军知道该怎么选择。”段祈熠声音依旧含笑,斩风猛然上前一步:“卑鄙!”
文沐宸冷着脸,手指慢慢握紧成拳:“大皇子殿下为什么要这么做?”大皇子跟文锦绣并无交集,而且也不跟太子对着来,究竟是为什么要娶她,不惜与段祈煜对峙?
大皇子将手重新背到身后:“自然是因为看上了令妹,医老在我府上,哪怕段祈煜回来也没有办法,本殿下若是一时情绪激动杀了他,没有解药你们根本救不了文锦绣的性命。”卑鄙又如何,他们还不是要乖乖把人嫁过来?
文沐宸眸中积聚起冷意,段祈熠这话他根本不信,文锦绣是优秀,可他并不觉得大皇子会像段祈煜那般钟情于文锦绣,他的眼中有的只是兴趣,他脑中极快的闪过一丝光芒,然而又极快消失,他向院子里看了一眼,淡淡垂眸:“明日锦绣会如约出嫁,殿下放心是。”
段祈熠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虽然他也很想现在把医老带过来替文锦绣解毒,可若是提前解了毒,万一他们反悔可麻烦了,等到明日礼成尘埃落定,他们想反悔都不行了。他转身准备离开,又想起来什么,转身看着文沐宸:“嘉宁郡主毒性发作的时候只有太子在身边,不要觉得我是害了你妹妹,我是在救她。”
文沐宸温润的眸子波澜不惊:“多谢殿下。”
婚礼当天,将军府张灯结彩,处处都透着喜庆,京中官员纷纷来府中道贺,文凛和赵敏兰在前厅坐着,仪态端庄地接受众人心思各异的道贺。
相比于外面的热闹,竹华斋却是冷清的如同冰窖,文锦绣躺在床上一动不动,齐太医脸色凝重地诊脉,文沐宸看到她的样子,藏于袖中的双拳死死握了起来,只恨不能以身相替,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段祈煜严密封锁了竹华斋不许任何人探望,文锦绣如今的模样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中了妖术,万一有心人抓住此事大做文章,对于现在的她来说无疑是灭顶之灾,何况若是她清醒,应当是不愿意别人知道她成了这副模样的吧。
“齐太医,情况如何了?”见齐太医慢慢站起身,文沐宸忙上前问道,齐太医面色凝重地摇头:“最多撑到今晚,若是今晚还不能解毒,臣也没有办法。”文锦绣已经开始落发,这些天他找遍古籍才知道这种毒的名称,这种毒名叫一梦黄泉,顾名思义,中毒之人会昏迷不醒直至死去,这种毒沾染之上并不会立刻发作,但是一旦发作起来,中毒之人则会极快地老去,然后身体慢慢损耗一空,最多只能撑过三日,今晚是文锦绣的最后期限。
文沐宸闭了闭眼,他根本不敢看文锦绣现在的样子,每一次看到都心疼不已,不能再等了,不管怎样,他只想保住妹妹的性命,他看了影卫一眼,吩咐秋妈妈和碧雨碧晴替文锦绣梳妆更衣,如幻欲言又止地看了他一眼,想说什么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能不甘地低着头,眼眶却是有些红了。
斩风走进来,面色沉重:“花轿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大少爷背郡主上轿吧。”
文沐宸点点头,面色平静:“去吧。”
如幻再也忍不住:“大少爷,主子不在,您怎么能做这样的决定!”
文沐宸淡淡看了她一眼,握紧的双手慢慢松开,手心里已经掐出了指甲印,声音极轻:“锦绣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如幻如何不明白这一点,只是一想起来主子跟小姐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小姐却必须要嫁给大皇子,她心里十分难受,甚至想一剑杀了段祈熠那个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然而现在他们连文锦绣是怎么中毒的都不知道,什么人在什么时候什么地点下的毒一无所知,不知道下毒之人自然无法找到解药,除了嫁给大皇子别无他法。
文沐宸见她不说话了,转身走进屋子里将文锦绣背起来,秋妈妈还勉强维持着平静,碧雨碧晴两个丫头眼睛已经通红,却压抑着不敢哭出来,秋妈妈看着他将文锦绣背起,声音颤抖:“嘉宁郡主,大喜了——”
竹华斋的丫头们都跟着道喜,文沐宸听着这些道喜的声音只觉得无比讽刺,背上的人轻如鸿毛,短短几日她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头,他一步步走着,地上的红毯铺满花瓣,外面的鞭炮声震耳欲聋,丫头们看着这样的场景,心中都漫上悲凉,四小姐对她们都十分宽厚,从来不曾苛待,不曾想出嫁竟是这样的结果。
文沐宸背着文锦绣一步步走到竹华斋门口,影卫们再不甘心,却也无人阻拦,纷纷别过头不去看,斩风站在门口,在他走过来的时候低下头去,这是他第一次违抗段祈煜的命令,但是他相信即使段祈煜在这里他也一定会同意,在主子心里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与嘉宁郡主相比。
文沐宸看了影卫一眼,刚准备迈步走出去,耳边便传来一道急促的女声:“等等!”
花轿进了大皇子府,因为文锦绣病重,拜堂之礼便省去了,直接将人送到了喜房,喜婆将人送进房门便走了出去,屋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段祈熠看着躺在床上的人,唇角微微勾起,想起曾经在明王府见到的岳琦珊,文锦绣当日一招金蝉脱壳祸水东引之计用的很是精妙,他蹙眉看了她一眼,伸手拿起放在红木喜盘里的喜称,轻手轻脚地挑开了盖头,见盖头下的人正是自己所娶的那人,他的心才微微放了下来。
“殿下,医老已经带到。”云烈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段祈熠点点头:“让他进来。”
话音刚落,门便被推开了,随即一个精瘦的老者走了进来,他满头白发,胡子花白,一双眸子神采奕奕,看不出多大年纪,身上也没有背药箱,腰间却挂着一个淡黄色袋子,袋子瘪瘪的,只在底端露出些许棱角。
医老一进门看到了文锦绣的模样,眉心微微蹙了蹙,看向段祈熠:“你要救的是她?”
段祈熠点点头:“正是。”
云烈在医老进来的时候很有眼色的退了下去,医老摇摇头:“我不救。”
段祈熠眼中却没有多少意外,他知道医老脾气怪异,他若是什么都不说答应救治文锦绣才不正常,他看向医老:“为何?”
医老嗤笑一声:“你先说说为什么要救她?若是我老头子满意你的回答,那么必定尽全力。”换句话说,要是段祈熠的回答不能让他满意,他便不会救。
段祈熠微微皱眉:“她是我的妻子。”
“算计得来的妻子?”医老不屑地看了他一眼,段祈熠眉心猛然皱紧:“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医老脸色冷了下来:“你不是真心实意的救人,这人我是不会救的。”平生行医,他唯一的信条是求救之人必须真心实意,若是真心,恶霸他也救,若是假意,善人他也不救,段祈熠要救文锦绣是不假,只是却不该诓骗与他。
他说着便要走,段祈熠一慌,忙拦住他的步子:“听闻医老行医也是看缘分的,为何不看看你与她是否有缘呢?”他这么说着,心中却是诧异不止,医老素来不与人来往,更是很少理会俗世中事,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算计了这一场婚事呢?难道有人告诉了他?可是当时他人在九华宫,根本没有消息传过去。
不理会他心中作何想法,医老叹口气朝床边走去,他行医还有个不成文的规定,是投缘,他走近看着文锦绣,待看清到底是何情况时,眼眸中慢慢露出震惊:“一梦黄泉!”
段祈熠眼中闪过一抹精芒:“可有办法?”
医老并不回答他的话,手指轻轻搭在了文锦绣的手腕上,段祈熠见此情况微微放下心来,一眨不眨地看着医老的动作,而床上的文锦绣在医老搭上她脉搏的瞬间,心中像是猛然涌上一阵暖流,她像是一个在黑暗中前行的人,眼前突然看到了光,她眼眸微微动了动,干裂的嘴唇不由自主迸出两个字:“师父——”
她的声音很小,段祈熠只见到她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说了什么,医老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收了手:“这女娃跟我有缘,我救了,不过你要出去。”
段祈熠皱眉:“我要看着你救她。”传说医老手里没有救不了的病人,他倒是想看看医老究竟是怎么救人的。
医老像赶苍蝇一般挥着手:“出去出去,不出去我便不救!”
段祈熠没想到医老会直接上来推他,一时没有防备便被医老往外推着走,然而刚到门口却突然脚下一软,随即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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