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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宁可枝头抱香死(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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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的甬道被狱典提的灯笼照的通明,不多时便来到了边角落最靠里的一间牢房,只见一个文弱气息的中年汉子,正在牛油灯下读书。

夏慕心中想的俞大崷怎么也是一个虎背熊腰,下巴一把大胡子的形象,却不想是这般的书生气了。

狱典见那俞大崷丝毫没发觉夏慕到来,顿时心生不满,大声训斥道:“姓俞的,我们爷来瞧你了,还不快问好!”

那俞大崷闻言这才慢慢抬起头来,瞧着牢房便站着一个年纪轻轻的富贵少年,却是不认识此人,便站起见了个礼,问道:“敢问足下是哪位,俞某并不是认识阁下?”

夏慕一笑,只说自己是他的贵人,便让狱典搬了板凳在牢房中,坐在了俞大崷面前,笑说:“俞总兵不认识我很正常,我是皇帝新敕封的一等宁远伯,北镇抚司四品镇抚使,总督京营戎政夏慕。”

俞大崷一听不禁咋舌了,原先以为一个小小少年只当是那个高官子弟,却不知正是眼下风头无限位居高权的那个人,而且还如此年轻,心中更是生了敬畏之心,越发显得谦恭起来:“原来是伯爷来了,早闻伯爷大名,俞大崷失礼了!”

夏慕挥手,免了这些俗礼:“俞总兵不比客套,我今日本是来瞧瞧胡宗宪,听说总兵入狱,顺便来看看。”

“有劳宁远伯费心了!”俞大崷听及胡宗宪三字,心头沉甸甸的,两人在东南多年,是生死之交,不想胡宗宪临头拉了他垫背,将兴化失守,好友欧阳深战死的罪责都推到了自己身上,着实叫人寒心。

夏慕思忖,又见俞大崷锒铛入狱,却是先陪了罪过:“总兵入狱要怨就怨我,此举实乃是小子生的祸事。”

夏慕的话扑朔迷离,听得俞大崷如坠云里雾中,不明所以。

夏慕却是也不解释,瞧着俞大崷放在一旁的破碗,只见其中尽是一些猪都不吃的馊饭,便说道:“看你这样子,想必晚饭也不曾吃,不如我去吩咐狱典弄桌酒席来,我就在这里陪俞总兵喝几杯。”

狱典闻言不等夏慕吩咐,急忙遵命而去,屋里只剩下夏慕与俞大崷两人。

俞大崷这才狐疑问道:“宁远伯为何说我入大牢是伯爷自己生的祸事?”

夏慕站起,来到甬道,让四周伺候的锦衣卫都退下,这才回过头来说:“欧阳将军战死,我从东南一路北上,入得老师徐阶门下,弹劾赵文华跟胡宗宪私吞军饷一案,岂不想胡宗宪居然将战败之罪祸及总兵,若是我早知晓如此,是万万不会连累总兵的!”

俞大崷听懂了七八分,原来这起牵连甚广的总督案,是眼前这人一手掀起的,心中更是震惊了。不想一个弱冠少年,竟然一步登天,将朝廷封疆大吏玩弄于鼓掌之中。

想着心中起了心思,见夏慕特意来此,又十分礼待,是不是有救自己出去的意思?便不由得说道:“俞某实在只是一个粗人,不懂什么阴谋诡计,权术心机,只知道皇帝让我去杀倭报国,我自去为皇帝效犬马之劳,不想落得今日这般。若是伯爷肯施以援手,俞大崷必当为伯爷马首是瞻!”

说着竟要给夏慕跪下。

夏慕如何使得他这般,急忙扶住,让他不要急,自顾自坐在凳子上,又把这密不透风的密室打量一遍,才佯笑着说:“京城天子脚下,既是寸寸乐土,也是步步陷阱。东厂、锦衣卫,还有巡城御史手下的密探,都是一些无孔不入的家伙,满街上川流不息的人,你知道谁是好人,谁是特务?若是没有个心眼,怎么死的也都不知道,说不得被人陷害了,还帮人家数钱花呢!”

“伯爷说得对,俞某是一根筋的家伙,不懂这些。”

夏慕听得此话,笑而不语,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从眼神中掠过。

只是灯光昏暗,俞大崷没有察觉,但从夏慕语气中,他依然听到某种可怕的弦外之音。为了进一步探明夏慕心思,只得悻悻说道:

“若是伯爷觉得不便,告诉我就是,又何必这样风声鹤唳,我也自当认命就是了!”

“若说不便相见,倒也不是推托之辞,”夏慕屈指敲着自己的膝盖,说起话来也是字斟句酌,“京城最近的局势,想必你也知道。自从严嵩犯病以来,政府中兄弟阋墙,李默谋夺首辅之位的野心,已是路人皆知,我猜想你此番进京,未必没有遭到了上头殃及池鱼的缘故!”

说着夏慕见俞大崷频频点头,便接着说道,“古话说得好,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十三年前我夏家一门满门被抄,我爹跟祖父跪在午门口,头都磕的血流不止,偌大京城,满门故吏,竟然无一人为我夏家说话。可是十三载一别,我今日又是鲜衣怒马的成就了一番辉煌……而且在这非常时期,你也知道我的难处,十二团营百废待兴,我的身边就需要你这种不为功利只为苍生的义士,荣辱与共肝胆相照的朋友……”

说着说着夏慕竟然动了情,眼角一片潮润泛起泪花。如果俞大崷对夏慕之前还心存疑惧,现在见夏慕与他促膝谈心,出口的话诚挚感人,那一点狐疑也就烟消云散,不免也动情说道:

“伯爷如此诚心待我,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只管将性命交给伯爷就是了!”

“如此甚好。”夏慕一笑,一拍屁股就要走人,只得告诉俞大崷,“你且在牢中吃好喝好,外头由我走动,你自当无恙!”

“慢着,”俞大崷急忙拦住他,说笑道,“我们的酒席还没吃呢,这个狱典,弄了这半夜,酒席还不知道在哪里。”

才说完,只听狱典在外头大喊:“爷,酒席在这里。”

话音未落,狱典差两人便推开门,抬了酒席进来,原来酒席早就备好,狱典见里头两人正谈得火热,生怕打扰,就静静地站在外面守候。

夏慕看看一桌已经凉了的酒菜,也没有什么胃口,说道:“方才进来时,我肚子的确感到饿,现在又什么都不想吃了。”

“不想吃也得吃一点,”俞大崷说着拿起酒壶,斟了满满两杯,举了一杯说道,“伯爷真心为我,当满饮此杯!”

夏慕一笑,接过来一饮而尽,便出了大牢。

狱典在前面小心的领路,夏慕后跟走着,语气凌人说得:“今日之事若是从你口中泄出去一点半点,小心你的脑袋!”

狱典一听,浑身不禁激灵一下,急忙赔笑道:“爷,小的就是有八个脑袋,也不敢将你的事说出去啊!”

“谅你也不敢!”夏慕一笑,“以后三餐,俞大崷好酒好肉的招待着,银子你不必担心,自去库中领二百钱来。”

“这个爷放心,爷交待的事,小的从来都是尽心尽力的。”

这才走半步,就听远处狱卒慌张的跑来,却是衣衫不整,脸色苍白。

夏慕见他如此模样,眉头一皱,训斥起来:“慌慌张张,成个什么样子,又怎么了!”

那狱卒脸色不好看,哆哆嗦嗦的指着北边关押倭奴的牢房,颤音说道:“那……那些,那些倭奴……”

夏慕一听“倭奴”心中顿时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来,这些人可是朱希忠点名看管的重犯,如何出得差错,不由得厉声喝道:“狗东西,看我不收拾你!”

说着狱典开路,又叫来看守诏狱的八都尉,举了火把,冲着北边的牢房进去,只见前些日子从仓储抓捕的那些倭奴,全都脸色青黑,口吐黑血,显然中了剧毒,已经死去。

而牢房旁的值房中,一个青楼女子,也是衣衫不整,坦胸露乳的跪在地下,显得万分惊恐。

狱典见了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顿时心中发怒,一脚将那看守牢房的狱卒踹翻在地,怒声大骂了起来:“你个狗孙,烂**的东西,平日里搞女人就罢了,居然在这个地方搞起了女人,你也不看看这里面关押的是什么货色,如今犯下了罪过,是饶你还是饶不得你?”

那狱卒一听急忙给夏慕磕头求饶,夏慕却是心中疑惑起来,这伙倭奴何时死不得,偏偏在三司会审的来临之日死去,想来是严世番做的后手,怕事情有牵连,给了李默抓着小辫子的机会。

“你们都该死!”夏慕发了一股无名火,瞧了瞧身后一应锦衣卫,厉声吩咐起来,“这件事不要宣扬,对外只说是倭奴染了痢疾,发病突然死亡,找人将尸体埋了也就了事,国公爷哪里自有我去回复,今晚我来诏狱的事情,一个字也不许说,否则小心你们的脑袋!”

众人一听哪里还敢出去说,只管低着头听着就是。

等众人收尸之后,已经是二更天了,夏慕走出牢房,见徐渭已经先一步告辞,那看守只是告知说徐渭本来要等,只是听说伯爷去看望别的囚犯,就告辞了,说是明日正式登门。

夏慕听看守如此说,点了点头,便上了轿子,趁着夜色回府。

只是等夏慕回府时,喜宴早就散了,一帮下人们紧着收拾狼藉,他自己从后门偷偷进府,穿过长廊,走进了正房卧室。

只是一进门,见徐熙怡跟安宁公主两人都未睡,在一起说笑,阿桑坐在一旁陪着。

那安宁公主见夏慕晚上才回府,不知去了何处,心中虽有不满,但也不曾埋怨,只当他是公务繁忙。

阿桑见夏慕回来,急忙让一帮伺候丫头退下,自己关上了房门,到外屋去睡。

夜里只听屋内传来啪啪啪以及女人娇羞的声音,羞得脸红的如同一个苹果,三人折腾了夜了三更才渐渐消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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