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三七绝早地起来,插足到人高的玉米地里,提着个箩筐摘玉米。那熟透的玉米棒黄橙橙的,那粗大、结实,握在手里心情舒畅。玉米叶子都湿着露水,沾到身上,凉丝丝的。这玉米落后都要磨成粉,喂鸽子。兰场主在农场四周,开垦着大片沃土,都种着高粱、豌豆、薯藤和大菜。中央打着几口深井,备着抽水机,用带着个洒水嘴的水管浇灌庄稼。看那庄稼,都长得极好。猛地想起细细来。这里一定留下细细无穷足迹和汗水吧?只是如今,伊人不再。农场三不知就丢了许多生气。
别看那些鸽子活蹦乱跳的,却是十分地难侍候。三七看见那兰叔滚陀螺样,成天地忙个不停。绝多心思都花在鸽房里了。每天上午九点上下,拌了水里泡软的饲料,让所有的鸽子吃饱喝足后,还须得酌量让鸽子吃一顿保健砂。保健砂有专门的配方,配起来麻烦。若是出生才几天十来天的乳鸽,须得特特去牛奶场里购进新鲜的消毒牛奶,加料配成人工的鸽乳。安着专用的吊桶式灌喂器。
鸽子雌雄配对时,偏偏那鸽子又像人一样是讲感情的。须得花心思培养感情,才好产蛋孵仔。那鸽子是公是母,又难于分辨。非行家里手难于做好这月下佬。若有不慎,将两只同性鸽配到一个笼里,那是要闹同性恋的。一旦同性恋起来,养鸽的人当然就不会有收获了。两只鸽子一旦做了夫妻,就会非常地恩爱,至死不渝。如无人为地拆散,绝不会有外遇。
每晚,那鸽房里都开着灯。那鸽子夜里有光照,会长得更好更快。
那兰叔早是熟门熟路的养鸽行家了。他的鸽房里,那些鸽子贼性,一只耳朵只听兰叔的话。每天喂料时,那兰叔嘴里打个呼哨,真个一呼百应,跟大将元帅一般。见了菊三七,却都躲得远远的,拿一只眼瞪着他看。他学着兰场主的样儿,把指头放到嘴里打呼哨,没一只鸽子听他的。这三七也懊恼了不少日。
由于秋十一嫣指派三七这个外行打理信鸽。兰叔特意挑了一对刚开始孵蛋的红血蓝,归三七调遣,一五一十教他训鸽秘诀。头一步,他须得和这对鸽子拉好关系,让鸽子听他的话。这鸽子说来也怪,鸽夫妻轮流孵仔。兰叔告诉他,每天上午九点去巢里接班的,一定是鸽丈夫。替换下鸽太太出来觅食、喝水,活动活动筋骨,抖擞抖擞精神。到下午五时,那鸽太太一定准时地飞回巢里,替换丈夫,让丈夫休息。
利用鸽夫妻这等雷打不动的规矩,培养成信鸽。就会变得十分省事。只是对三七而言,却要花费老大的劲呢。起初,那鸽子巢里出来。三七地下洒一片鸽佳肴,打起响亮的呼哨,指望鸽子来用餐。谁想,那鸽子通不理会,空累三七朝它挤眉弄眼,无济于事。只是远远地逡巡着,用一只眼看他,死不肯过来。气得三七面色铁青。
跟它俩混熟之前,三七绝不能把鸽子带到几十里远的嫣园去。到时,他打个呼哨,那鸽子不理他。不把十一嫣笑掉门牙才怪呢!偏偏十一嫣急着要货。这菊三七也跟着急起来。因此分外地用心,闲下来就跟这鸽子混到一块。
香香发来手机短信,告诉三七她离成了。从此自由了。正紧忙着分割财产。所幸前夫胖子也算通情达理,香香一样不是个锱铢必较的人。两个人不用公家出面,自己商量着解决了。极省事。别墅归胖子,胖子付香香十万元现金。她手头开的小车本是花的自己的钱,因此不会有争议。那香香原本可以要得更多。只是她不想。毕竟,香香心里对他是怀着愧疚的呢。
打理完琐事,她还要赶回上海去。至于去上海干什么,香香只字不提。
约好晚七点,一齐去农场外那片芦苇荡里幽会。
盼到夜里,菊三七澡沐完毕,穿着精神。离了农场,用腿丈量着走到那茂盛的芦苇荡边来。这晚没有月亮,也不见一颗星星。大概会下雨。四周黑溜溜的,三七一回头,扔石头把跟上来的大狗赶了回去。一眼看见香香的小车早已泊在那里。三七兴奋地奔波而去。到芦苇荡边,腿还没停稳,突地是那香香扑上来,气急地抱住三七狂吻。
两个人一句话没有,双双倒在草地上,滚做一团。爱得死去活来,大撒把地**。
累了,那香香显得特别地娇弱。三七说错一句话,也能惹得她泪眼汪汪。因此这三七开口闭口也就特别地小心翼翼。此时身边晚风拂拂,四野虫声呱耳。两个人搂抱着,许久不动。
香香猛地扯起细脖子来,去三七面上,叭地吻个响的,理一理长发,悠悠地说:“我如今就只有一个你了。你可不能亏待我!”
三七点头地说:“香姐,你要我怎么做,都听你的。”
问:“你最近又跑那什么嫣园了?”
“前日,我去她那儿安装鸽笼。”
“不许你冲那女人笑!你若是跟她有情节,饶不了你呢!”
“真是瞎想!别说我不敢,就是人家住着豪门大户。怎会看上我一个土鳖呢?”
“那可不一定!我看你俩个打得一片火热。”
三七不吭声了。仿佛呆住了。心里七搭八地想事,想起明天细细就出嫁了。他替兰场主惋惜。脱口地问:“香,你大哥从前是不是有过一个女人?”
“不许跑题!我说你跟那十一嫣打得火热。这事可当真?”
“我跟她只是普通的朋友。”停了一下,想也没想就说:“香,有时候,我觉得你好烦。”
听了气得女人死力一撞,三七仰八叉倒在地上。嘴里出粗气,指着鼻子,骂起来:“死鬼!臭男人!说出心里话来了!今儿我倒要讨问明白,我怎么就烦了?你说!”把手去嘴上一握,哀哀地哭起来。三七慌忙地坐起,说:“姐,我错了。不行吗?”说着揽她到怀里,女人仍旧哭,哭过了。猛地推开,跳起身子,丢下一句:“算我瞎了眼,看错了你!”回头地瞪着地下的三七。样子像是专等他回话。
那三七若是站起来,甜言蜜语一番,兴许就原谅他了呢。可他垂头地坐在地上,一动不动。看来也是一个硬骨头的人。香香看了,简直要气破肚子。胸脯起伏着,怦地一响,气恨恨地上车。那小车一滑,屁股闪着红灯,一跳一跳地开走了,一闪一闪地远去了。丢下菊三七大睁着眼,不解地注视着这茫茫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