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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七章 奇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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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变

第二卷天边

第一百六十七章奇兵

广信的雨依然下着,屋内还是渐渐亮了起来。到这里,佩儿忽然笑了,她肚子里的家伙醒了,有些动作了。她她当时就mō着自己稍稍凸起的腹,自从有身孕后,她总喜欢mōmō那里。听婉儿,我们的孩子长得快,才四个多月,就颇会翻腾了,她去看望佩儿时,佩儿总会忽然笑道,孩子又踢我了。于是,纳兰就常常,这家伙将来肯定像他英雄的爹。

我却不希望我的孩子和我一样,虽然听起来有怪。

希望他能享受书堂里学生们读书论道甚而诡辩啸叫,同窗间的嬉戏出游甚至到处胡闹,朋友间的欢笑畅言进而胡八道。总觉得这种安逸快乐的种种才是这个岁数的人应该做的事情,或者,享受的事情。有时候,也许只有上了朝堂与人勾心斗角一番,进了战场与人殊死拼杀一场后,才会发觉当年读书会友全无心计和猜疑是多惬意开心的事情。

岂不闻子曰:己所不yù,勿施于人,反而言之便是己之所yù,必施于人。

但来也怪,真的要换作我,我未必能再安下心去书堂去读书了,或去享受这些。也许还是因为我已经“爬”得够高了。若不是这一路有那么多事情,我想要到今天这个位置,恐怕也只有在梦中了。

不定我仍然在梦中,可惜有时不想醒,有时想醒却醒不了。

天亮起来了,似乎云淡了很多,看来雪不会再下了。周围原本笼罩的一阵淡淡的雾山川河流营帐城郭也逐渐被丝丝夹杂冰渣的风给吹明晰起来,唯一能稍微妨碍我观察水那边情景视线的就是自己呵出来转瞬即逝的“白气”,就这样片刻后,我忽然意识到了很多事情。

其实我也不能确信,但是现在至少能做不少推演,而在这种时刻正是自己头脑中最清明的时节,似乎看着他们跑过去,头脑中便将所有的一切理顺了。

只有一件事现在就可以确定,至少我的袭击成功了。而且直到目前为止对方似乎对我们都不明所以。我们从何而来,有多少似乎他们都不清楚。而我们是什么军队,哪怕就是那个汉**首王国怕也认不出来,就我们这边盔甲形貌虽然都是汉人的样式,但甚至每个人还都略有不同,几乎找不到两个人的盔缨甲胄披风马辔头完全一样的,武器就更是什么模样的都有了。偏偏能让他稍微熟悉一些的秦国的军士还都在后面树林里埋伏着,在他眼前的就是完完全全一支找不到任何特征的奇兵了。

当然,他们琢磨我们,我们也没闲着。大家在赶紧歇息,可能顺便和我一样琢磨着他们。

第一个问题就是:他们究竟有没有几十万人?自然这个问题只有两个答案一曰有,二曰无。

若有,这边没有什么人,那边看来暂时也才几千人而且也不攻过来,甚至还对我们区区几百人取守势,那么多人去哪里了?若无,围困陈仓和击溃外八军至少也得有几万人才行,那么这几十万就是谁编出来吓唬人的,一般有一个词叫做“号称”便是这个意思。

第二个问题:这边大营人去哪里了?这个问题稍微复杂些,不过也只有三个可能的答案,一是在这里,二是在对岸,三是出去了。若在这里,羌人就只能是在吓唬人,也许想着往常有渭水相隔,这边只需铺开架式,却不需要有太多的人,但是陈仓城上总会有人一直在看着这边,此大营总是没有什么人谁都能看出来。羌人这个若就是个假把式,既没有什么意义,还确实有些傻,而且不是一般的傻。但是此地若有大军,还参与攻城,那便得每天想着办法过河,可水边并无什么过河船只浮物。

渭水不算狭窄,这是他们开拔来之前就该想到的。而汉人驻扎其水之南,考虑渭水chūn二月原本就不该封冻的,那么这些五斗米教徒确实就只是来助威,而不是来打仗的。考虑到这里,那么友邻扎营的这支羌人队伍也极可能是来看住南边坡上面汉人的,防止这支队伍哗变,而不是专门来攻城的。我本来还在想着这个大营能作战的是否都在对面,旋即我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设想,我们打这里,其他羌人因为不明情况以及本身就有仇怨,不来救援还可理解,但是本族之兵任由我们踏营也不见前来,以羌人的血性以及人之天性,这就有不可思议了。所以,联想到夜里碰到一伙羌人追着汉人村民还将我们当作同伙,那么他们很可能就是出去抢掠未归了。

对面人越聚越多,原本似有似无的薄雾全部散去,羌人阵营益愈发清晰起来。只是看来看去也就大约万余人,可能围着城还有很多,只是看不出藏在周围什么地方,相对来几个驱马而来的衣着华丽者更惹我注意。

我在猜测那几个衣服稍见光鲜者是否就是敌首,旋即他们立于拒马后,就看着我们,外加频繁转头交谈着什么。

立刻设想自己换到对面那几个人中去,对方的头目看见我们这边情景如何而想,才决定只是兵马集结而不过渭水。

这个问题似乎很有意思。

我猜测这个原因很可能却是因为我们的人数太少。

这是个似乎很奇怪的理由,但我想大多是因为这个。

这么大的营我们敢用这么少人毅然决然地来冲,显然是对此营中的虚实心中有数。无论这个大营是否有没有这么多人,至少我们的行为表现出我们对他们的了解很可能超乎他们的想象。而从他们的表现来看,这个营原本确实有很多人,只是现在他们确实不在这里。那么,他们极可能认为对面这个大营出去的人已经被我们完全歼灭,或至少困于某处。而要歼灭或者困住这么大的营地中所可能派出的羌人队伍,而且一个回来报信的都没有,其数目必然不且行军作战之强绝对超出他们预期,他们肯定认为我们身后就是这样一支援军,甚至很可能已经在东面河谷中设伏,而我们就是那个yòu饵。

而我们几百人甚至在他们上万人前面,悠闲地看他们。

当然我也确信身后确实有队伍,就是自己心中的人数和他们心中的人数肯定有很大偏差,不值得一提却很想提一下的是,我心中的数字是要比对面猜测的要靠谱得多。他们应该感到我们似乎要引他们上钩,如果我们这时候撤退,就更像了。但他们应该不敢过河来攻,至少不敢走太深,水南东边那一大片树林太可疑了,我回身看了怎么看都觉得可疑。只是我如果还怀疑那边有没有人似乎有些脑袋被狗咬了的感觉。

我还想到了更靠后还有一千匹似乎无主的战马拴在林中,如果他们的斥候过来探视看到回去汇报,他们会更怀疑后面有埋伏了。

于是,我准备要撤了。

这就是我笑的原因。我想周围绝大多数人可能都对我的笑声完全不解。但他们应该对我更加有信心。

不过撤之前,至少要给别人不得不追的理由:挑衅,或称之为撩拨。我可不希望他们对我们偷袭这边营寨甚至只报有幸灾乐祸的感觉,羌人部落之间本身的仇怨就够luàn的,天知道专门被丢在这边的这支是不是对面都想消灭但是苦于无力应付的。

转念想一下这边的这支羌人部族似乎根本对对面没有任何防备,即便考虑成是渭水上冻前就结伙出去劫掠了,也该多留一些人马防备。那么这支就是羌人们为了看住上面的米贼,派出的他们都能信任的某支或者某几支部族了。

“撩拨”正式开始。传令大家开始下马吃早饭,但不要离自己的马太远。还要一直看着对岸,慢条斯理吃,带草料袋的还可以套马头上顺便喂马。我也替黑罩上,再从自己的食袋中掏出个包裹一层冰渣子的饭团嚼了起来。翼德兄还喝上了酒,听着背后的啧啧声就知道他还颇开心,他居然还主动递给了奉先兄,听得奉先兄一声谢,就听得仰脖饮酒声。

很是馋人,当时就想转身过去批评一下翼德兄对我很不厚道,要他也知道我好这一口,当年在幽州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就该知道。所以,我还希望他先递给我来着,要冷饭团味道还得过去,但那外面的一圈冰渣子味道和口感就不好恭维了。

紧接着他居然依次递给了乐进,牛金,**,这干人倒都不客气,道声谢就喝起来。

而且最令我气愤地是,这干人居然没有一个人想起我!也没有人礼节性地一句:还请越侯喝暖暖身子。

我还特意提醒了他们,我取下黑的草料袋问:谁在马场没有带,一定要让每个人每匹马吃上喝上。但除了黑意犹未尽地探头进来继续大嚼,其他人完全没有听出我的话的深意。

周围人除了表示都带了,还顺带误会了我的谈话精神,有人自己原本不喝酒的,但是听了我的话,也要过酒囊去喝两口暖暖身子。

不过场面上我似乎完这句话还是很安静地看着对面,看着对面的人很安静地看着我们吃饭并相互间递着酒水。

如果对方知道我作为这个队伍的首领心里居然想着等别人送酒,估计挑衅效果一定极佳。

但是我真的tǐng希望某位兄弟良心发现,听到他们前面这个道貌岸然的首领的心灵的呼唤。

不过最终翼德兄酒袋还是在一个不熟悉的人声音那里被喝干。这令我相当的失望,又不好回头质问翼德。

没想到翼德兄居然还来了这么一句,风云侯兄弟……你带酒了么?老张的见底了。

我很义正词严地了一句:只带了水,我领大家前来破敌。唯恐饮酒误事,自然不敢带来。

完就觉得脸热了起来,就我这种伪君子心智,我都觉得该让皇上把我脖子切下来专程送洛阳西市口那被屠子剁两个时辰ròu馅。

但我自己还真后悔当时怎么没灌一袋酒来,现在想喝水都没有,只因刚完,一拍腰后盔甲外的水囊时,发现都冻瓷实了。

不过一拍到这个水囊,却让眼前浮现出一幅场景来:潜山上的女孩仿佛又走到了渭水之中,从酒囊中倒出酒研磨着墨。

不敢再往下面想,我好像是才知道女人每个月都有些特殊的事情,当时我那里傻乎乎地luàn问,即便怎样的年轻女子都会羞赧难当,无言以对。不过,银铃除外,估计脑袋上少不了挨一下。

要走神是我的专长,收心也必然娴熟无比,吃完手上东西,赶紧收敛心神,拍手间我的心思中就再没有其他山川人物,只有眼前之水,岸边之羌人,羌人侧后的陈仓城了。

对方依然毫无动静,这我猜到了。上马到后面绕了一圈看看大家情况,然后特意去刚才厮杀地方察看了几具羌人男子的尸体的手中的弓弩形制,好让心中有底。

我纵马踱到岸边,寻思在羌人弓箭shè程之外的地方,悠闲地停住黑,并招了招手,我不会羌话,但这个手势意思应该非常明确。

还真有人在水那边shè箭过来,不过渭水此处很宽,羌人多使短弓完全不能shè到我面前。对此黑都有些嗤之以鼻的意思,甚至带着我还往前蹿了几步,态度相当嚣张,这令我稍有紧张,赶紧勒住。

有几个人扶着皮帽子持弓跑上了冰面,我当即持弓搭箭,作势瞄着其中一人,却忽然抬手冲着那几个衣着异于众人的家伙拉满全弓shè去。

他们身手倒不错,其中一个闪身过去,躲过了这一箭。我无视冰面上跑来的几个人,依然看着对岸渐渐乌压压的一片,招了招手。

那几个人心前行,口中不时哼出几声话,我朝后招手,抽出箭朝前指了一下,众人会意,直觉耳边一阵风声,眼前几人立刻没了动静,只是一人污了雪面一滩红迹。

身边立了一群马,马上人和我一起朝对岸招手。还有人在擤鼻涕往前甩去,不过此举可能不完全在于挑衅,喷嚏和放屁声也不时响起,尤以“咕咕”之后还会引起一些笑声。

可有人愿与我竞shè彼岸敌酋者?

耳边一阵弓弦luàn响,对岸立时一片húnluàn。虽强弩之末不能shè遍彼岸之敌,但是我们汉人的强弓硬弩肯定让他们有所忌惮。看着他们狼狈躲避,甚至有人落马,猜想着他们正惊慌着,从何而来这帮彪悍的汉人?

我们就这样看着他们,他们也就这样看着我们。

我继续招手。

一阵东边的风忽然掠过冰面,掀起一阵雪雾,风过即至,只余几声犬吠不时传来,剩下,便只余死一般的寂静。天已经足够亮了,但日头仍未出现,东边的天边的云仍未散去。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和着盔甲上鳞片的清脆的撞击声丝丝入耳。

忽然开始想念广信连绵的雨。

佩儿听着外面不停地雨声和渐渐响起的jī鸣,忽然涌起一阵困意,便要再睡去一会儿。当到此时她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害羞,当年父亲对她很严,总是让她很早就起来读书。与我婚后,着实有些喜欢偷懒了,怀了孩子后就更甚了,总觉得有些愧疚于父亲。

最终,她就给自己编排了个充分的借口,为了孩子,需得多睡,才终于安心。

还有一个理由,她梦里不定还能见到我。

我们就依然这样看着他们,他们也就照样这般看着我们。

这种对峙我并不打算拖多久,雪后清晨寒意让不少人不自觉打起了冷战,身后还不时传出了哈欠声。

低声传令,沿河往回走,不许话,不要húnluàn,不要留斥候后哨。便第一个拨马向东慢跑而去。

没有人问我为什么,也许是今晚太顺利,让大家觉得我早就算计好了。

我们仿佛要去田猎般,在对面上万双的眼睛注视下做出了慢慢开拔的态势。

临走前,我还特意看了看上面的米贼营寨,很多人看着我们,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八十九,是我所知的凉州羌人所有部族数,据以前一百多,本身内部仇怨就多,以往制羌,就常挑起羌人内斗,却不消朝廷专门调兵,便能平复。

二十,我的岁数,也是段大人平定西羌,之后朝廷命人来登录安置入籍种种之后到今天的时间。也是羌人安定后,羌人自己的增丁繁育的时间。之后出生的孩子,到今年,估计也该上战场了,而且就在我的对面。听银铃过羌人生养很有一套,一个父亲常有十几个孩子,到孙子辈上百很普通,过不了多久,羌人人多了就基本上又会闹起来。二十年过去,多了这么多年轻人,对我们却还带着仇恨。黄巾之luàn时,传闻羌人似乎被黄巾人动,也要跟着一起闹,却被一个调动镇压了下去:韩遂兵败,董贼入凉。(正史非如此,前文中有交待)

我感到一切似乎都开始落入我的掌握,对方似乎已经无所适从,而我还有一支伏兵——虽然人少些,一座城——虽然我对他内部情况基本算是一无所知。

但是心中隐隐担忧着一件事情:那支不知所踪的羌人军队。一路隐约听到的女人和孩子的哭泣声提醒了我这支军队的存在。和我并排的**总是不停地朝哭声传出的方向看去,也许他想到了自己的母亲。

我没有时间怀念母亲,我只想打完仗尽早回去见她和父亲还有银铃。

我希望羌人们追我们,但我也知道,他们很犹豫追还是不追。

虽然我整整齐齐就这么几百人。

我只需知道,外八军一支也就万把人,能在这里打一天,虽然输了,但最后残兵居然还能进了城,居然还能从陈仓送出信来,这原本就能明一些问题。

忽然觉得自己傻了,秦国总共多少人我是知道的,分封的时候又听了一遍。哪怎么容易就拉出来几十万人?要是真有几十万人作luàn,秦国早易主了。

我怎么想到这个问题这么晚?

为什么父亲,老师,孟德甚至银铃都相信?满朝诸侯没有一个想到的?

我心里安定了,看来犯傻的不至我一个。

但是同时心中一紧,联想到以前的一些事情,或许事情另有蹊跷?

我不愿意多想。赶紧转念想想这里的实际敌人总数。

十万人是可能有的,连米贼一起,老弱fù幼全算一起,怕真是有的。若是几十万,怕只有加上牲口才凑得上数。

当然,他们就是只有几万壮丁,也比我们多得多。但是关键在于,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只有一千人。而且当他们在水边布下这万余人的时候,我几乎就能想到其他兵将在干吗——围城,不过陈仓地势较高,看不清其另外几面的情况。

可是我真的没有想到后面出了什么事情,我的计划中原本不是最后发生的那样。

我的计划中是这样的:他们若是谨慎,应该派个最多几百人的斥候部队尾随,等我绕过前面山,慢条斯理过个十几里路就立刻回身吃他,半个时辰内结束,然后再去骂战,再走。哪怕这几百人属兔子的全逃掉也一样处置。

这时候情况与前一次迥然不同了,他们应该要么不会再追了;要追也绝不会是几百人,因为几百人以下我们就能随便吃,而且我似乎很有兴趣吃。如果他们考虑我们那个令人可疑的后援,派几千感觉又可能被我们连上外面援军一起随便吃;那么追击之众就只得上万,几乎就是我们看到的所有人才行。只要他追的人一多,一追过来,他几十个族的联军,往日便素有仇怨,临时调度起来根本无法有效控制,即便发现不对,也有极可能不得不硬着头皮继续追着我跑。此时,渭水甚至城下自然空虚,只要外八军和陈仓还有实力,子龙再机灵一,水北之羌营就够他们糟蹋的了。而我带着他们在此地寻个去处转圈兜风也算件轻生事。

而实在他们过于谨慎,甚而有些惧怕,就是固守不追,那我们就此消失。去邻近县休整,每晚出动,零敲碎打,让他每日不得安稳。他们现在就要出去抢掠粮食了,肯定是粮草支持不了多久了。我再闹腾他两天,他们就受不了。一旦断炊,最终便只能大肆宰牛羊充饥,这才刚过了冬,牛羊肯定都瘦着,这么多人在这里,宰杀量必然惊人,在秦国我就知道,游牧的羌人不得不要找我们汉人用他们的牲口换我们盐,粮食,布匹,而且是按牲口重量来算的(由于和汉人杂居,当时在甘肃等地已经有很多主要靠农耕或者半畜牧半农耕的羌人部族了)。他们这么做算是预支以后的俸禄,损失之大,够让他们很长时间恢复不了元气。况且若我真的不得速胜,父亲他们一定会再派军队前来的,所以拖下去,必然是我愈发有利。

就是不知道我拖得久了,皇上那边父亲他们怎么。

这着实令人头痛。

不过现在顾不得了,还是先考虑现在。

如果羌人一开始就铤而走险,全力追我,自然是最好的,子龙兄和陈仓的机会会来得更早。在我时候银铃给我讲的各种平luàn的故事里,羌人似乎都是冒进冲动,有勇无谋的。

我的本身计划最希望出现的正解原本就是这个。就是不知道王国这个汉人会出什么坏主意,他能撺掇动起这么羌人部族加上米贼,这就是他的能力,若不是此人所为实在危害甚众,我都觉得此人可用。

自然,还需算着最倒霉的情况,就是他们横下心,赌我们没有后援,所有都是装模作样的。还不多不少分出个几千人来追我,剩下人继续死守。不子龙兄毫无机会,我也只得退往武功,眉县,然后在路上还偏偏与对方回撤的那支羌人队伍狭路相逢。

那我基本就得交待了,还赔上了这一干精兵强将,那时只能希望子龙兄他们能安全撤出了。

我愈发感到心中那个隐忧变得越来越沉重,甚至有些让我喘不出气。

可是,也许是一夜没有睡,虽然尚无困意,我却似乎忘了考虑当时场面上一个特殊的问题。就是这个特殊的问题,导致了事情朝着一个我完全没有想过的方向发展。

走出去十几里地,命队伍停下,派几个人跑回去几里看看,片刻回报无人跟来。

想来可能是我装yòu饵可能有些过于“像”了,骗得他们确认我是“yòu饵”,以至于不上钩了。看见日还早,还能做事情,而不用退到武功眉线了。正思索下面应对,如何能更好的“撩拨”,卓有成效地“挑衅”。众人屏息以待之时,忽然西边隐隐传来弥漫天边的击鼓喊杀之声!

翼德兄急得勒起了马:“子龙怎么就动手上了?”

乐进忽然惊道:“啊呀,莫不是陈仓出兵了?此时节如何使得,陈仓危矣!”

我没有给子龙兄通风报信,唯恐泄漏他们的行踪。

我不留后面的巡行哨位,就是要把yòu饵装得明显一些。也避免对方为了躲我们的哨卫斥候,绕个大圈子而“不慎”发现子龙那支队伍。

他们不追我们不甘心,追我们又怕中埋伏。如此心浮气躁起来,我以后机会便多得是。

可后面的喊杀声让我一下子懵了,这绝不在我的计划之中。细听之下,这不是两百人冲向上万人能发出的声音,如果陈仓城选择这个时候出兵,那个右扶风什么钟大人就该出生时就被弃市——我感到自己有些气急败坏了。

回身杀入,无异以薪事火,于事无补,反搭上自己。

现在就权当子龙和那个钟大人都忽然傻掉。那么此时的jī战中心必在两岸水边,城外,钟大人至少会接应子龙,就如接应那个外八军张校尉。那么羌人也自然会围拢过去。

于是我决定攻击羌人水北营正门——如果有这个所谓正门的话。

我那天很少话,大家也不怎么问我。一路太顺利,原本很多计划他们在上林苑也都知道了,看见我一直在毫不犹豫面无表情地一次次发号施令,可能还以为一切一直在我的掌握中。

我却感觉现在的手中只是香炉上腾起的烟柱,看得见,闻得着,却把握不住。而偷偷注意别人的表情眼光,又感觉似乎我一直攥的就是那个香炉。

必须承认,通常别人对我的信心都比我的自信心强大很多。

所幸,现在脚下的渭水就如平乐馆的门槛,随我怎么过。

这一段路有些难走,有些坡上的雪没过了膝盖,有些看着平整,下面却是碎石,不过间或循着羌人留下的残留足迹,我们还是很快全军爬上了北岸平地。

喊杀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响,林间足迹越来越多,越来越密。天越来越亮,林间渐渐闪烁起金sè的光芒。

我很感jī后面这些英雄,他们没有一个人抱怨没有一个人有过异议,只是跟着我。我不知道他们会怎么想着我。但我却知道,我的力量来自他们。

后数曾与人言:虽将才有优劣,善则虽寡尤强,不善则虽众亦弱。然将之力者,终系于所帅之兵也。所能为者,亦系于其所将者。

惜言者用心,听者非皆受也。

我当时很想和后面的英雄大声些话,虽然知道我不能。但是,我真的想。若他们见不到妻儿,我不知道会如何愧疚。而若我再见不到自己的妻,连我自己都感到歉疚了,不过是对她们的。

太阳出来了,她在和我一起看么,她也在和我一起看么?可惜,我只能在森林中稍微往东边瞥了两眼,便必须转向东面,找寻这片森林的出处。

当我找到出路,那里便可能是我与羌人的决死之地。

佩儿又惊醒了,她是纳兰帮她打开了窗户,拉开榻上的幔帐,看着外面雨过天晴了。

银铃她这时也起身了,她是看着窗格上有一道道黄红相间的光,知道终于云开雾散了。

佩儿径直出屋门,不顾身后纳兰的劝阻,直走到中庭湿漉漉的石板上站住。

天很蓝,东边的山上仍然烟雾缭绕。

霍兰,她赶到时,夫人依然披发跣足,双手抱于iōng前,不顾他人之唤,遥望北方。

银铃打开了门,走到中庭积雪之中,到处都泛着红sè的光,东边升起一轮金灿灿朝阳。

秋鸾,夫人一直看着西方,手在空中慢慢捋过,仿佛要攫取什么,唤了许久夫人才发现自己赤着脚,未着厚裳。

似乎走到了林子边上,听到了很多牲畜和人的声音。人的声音有些húnluàn,而且大多是羌话,奉先兄能听懂些,告诉我,他们似乎对南边luàn作一团的事由也门g在鼓里。

我挥止了队伍,挂枪于马,将马缰丢给翼德兄,独自往前悄悄走去。树上不时落下一团团雪,有一团正落入了我的后脖的领口,虽然很不舒服,却正好让我清醒冷静一下。

闪身到一棵足以两人环抱的柏树的后面,躲进去之前我已经分辨出雪地中有一条人影就在大片营寨和密林之间。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发觉我,藏在后面,屏住呼吸,探头朝两边远处瞟了瞟,隐约可见林地到营寨之间大约只有五十步,营寨边缘竖着一人多高的木栅栏,有些出入口堆上了拒马,里面不时有来往巡逻的羌人骑兵,气氛却没有水边上那些人那样紧张。营地和林地中间有一些可疑的突起,不是陷阱,就是被他们砍了剩下的树桩。

雪地中那个人似乎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人,不时咳两声,他好像确实感到了周围有人存在,原本在干着什么,这时停下了手。风中传来他喘息的声音,我依然缩在树里,用披风捂住口鼻,怕他发现了人呵出的热气,心中同时一阵盘算:对方似乎还没有发现我们绕了过来,但是需要找到突进营地的口子。那边似乎也没有走过来查问,停止片刻后又开始用什么东西开始砸着冰面。

一阵风起,老人一阵咳嗽声,霎时也把营地浓重的炊烟吹到我的周围,忽然感到喉头一痒便要出声,竭力止住,却终究在披风中发出闷闷的呛声。

砸冰的声音停止了,什么东西被扔到了冰面上,旋即一阵吱嘎嘎踩雪的声音传来。

我很喜欢踩雪,尤其喜欢那种吱嘎嘎声音,但这只限于我自己sī下一个人踩。

不得不考虑如何结果了他,至少不能让他来得及报警。或许他只是个无辜的被胁迫的老人,心中对这个老人着:可是后面还有几百兄弟,为了他们,不能不杀你!

忽然侥幸想着,或许他不会报警。

但是我不敢赌。

我恨战争。

你似乎有很多的条件和机会,但你却常常不敢做出任何的假设。

我恨战争。

所有的礼仪善良怜悯克制都会在某一刻失去,原因只是你想活着。

脚步声停在我的左方背后近处,他或许察觉到了我在树后的存在,不敢前行;就如我看到了他máo茸茸的帽沿,便相时而动。当下左手扯起捂住口鼻的披风,向后甩去,右手从左肋下拔剑朝着披风裹出的人型的心脏位置刺去。血殷红了我的剑,顺着剑上的槽流了出来,他只是闷闷地发了几声,便没了挣扎。我麻木地拔出了剑,抽回了披风,只丢下他瘫软在雪地上。

片刻后回到众人身边:“天佑大汉,林外是一个取水的池塘,池塘后就是大营,整个大营目力能及处,就此处池塘后面没有任何栅栏。营地里现在正在húnluàn中,此地看不真切,可能进去后才能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喘匀一口气:“池塘结冰了,但我还不知道有多结实。但是上天把我们引到这里,林中雪不深,水上雪不深,营中雪不深,上天只给我们指了这条突袭的道路,此后汉室命数皆因吾等人而定了。”

“上马,随我踏营!”那是我在林中的最后一句话。

我以为这也可能是我临终前的最后一句话。

我未尝不担心冰面不够结实,但是那时节,却只能赌了。

我恨战争。

纵使你似乎一切都掌握在手,但你有时还是只能去赌。

当我纵马似乎在岸边位置打了一下滑,却还是踏上了营盘的时候,心中真正是一块石头落了地,却不知道是不是该欢畅。

银铃她们不喜欢后面这一段,陈武宋谦廖昊他们却喜欢。

其实他们自己来就不会喜欢了,只是他们来也得和我一样。我甚至想到了若是银铃带人会是如何应对?在紧要关头我的脑海里总是不停跳出一个个问题,但是没有人能给我自己的答案,我自己连想答案的时间都没有,所以这些问题也很快消散在呵出的一口口白气之中了。

但有几个问题却不停地消退紧接着又跳了出来,甚至我自己的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些想法。

佩儿和银铃为什么会喜欢我?

盔甲上又chā了几根箭,别没有时间拔,连痛的时间和感觉都没有了。只是随着黑的奔跑,这些羽翎在眼前翻飞,箭头似乎在盔甲中也跳跃了起来,才能体会那几支箭都扎了多深。渐渐有些莫名的困意,我知道这不应该,但是眼皮还是恹恹地要合起来,似乎天慢慢要黑下来一般。

直到我们冲上一个高土台,让我终于能看到对岸和陈仓脚下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一时竟不出话来。不光我,后面先后冲上来的几个人都没了话。

好像一下子日头普照到整个河谷之中,把一切照得亮堂堂的。

乐进是第一个打破沉寂的:越侯与赵将军交待的便是这个?越侯如何料到的?

**眼尖:援!他正跟着赵将军!

不知是谁在:那不是马家那个子么?还有那个西域人……

另一个人:羌人还死堵着陈仓门口,看来是怕陈仓出来接应。

我们冲上土台后得到了暂时的休整,羌人能征战者大多都在围城和对岸,而且吃紧异常。土台附近羌人一时也无力组织起更为有效的反击。

大家七嘴八舌讨论开,同时问我下面如何。还有不少背后议论,主要是赞叹我居然会如此设计。居然想到借用了那样一支奇兵,但这不是我想到的。

但我没有时间辩解,我正咬着牙背对大家把前iōng铠上chā的十几支箭一支支拔下,几支甚至沾了些皮ròu出来,那滋味真是要命。没有完全扎透的也有不少箭尖还带着血,也许shè穿的时候没有扎破,而是后来在马上颠簸时磨破了。不是盔甲坚固衣服厚实兼之鄙人确实皮糙ròu厚,刚才那一阵冲在前面早被shè翻了。

大家看见我在马上一声不吭,还以为我默认了,其实换作他们估计也不出来,发出声也会是吃痛不住的呻yín吆喝。

但这确实非我设计,虽然似乎一切进行得比我想象的最好的情况都要令人鼓舞——米贼——或许此后称为“五斗米教”徒们更好——在子龙等人的带领下正在和羌人绞杀一团!而且已占优势 ,正将羌人慢慢挤到水边。

子龙兄一身白袍白甲白马银枪已经半身血染冲在第一线上,身后援也很是英勇,努力地在保护子龙的侧后空隙。再远处左边的校尉和右边的西凉韩马两家正保护各家的公子往前拼杀。

拔掉了所有的箭,虽然前iōng各处都有些吃痛,但是还是感觉轻松了很多。俯身查了一下黑,有几处刮伤,似乎不算严重。我从黑身上蹬着马蹬站了起来(因为马蹬在晋朝墓葬中第一次有了实物出土,在两汉墓葬壁画中有了类似的形状,所以我认为汉末三国时期应该已经开始出现,至少有其雏形,作者注)看了四周,只有陈仓周围有大批羌人士兵聚集,脚下直到西边天边的羌人营寨都有些húnluàn,不停有人骑马奔走其间,但是陈仓则依然没有任何动静。

我拨转马头,看着众人,“直chā北岸围困陈仓之羌,助陈仓打开城门出兵,接应子龙过渭水。沿途高声放言:天兵来矣!弃兵归乡者不究,负隅顽抗者必戮!”

有人提议用羌语,还有人会,我不必了,来不及,就汉话更好。

有人提议继续从东往西继续踏过去,搅他个天翻地覆,我不行,要不然我让大家放的话就没有了意义。

言毕挥枪向前,立刻纵马从土台向陈仓方向冲去。

用半生不熟的羌语,莫若用大家更熟悉的汉话,声音更洪亮,他们听不懂,相互问起来,还能让他们商量一下该如何。若能缓他们一缓,我还能更快抵达。而且我不是没有在秦国待过,羌人基本没有文字,至少大多数羌人都不知道他们有没有文字,和我汉人杂居后大多都会用上了咱们汉人的文字,自然语言也会更早地跟着学些日常的话。

我避虚就实并非是要逞英雄,也非冒充“仁义军”,我只是不想让我们汉人和羌人仇怨更深。同为入籍汉室,为何非要分个汉人羌民,决个你死我活。而且一路屠杀羌人fù孺老弱,后世之人读史,我这身后八百英雄豪杰都成了刽伍之辈,九泉之下,面见我华夏先祖,岂不有愧。

当然更直接的,我要“请”陈仓内的人出来助我,还要让围城之羌无法脱身去帮渭水之上苦战的盟友。

总之横下一条心,老子打的就是你的精锐,老子就是要缠住你不得动弹。

打仗,确实是需要一股气的。

大家依照我的吩咐在喊话,但我却只是似乎在,却不出声响。

借着前iōng的疼痛,想着昨日未能救下的乡亲,iōng中涌起一股难舒的怨气,待到近处都能看见对面张开弓箭等候我们的时候,我终于喊了出来。

“萨……”我不顾一切地喊了出来,为自己壮胆也好,吓唬羌人也好,鼓舞士气也好,我已经没有了想法,只想着扎进他们中间。

后面的人见我喊起,也一通呼啸而出,尤以翼德兄吼声之巨为甚,我甚至感到羌人阵线闻此巨响都松散了些。

我们咆哮着,没有任何畏惧。想像着几百人在河谷里从高地纵马一拥而下,面对着上万张弓搭箭之人,肆意咆哮,全然不惧,这是何等的壮烈和勇气。

忽听得风声四起,箭矢便如雨般shè来,我伏在马上,似乎黑都压低了身体,听着身后不住的惨叫和落马之声。咬着牙,双tuǐ猛夹黑,不待第二次齐shè,黑嘶鸣着已然跳了进去。

扎进羌人群的那一刹那,我便单手挥转起了枪,如天狼一样。我确实喜欢天狼那样的武器,尤其在战场上。不必瞄准,只要照着大概方向挥去,不死也得挂层皮,而枪却差了许多。只能另一只手扯出剑,随时砍削躲开枪huā业已靠近的羌人。耳听得锵琅琅一阵拔刀声,随着英雄们一个个一群群冲入敌阵,目光及处尽是明晃晃一片刀光血影,耳畔惨叫声自始未绝。

一轮红日不知什么时候挂上了树梢,洒下的却是漫天的血光。

陈仓城近在咫尺,挡住了看南岸的视线,让我不知那边的进展。吊桥未动,甚至城头上人都未见一个。我忽然感到心中有了冷冰冰的感觉,但是手上却不能停。所幸他们似乎竟没有什么长的兵器,多是一种不长的弯刀,而且由于围城的缘故,他们也并没有骑马。但羌人守备陈仓北门的兵力最众,我们的冲入并未能如我心中所愿冲luàn打散他们,就如巨石落入渭水中,虽jī起满天水huā,却终究逐渐平复,黑不再向前,它开始恐惧犹豫。向前之势一滞,便觉周围羌人越打越多,周边包围圈越围越大。我知道我和大队人马被分割了,他们应该能看出我是个头,这使得我相当长一段时间极为凶险,随时感觉即将去见我谢氏祖先了。只是仗着力大枪沉,一时还能遮拦得住。

但我却不再怀疑我是错的。

因为五斗米教这支奇兵的意外加入,我终于第一次感到我们一定能赢,而且就在今日。

只是我确实越来越需要城内的援助了。黑开始变得有些惊恐不安,不停的转圈跳跃,若不是我确实力大,一直奋力抡圆了挥枪,bī得一干步战羌人不敢近前,恐怕此刻我早就碎尸万段了。

不时有股羌人骑兵从西边或者北面加入战斗,迅速bī近我们,我们的队伍逐渐被分割成几块。一股焦虑涌上心头,陈仓再不出兵,我这里就更凶险了。

忽然一阵鼓声,吊桥轰然放下,北城门打开。甚至跑出几十个弓弩手,和城上的弓弩手一起朝羌人阵中shè了一轮弩箭。只看见离城近处羌人包围圈立刻稀疏了些。羌人迅即分出了好几百人撑着盾牌沿着吊桥冲了进去,而出来的弓弩手立刻转身跑了进去。眼见得羌人冲过了吊桥冲进城门,旋即更多的羌人冲过了吊桥,将要冲进城门。却忽见陈仓城上丢下大量的柴火,同时泼下了油,又是一捆燃着的柴火落下,旋即整个城门附近连着几十个羌人都烧了起来!响彻整个河谷的尖锐的哭喊嚎叫声从城门前发出,又随着一个个在雪地上打滚的火人不再动弹而消逝。

虽没有进过这个陈仓,但我能清楚地感到此门后有一个瓮城,这是那位钟大人抑或张校尉的yòu敌之计。此yòu敌之计算是妙计,与纷luàn时骗敌深入。但是现在场景也表明火燃完之前,我决计进不了城。

但英雄们受到这次yòu敌的jī励一起呐喊着,相互鼓舞着杀向了吊桥。

火在雪上烧着,未能进城的羌人不敢在城下逗留,迅速退出了吊桥。但还是在吊桥前后护城河左近留下了上百具尸体。有人要砍吊桥的铁索,也被shè死挂在了吊桥索上。并随着吊桥一起被拉了起来!

陈仓做了一次成功的yòu敌,而我们最后的退路却又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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