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看见这棵树时吕烈脑海中的第一反应:或许对于这座山洞中的蚂蚁来说,这颗树就相当于通天巨树在人类心目中的地位。
他没有理会这棵大树,继续寻找那女声的来源。
“蠢到无可救药的后生。”那个苍老的女声明显有些不耐烦了,怒骂道,“我不就在你面前么,你怎么又转过头去了?”
吕烈楞了一下,他再次将视线聚集在这棵大树上:难道,就是眼前的这棵大树在和自己说话?
可是,眼前的大树除了体积格外大一些、树枝上挂满了尸体之外,完全和一棵普通的大树没有任何区别啊。
他试探性地问了一句:“难不成,您老就是这棵大树?”
“罪当该罚。”
那女声冷冷说道。
一股冰冷的寒意卷向吕烈,他感觉到危险袭来,本能地向后一仰。可是他毕竟受了重伤,速度大不如以前。上方垂着的树枝比他后退的速度更快,一曲卷住了他的脖子,像是逼人上吊一般,将他缓缓拉上天空。
随着吕烈摇摆的双脚越是远离地面,他的呼吸也逐渐困难了起来。
“你……他妈的老太婆……”
吕烈白眼都要翻出了。他只道对方故意引自己来这儿想要杀了自己,自己是必死无疑了,当下临死前爆出所有力量破口大骂。
“死不悔改,罪加一等。”
那女声又冷冷说道。那些巨树枝似乎很听那女声的话,当下又有两根附近的树枝抖了一抖,“吐”掉自己的尸体,荡过来缠住吕烈的腰和双脚,给他施加压力。
满树的尸体都飞速扇动了起来,发出哗哗的响声。仿佛一阵风吹过长满树叶的大叔一般。
“%……”
吕烈已经痛得快要晕过去,张了张嘴,却什么都没有骂出来。
“够了,再勒下去,这小子就要死了。这些年好不容易有一个活人能够走到这里,可别就这么轻易地把他杀了。”
那女声又是一声令下,那满树的树枝十分听话,当下松开,放吕烈落在了地上。
那树皮的外壳忽然产生了奇异的变化,就像是一滴水落入水潭,水圈一层一层荡向四周一般。又不过片刻,树皮表面的褶皱最终化作了一个老婆婆苍老的脸庞,正冷冷俯视着躺在地上半天起不来的吕烈。而之前听到那些颐指气使的女声,正是从这个老婆婆口中传来。
树中显形的老婆婆神情甚是倨傲,只是居高临下看着脚下的吕烈,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吕烈被那些怪树枝掐了个半死,坐在地上又是苦苦咳嗽了半天,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止不住地糊满了满脸。直到他稍稍喘上一口气,抓住空隙,对着树上的老婆婆又要开口怒骂:“你这个老太……”
无数原本垂下的树枝又卷了过来,作势欲挥下。
吕烈可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立马改口道:“太、太、太……太美了。天哪,我从未见过像您如此优雅端庄的女士。”
听到这话,满树的尸体又开始沙沙扇动起来,仿佛被吕烈夸得十分高兴。
老太婆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黄毛小子,少跟我在这里油腔滑调、装神弄鬼。我问你几个问题,若是发现你敢骗我一点点,老身保证让你吃到许许多多你这诶子都想象不到的极刑痛苦。”
吕烈一翻怪眼,心想:食人枭也最爱说这句话,我看您和他倒是十分般配。
树中的老太婆有话要问他,他又何尝不对这老太婆满腹疑问呢——为什么老女人会在树中?她究竟是不是人类?如果是人类,为什么她会被关进树中,又能操作这么多长满尸体的树枝?难不成是练什么奇功么。
如果不是人类,又是什么东西,要杀这么多人?
可无奈现在是树中老太婆的拳头比较大。现在的吕烈只有回答,没有问问题的份。
“第一个问题,你叫什么名字,从哪里来?”
吕烈略微思考了一下:“我叫超……吕烈,我在陆地上是江北人,从小父母被马贼杀了,四处流浪,四海为家。”
吕烈未尝没有想过编一套胡言,信口糊弄这个老太婆。但是他最终决定还是实话相告。一是自己又不是黎远、杨威等人,身上没有太多不可告人的秘密,老老实实将自己的身世说出来也无妨。二是这个老太婆目光如鹰枭般敏锐,站在她面前,吕烈有种浑身的秘密都被看穿的感觉。
他本能地感觉,如果在这个怪老太面前撒一点点谎,都会被对方轻松看穿,然后毫不犹豫地杀了自己。
老太婆冰冷的目光盯着吕烈看了半天,直到确认他没有撒谎之后,才满意地点了点头,继续第二个问题:
“你是爬巨树上来的么,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
吕烈当下又将自己一行人的冒险,和路上遇到的险阻,简略地向她叙述了一遍。
……
树中老太婆一连问了数十个问题,最终,她盯着吕烈的双眼,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现在陆地上,到什么朝代了,谁又坐在当今天子的位置上?”
吕烈心中想道:听这个老太婆的口气,似乎是人类无异了,而且应当是很久以前就上树了,结果被困在这里无法脱身,经历和三头相似。要不然,她又为什么会这么关心陆地上的王朝更替?
可是他从小没上过私塾,别说出生在一个皇帝遍地的乱世时代了,就连前朝的国号都说不出来。老太的这个问题,不是故意刁难人么?
不过好在这难不倒吕烈,他从小口齿伶俐,将陆地上军阀混战的场景大致和老太描述了一下,什么几大势力,各大城主的人名,几场重要的战役,要么将在茶馆听到的说书人的话改编一下转述出来,要么完全靠自己脑补。在吕烈一番口舌之下,一个乱军混战的混沌时代倒也栩栩如生,被他活灵活现描述了出来。
老太婆满意地点了点头。她原本也只是想大致了解外面世界的历史轨迹罢了,并未真的指望吕烈如数家珍,将天下这数百年来的变动清清楚楚复述出来。要知道,这种事情,只有苦学十载的老学究才办得到,这等愣头小子要是做到才叫奇怪。(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