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同地下的暗流一般,就在无人察觉的情况下这么悄无声息前进着。
在吕烈向全天下贴出了召集秘术师的告示之后,一天,两天,三天,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一年,两年,三年,就这么过去了。在这三年之中,也不是没有人揭下过秘术师的告示,被送到烽火城吕烈的军帐之中,可是根本就不需要吕烈亲自去接见,他的手下三下两句话,就试探出了对方根本就是想要来捞一票的骗子罢了。雷霆震怒的吕烈当场就这些骗子格杀,枭首示众。烽火城上那一排排的头颅也在天下告示着敢于欺骗神将吕烈的人会得到怎么样的下场。没有人再敢轻易接下吕烈发出的告示,来烽火城应招的人,也渐渐稀少了起来。
三年过去了,吕烈始终没有等到过真正的秘术师,更不要说试着解开自己脑海中封存的记忆了。在这段时间,孙晓不知道什么缘故,也偷偷从军帐中逃掉了,去向不知所踪。三年来在乱世之中不断有新的诸侯崛起挑战建宁侯的地位,作为建宁侯身后最后的神将,吕烈这三年来也一直东征西战,忙于处理军政,和各个诸侯军阀勾心斗角。时间久了,也渐渐忘记了三年前发生的这些事情。
三年之后,建宁侯战败了。乱军杀入了昔日坚不可摧的帝都之中,和将军府中的建宁侯,和躲在深宫中被当作傀儡扶持起来的小皇帝一起拖到了菜市场上,用凌迟处死。一刀,一刀,两人的惨叫声持续了整整三天三夜没有平息。这位大枭的最终闭眼,也意味着这场乱世已经来到了快要收官的阶段。
而同时远在烽火城的吕烈听闻了建宁侯的死讯,此刻他的身后只剩下不到一千甲士,而他的敌人则已经遍布天下。吕烈也知道,属于自己的时代快要结束了,在终日惶惶不安的手下发动兵变将自己绑到帝都之前,吕烈就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孤身一人逃离了烽火城,前往一个没有人认识他的地方。
他的老家,他昔日流浪的故乡,江北。
吕烈行走在江北某一座尚未被战火彻底摧毁的小城镇中,想当年他也是这么行走着,身上盖着一条残破的毛毯,手中拿着一个碗,一路向大小的过客乞讨着食物和钱。而在那样的乱世之中,人人自危,又有谁有余粮和闲钱给这么一个随处可见的流浪儿呢?于是那时候的吕烈有时候实在饿得受不了了,就去偷,去抢,去坑蒙拐骗,用尽一切方法让自己能够活下来。当然,更多的时候是被人逮到,狠狠地挨揍,被揍的连腿都给打折了。但是下一次,只要他的腿一好,又不得不去偷。
一晃十九年过去了,吕烈也已经从一个小破孩变成了一个快要步入中年的大叔。他行走在这人人自危的街道之上,用黑袍裹着自己的面庞,防止有人认得出自己来。可是从他身边经过的行人们,人人面带饥色内心惶恐,谁又会把注意力放在这么一个普通的路人身上。
不知不觉,天空之中下起了雪,蒲公英大的雪花很快变成了鹅毛大雪,白色覆盖了整个城市。吕烈踏过雪地,一浅一深地行走在这座城市的尽头。路上的行人渐渐变得稀少了起来,有屋舍的都回到了自己的房子之中避寒,而没有屋舍可以用来挡风避雨的……在这一路上,吕烈也看到了不少冻死骨。
每当到了冬天,就要死很多人,很多很多人。
吕烈停在了大街的中央,附近已经没有什么路人了。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已经被冻得发紫的手掌。他开始感觉有些困惑了起来,过去这么多年,作为一个流浪儿的自己,究竟是怎么熬过这么多无尽的漫漫长冬,而没有被活活冻死的?
他不知道,他想不起来了。自从那一次见了孙晓之后,吕烈发现,自己不仅仅是想不起来巨树上有关的一切了,仿佛很多东西,就像是自己小时候的一些细节,自己在朱石镇的生活,甚至在自己加入建宁军中的一系列事情,自己都开始变得想不起来了。
所有的东西正在飞速离自己远去。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一片雪花落在了吕烈的额头。“或许,我该找个地方避寒了。”吕烈在心中如是想着。
他踩着松软的雪地,正踏步向前前进呢。忽然,在他眼前出现了一座巨大的花园,那是满院子的蔷薇。血红色的花中女王傲然展开在这个白雪的季节。这是吕烈这辈子见过最壮观、最瑰丽的场景。他从未见过如此美的花,以前没有,以后也不会再有了。
可是玫瑰根本不会在冬天盛开。
吕烈犹豫了一下,他想要避开这座花园。但是就在他转身的一刹那,吱嘎一声,花园的铁门被打开了,一个小姑娘的脑袋探了出来,向着吕烈微笑道:“先生,我家主人已经等候您很久了,为啥都走到了这里还要离去啊。”
吕烈的内心思索了一下,虽然不明白对方的主人是什么意思,又为什么会在这里等这里。但是沦落到此刻的吕烈,也似乎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被欺骗了。他走向了蔷薇园之中,在那个小姑娘好奇且热烈的目光之下走了进去。在他前脚踏入蔷薇园的瞬间,那小姑娘怕是生怕他反悔了一般,后手立刻将蔷薇园的大门关上了。
砰。
……
如果说这座北方的小小城市,园外已经是寒冬将至冰雪连天,那么在园内,便是如同暖春一般的季节和景色。
周围不仅有怒放的蔷薇,还有脚边缓缓流过的暖泉,还有院子中央绿意盎然的大树。
就连这院子内的太阳,都似乎比外面大上不少。
当吕烈走进去之后,他甚至热的想要脱掉裹在脖子上的黑袍。
而在大树之下,一个苍老的老人正坐在竹椅之上,等候着他。两个同样热烈的小女孩躲在老人的背后,一边给老人捶背,一边偷偷探出脑袋来打量着进入蔷薇园的这个不速之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