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明原本一脸的沮丧,说到这梅花,却是精神一振,“这片梅花,原本是山中猎户偶然现,我见其珍贵,特意请来花匠移栽此地,直到今年放成,倒也算是老衲一片礼佛之心。”
司徒青云心中明白,这怕是物以稀为贵,不过此人能搜集来,也算他有眼光。
当下众人一遍赏梅,一边往里走,在这良辰美景熏陶之下,几个满脸横肉的家将也不觉得放轻了脚步,待到绕过三折九曲之后,一座青砖瓦舍出现在了面前,倒是让众人大是不解。
怎么这和尚的据说如此清贫?
法明见众人呆,心中暗自得意,却不说破,打算看看这位小公爷如何收场,颇有些苦中作乐的意味。
哪知道旁边的一个人阿呀叫了一声,一下子扑了过去,上窜下跳者不住赞叹,“这,这竟是秦砖汉瓦的房舍,瞧这砖,瞧这瓦,这无一不是古董宝贝啊,你这和尚从哪里找来的这般齐全?”
能说出这番话来的,却非是旁人,正是文太师。原来,司徒青云借助文太师的穿肠毒药吓唬法明,却热得这老太医童心大作,一心要看热闹。
反正司徒鹤半死不活,也不需要他照看,司徒青云干脆当作不知。刚才路过梅林之时,也是此人赞叹的最大声,等到了这里,别人以为此地寒暄的时候,他却一眼就看出了虚实,知道这里的一砖一瓦无不价值连城。
要知道,经历过五胡乱华之后,本土传自秦汉的文明尽都毁于战火,就算偶有现也会被识货的人珍藏起来,像这样建成了房舍,却又不破坏原来的风格,才真是难得。
故此文太医再也忍不住了,不自觉地大叫起来。
这下子就算司徒青云再迟钝也明白过来,他转过头去上下打量了一番法明和尚,嘿嘿笑了两声,这下子可把法明达和尚吓坏了,“师叔恕罪,师叔赎罪,师侄实在是还没来得及解释,师父恕罪啊。”
司徒青云摇了摇头,“师侄何罪之有,能在这芸芸众生之中搜集到这些宝贝,还把它们花心思的利用起来,真是不简单啊。做得好,做得好,来人啊,给法明和尚松绑。”
这下子众人可都吃了一惊,尤其是法明,他不明白眼前的这位小公爷是怎么了,难道自己贪没了信徒的财物据为己有,做得好?
文太医却是趴在院中的一张石桌上瞧着,一边连声附和,“小公爷说得对极,能把这些搜集起来,就是最大的善事。瞧着桌子,这雕刻手法却是传自晋代,这就是古书上提到的水龙纹啊。妙,太妙了。”
此刻这个小院落在众人的眼中已经不是刚才的那般寒酸了,简直像一个堆满的财宝的金山一般,有几个已经在合计要用多少车才能把这些砖头瓦块都搬回去。
法明被解开了绳子,略略活动了一下胖大的身子,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这个心意难料的小公爷师叔,见对方全没有离开的意思,只好主动上前推开了屋子的房门。
他这所院落,乃是这龙泉寺屈一指的所在,积威之下,无人敢来打扰,因此门也只是虚掩着,此刻推开,却由中放射出一道金光,险些晃了众人的眼睛。
原来,和屋外面简朴古拙的模样不同,房子之中的装饰极其奢华,就连地面上也铺了厚厚的波斯地毯。
那些镶金嵌银的摆设暂不去说,最让司徒青云感兴趣的却是些胡床胡凳,要知道此时虽然五胡乱华很久,中原却未曾流行开,正式的宗室豪门,还以晋代的矮几唯美。
司徒青云这几日在这徐水县馆舍中住的非常不舒服,故此才仿制了现代的沙,只不过沙虽然外形很像,此地却找不来海绵,只好以棕麻代替,坐上去也是聊胜于无。
不过即使如此,徐水县令夏满庭也是如获至宝,很是得意了一阵子。此刻司徒青云却在这龙泉寺中现了沙的鼻祖,胡凳,那还忍得住,立刻抢上前去,大模大样地坐在了上面。
放松开四肢,满足地出了一声叹息,这和尚做得好不惬意,如果不是现在混了个小公爷的身份,做个和尚怕是也前途不错呢。
他这边享受着,跟来的众人却没闲着,一个个的被这奢侈的方丈居惊呆了,几个心腹家将心中雪亮,知道这次又要大财了,一个个精神抖擞地打量这可能隐藏着暗室秘道的所在。
法明这个主人此刻坐立不安,手足无措地看着这些不请自来的客人,也不知道该不该奉茶待客。司徒青云却没客气,自顾自地从一旁的茶几抓了个硕大的犁子,“你等小心在外面伺候着,有什么碍眼的物事呈上来,”说着挥手把闲杂人等赶了出去,只留了几个心腹家将在近前。
法明这次没迟疑,绕过众人来到屋子的左边墙壁前,在一尊地藏菩萨的塑像上按了一下,就见旁边的雕花屏风忽然无声无息地滑了开来,地板慢慢地朝下面沉下去,露出一个两米见方的洞口来。
司徒青云猛地站了起来,转了半天念头却又坐了回去,“嗯,法明,说起来你也是自己人了,有什么要让我知道的,不妨自己拿主意,我就不下去了。”
话是这么说,可其他的几个家将却围了过去,牢牢的堵在了周围,法明不禁露出一丝苦笑,这位小师叔年纪虽然不大,却老辣的很啊,看来还是信不过自己。
当下点了点头,随即被这些人裹挟着钻了进去,这却也没想错,司徒青云之前屡遭陷害出卖,再不长心眼,那可就真的成了棒槌了。
一旁的文太医看地连连点头,“不错,此地我也觉得蹊跷,刚才这洞口打开所使用的并非机械之力,怕是还有变故,我们且静观其变再说。”
司徒青云心中一惊,他只是觉得不便冒险,却没想到这其中真有问题,正要仔细问时,却见法明一脸沮丧的走了出来,当然,跟下去的众人手中都没少拿东西,从金银饰,到琉璃佛祖玉观音不一而足,最惊人的是其中还跟着两位妇人。
瞧下去的家将人人眼中带笑,他就知道这定然是这位方丈私下寻的浑家,搞不好还是抢来的,不过看她们气色不错,眉目间虽有惊慌,却无哀怨,想来这位大和尚应该已经下足了功夫,或者说这二位已经认命了。
司徒青云略略检点了一些财物,摇了摇头,“二位夫人如有冤屈,可向本人道来,我们大隋朝是有法律的地方,之前二位或者受了些委屈,此刻如果不便当堂控告,稍后我请本地的县令与你等说话可好?”
这两位穿金戴银的盛装女子,不知道是不是常年不见阳光,皮肤白腻的不象话,其中一个眼睛水汪汪的,见到主事的人不是很凶恶胆子壮了些,迟疑了一下竟然说道:“多谢恩公相救,只是我们姐妹已经在此地住了十年,对这和尚也有些感情,只是他不敢放我们回家探望父母,有些遗憾,还请恩公饶恕了他,不要让我们姐妹失了依靠。”
一旁的众家将不禁面面相觑,众人都以为自己做了番好事,没想到这事主竟然为这贼和尚求情,实在是大出意料之外。
司徒青云扫视了二女一眼,这两人虽然不得自由,却也穿金戴银,吃喝不愁,这十年岁月过下来,想来也已经想通了,故此才有此语。
也罢,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横竖自己也不过是想收伏这个法明,既然苦主都不追究了,那自己何必做这恶人?
当下微微一笑,“既然你们郎情妾意,那我索性成全你们,不过此地,你大和尚不便再呆了,不如就此还俗如何?”
法明看看左右如狼似虎的家将,又看看跟前两位直拿眼睛看自己的两位美娘子,最后回头看了看刚才出来的洞口,思量片刻终于点了点头。
“对啊,这才对,既然你尘缘未尽,想来佛祖也不会怪你,呵呵,好了,私事以后再谈,现在,法明师侄,你该把那位女易牙请出来了吧?”司徒青云心中有数,法明刚才不带自己去找人,反而带自己来代他的住所,十有**别有所图,不过看来其中似乎有些缘由,让他失了依仗,只好认输,不过此刻他却没有点破。
法明也是聪明人,听了此言,面上微微变色,心中立刻知道自己到底还是把这小公爷小瞧了,看来自己刚才的小动作没有瞒过人去,不过看情形并没有怪罪自己,不但窝藏女眷的事包容了,还给自己递了梯子,如果还不顺竿爬,那就是真的找不自在了。
当下痛快的一点头,“此女子贫僧未曾染指,师叔随我来。”说着引领众人从院子里出来,三扭七绕到了一座假山前,还未走到跟前,一股饭菜的香气已经扑鼻而来,和刚才让人忘忧的美香不同,这香味充满了世俗的诱惑力,只让在场的众人腹中一空,忍不住便想扑上去开怀大嚼。
司徒青云忍不住赞叹,怪不得法明这老和尚会起了歹念,不为美色,便是这饭菜的香气就连他也拿捏不住,谁说仅仅美色能动人心的,这饭菜做到了极处,怕是不遑多让的。
此刻,他有些体会到法明的苦心了,如此妙手真要到佛诞节上展露一下,那些整日吃斋念佛的和尚怕是真的会跳墙而来,嘿嘿,果然是好心机啊。
等绕过了假山,司徒青云却是一愣,出现在眼前的不是甚么诡秘地洞,更非监牢,甚至不是厨房,而是一座宽大的院落,青石铺就的地板上赫然有这些坑洞,想来原本是做练功场的。
可现在出现在众人面前的,竟然是一拉溜十六口大锅,每口灶前三五个僧人,正在或煎或炒或炸,忙得不亦乐乎,而这中间最醒目的,赫然是一个皂布包了头的年轻女子。
就见她挥舞着一把寒芒闪闪的菜刀正在训斥众僧,“你们这帮笨蛋,蠢的真是可以,念经诵佛都念傻了,我说了要大火猛炖,再小火收干,你这蠢和尚连柴锅都看不好,你,换你来,把这些都倒掉重做!还有你,去把这糙米磨碎,磨的时候不要心急,一定要用力均匀,这样出来的米粉才够细滑……”
司徒青云侧过脸来等了法明一眼,看这女子的气势,一点也不像是被人关了起来,倒像是她在欺负别人,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