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局的准确位置是杨公堤北缘,山湖交接的地方,文承到达时,苏濛已在山路脚下笑吟吟地等着了。
跟着苏濛拾级而上,来到一座大院门口,两人高的青砖围墙,正门是一个草体牌匾“灵峰茶园”,门口有两排拒马,一名武警持枪立在拒马边上,苏濛回头示意文承禁声,接着朝武警出示了通行证,电动铁门从一旁拉开。
院落中央是一株参天巨树,左手的出口是茶田,右手是白墙黑瓦的楼房,如果不是事先知悉,大约还以为在参观什么名人故居,文承跟着来到院落一角的电梯口,等待了数十秒后电梯门开启,表盘没有按钮,苏濛只刷了一下磁卡后显示“-122”,便重心顿失,两腿一软,像是要坠到地心。
“地下?122层?!”文承惊。
“是呢,”苏濛理了理文承的衣领,“文承,你要记住,见到柳真以前,什么话都别说,什么都别问,什么人都不要观察。”
文承点头,过了一分钟随着脚底和头盖骨压力的递增,已然来到地下122层。
楼层内一阵油漆味,昏黄的壁灯让人分不清白天黑夜,抬头走路肯定不合适,低头又太过鬼鬼祟祟,毕竟是国家安全部门吧,文承选择一直盯着苏濛的小肩膀穿过一道一道深棕木门,不多时,来到两名警卫把守的门前,苏濛推开门,文承哑然。
按理说被问询禁足,还以为是牢房什么的,眼前分明是一个商务套间,不,总统套房!
正厅是两排沙发,茶几上摆着游艇杂志,里屋是双人床标间,正传来校园肥皂剧的声音,电视里是一对闺蜜女孩正因为两个男孩的事情吵架。红色女孩的头发像刚起床似的,打了个哈欠,满脸专注地盯着壁上的电视机,身上穿着粉红色的睡衣,床头柜上是两包薯片,黄色的那包开着口。
等等,哪里不对!
柳真坐在被窝里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咬下递到小嘴边的一勺白粥。
喂她的是一名身着深绿色夹克的年轻男子,戴着无框眼镜,面容清瘦,短发朝天,灰色休闲裤和棕色皮鞋。
“这位是?”文承问。
“呀!你来啦!”柳真跳起来,迅速拨开了送到嘴边的一勺粥,男子取出面纸为她擦去袖子和被子上的狼藉,站起身来向文承点头。
“嗯,刚到,你在喝粥?”
“没有啦,没有没有。”柳真摇头。
明明就是在喝粥吧,文承浅浅白了她一眼问,“问询完了吗?”
“早呢,哦对了,和凯瑟琳还聊得来吗?”柳真抓了抓刘海问。
“一个很奇怪的魔法使啊,离群索居不说,还……”
“还什么?莫非她要你皈依圣堂了。”柳真问。
“算是吧,所以我没有答应。”
“你怎么这样啊笨蛋,她都答应我教你光系魔法了。”柳真撅嘴。
“但是信她们的信仰,这个绝对不行啊。”
“你有病吗?她答应的是光系魔法,又不是她们自家的圣堂系,老实说,你是不是拜托人家教你圣堂系了?”
“哦,哈哈,原来是这样啊……”文承挠头,眼神落在柳真一旁的男子身上又迅速收回。
男子朝文承微笑不语,又看向柳真。
“这位是?”文承指向男子。
“我……我初中同学啦。”柳真躲闪开男子的目光,看了文承一眼又看往墙角的加湿器。
“你好,我叫林远。”男子微笑,“一直以来感谢你对柳真的照顾。”
感谢我对柳真的照顾?这是什么奇怪的话啊!
“你们……”文承试探着问。
“啊!我要洗头,我都好几天没洗头了呢,昨天也一直忙着没洗头,辫子好久没拆了,我去洗头了啊!你们聊着哈。”柳真红着脸关了电视机,说完后逃去了洗手间。
文承看向一旁的苏濛,苏濛苦笑说,“我去帮她洗。”跟着去了洗手间。
这是什么情况?没有人来说明一下吗?
“抱歉,文承,”林远伸手过来,“她一直都没有和你说吧。”
“说什么?”文承茫然地握了手,选择在墙边的椅子坐下,林远挨着他坐下。
“其实,我既是她的初中同学,但如果说是男朋友也不为过吧。”
“你是他男朋友?”文承挑了挑难以置信的眉毛。
林远浅笑不语,起身去了冰箱为文承取了一瓶可乐,“我猜你喜欢喝这个。”
“你怎么知道?!”文承接过可乐。
林远笑,指了指卫生间的门。
这都是什么啊?!文承大口灌着可乐。
“既然你是她男朋友,”文承缓过神来问,“为什么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你?”
“请听我说,初中毕业后我去了美华中学。”
“美华中学,那个寄宿制贵族学校?”
“是的,其实算不上贵族,主要是针对出国意向的家庭吧,或许是学费的原因。”
“哦,学费。”文承说,“等等,既然你也来这里了,也就是说?”
“我是修行木系的魔法使,”林远顿了顿,“准确的说,我们林家是专修木系的。”
“哦。”
“或许柳真没有向你提过我,可她却经常跟我提起你。”
“真的假的?”
完全不可能吧,至少在被柳真救之前,这位同桌的大小姐可是对自己爱理不理的,要让座位就咳两声,过线了就拱两下,嫌吵了就在课桌地下用靴子用力踢自己,常年都是只见背影的女孩。
林远点头不语。
“我不明白,既然你是他男朋友,为什么远拓大厦案,你不去帮她?”
“这个说来话长了,”林远说,“你知道我是木系,而她是炎系。”
文承会意,“她的法术克你?!”
“哈哈,”林远苦笑,“算是吧,与其说被她克,不如说是被全方位碾压吧。”
“毕竟是大魔法使吧,碾压谁都是正常的。”
“正因为如此,家里给我安排了别的亲事。”
什么年头了,还包办婚姻,文承喝了口可乐旋上瓶盖,林远补充,“魔法使家族的血脉要保持纯净,就不能沾染上其他法系的基因。”
“哦,”文承挑了挑眉毛,“看来你们还真是曲折啊。”
为什么要听你们的破事啊……不知为何只会有满肚子怒意。
“你喜欢她吗?”文承突然补充。
“当然。”林远坦然答。
文承藏在椅子下的拳头颤抖,这特么都是什么问题啊,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不过,”林远说,“说是她男朋友,也不过是初中时代的事情了。”
“哦?”
“初三毕业之后,我和她不知不觉就不怎么联系了……”
“这叫什么话?”文承打断林远,“如果是要断绝关系,就应该说出来吧。”
“或许我和她都不是那种主动的人吧,”林远苦笑,“所以一直保持着名义上的关系,就算手机联系上也是前不久的事情,其实今天是我三年来第一次见到她。”
怪不得柳真三年来面对男生们的表白始终不动声色,原来还有这么个人在啊!
可是,为什么看着这么温文尔雅的面孔却这么火大呢?!
不能忍,不能忍,真的不能忍!
“我还是不明白,如果真的对她有感情,就应该不惜一切代价联系她吧,就这么一直藕断丝连算什么?”
“代价会很大的。”林远说。
“哼。”文承冷笑不语,又自责地啧嘴。
林远沉默。
“接下来呢,”文承过了一会说,“你会在这里照顾她吗?”
“自然。”林远答。
“够了!”文承拍桌子站起来,“这算什么?!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你不出现,她快死的时候你不出现,这种时候出现算什么?!”
“抱歉。”林远答。
“我可不管你们之前有什么交情,我不过是县级市考来的乡下佬罢了,但是你这种态度我实在忍受不了。”
“既然忍受不了,你有什么提议呢?”林远微笑。
真是火大,不管什么情况都不动声色,按理说这才是男人该有的成熟才对,如果说大部分情况下文承自己也能做到,但唯独在这样的关头……
“我要你离开柳真。”文承转过身,瞪着林远。
“哦?”林远冷笑,“如果我不同意呢。你不会是要决斗吧。”
“对!决斗!”
“听说你是学徒几段来着?”林远平静地问。
文承不答。
“为什么不选别的方法呢,比如看看谁写代码写的快?”
“铿!”文承用力捶桌子。
“够了!你们两个!”远处传来凛然的女孩声音,柳真换上了红色毛衣,两眼通红地出现在面前。
“林远,你走吧。”她伸手指向门外。
“为什么?”林远面露失落,向柳真伸手,被拨开。
柳真走到文承身后,挽住他的胳膊平静地说,“我要和我的男朋友讨论案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