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富贵提到漕粮的时候的神色很平静可是徐继畲却有魂不附体他已经在心里计算着李富贵造反他该何去何从的问题了对于北京来漕粮就是他们的命根子这些年不管是漕粮海运还是疏通运河都是为了把每年这四百万担粮食安全的送到北京李富贵怎么能把主意打到这上面两江一向是漕粮的主要征集地虽然受太平天国的影响这些年数量有所减少但是这和有粮不交可是完全两回事。“今年的灾害不算太严重扣留漕粮恐怕朝廷不会答应的。”
“谁我要扣留漕粮”李富贵奇怪的问道“我非但不扣我还帮着他们一直把漕粮运到天津他恭亲王还有什么话?”
“运到天津我们自己运?”徐继畲用自己有些昏的脑子分析着李富贵的意思。
“是啊每年我们都要交出一倍的损耗其实这些都被拿来喂饱了漕运衙门里的那帮蛀虫从明年开始我就不再向他们交粮了。”李富贵现在越来越忍受不了别人浪费尤其是被浪费的还是他的东西。
“那漕运总督那边该怎么办呢?”徐继畲明白了李富贵的意思显然李富贵打算利用自己强大的海运能力把中间的盘剥环节全部去掉不过这必然会触犯到那些既得利益者。
“漕运总督?”李富贵冷冷的哼了一声要着漕运总督和李富贵一直就是邻居这么多年来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处得倒也融洽有时候李富贵还会给他们帮些忙毕竟不管走山东的运河还是走海路都不是很太平需要时常借助一下李富贵。这种蜜月关系在李富贵坐上两江总督以后走到了头两江总督与漕运总督在权力上有些重复实际上以前经常由两江总督来兼任漕运总督但是奕欣宁可死也不愿意把漕运交到李富贵手里当然这一李富贵也能理解但是当他对漕运的一些建议被拒绝以后这种理解也就慢慢消失了。李富贵在自己的地盘上杀伐予夺可是对漕运却没办法下手这让他很是不爽新一任的漕运总督索克阿是一位满洲贵裔与李富贵熟悉的哪些和蔼可亲、幽默风趣的满人不同这一位眼高于根本不把李富贵放在眼里。这一切再加上漕运贪污极其严重两江又必须为此背上很沉重的负担而且漕粮的征收限制了许多经济作物的推广这也让李富贵很是恼火于是拿他们开刀就变得越来越急迫了。
实际上李富贵并不打算自己征收粮食然后运到天津去在两江各种税赋早就被折合成银子来征收了他才懒得重新去征粮食李富贵的计划是直接在天津做采购招标中标的商人把粮食拉到天津交货就大功告成至于那些商人从哪里进粮如何贩运他一概不管。现在两江有三个人号称粮食大王李富贵曾经就这件事情问过他们结果三个人都拍着胸脯保证一百多万石的粮食绝对不成问题有个家伙甚至想独吞这笔订单。
“在我的一亩三分地就得听我的他要是老老实实的就还留他一碗饭吃要不然立刻让他给我滚蛋。”
“如果大人真能完成这件事那真是两江百姓之福。”徐继畲也知道漕运的黑暗如果真的能够绕开他们那两江农民身上背负的漕粮负担会减少一半以上。
“是啊老百姓有福了。”李富贵的回答有些心不在焉因为他不知道究竟应该如何处理这些省下来的钱“如果我们继续按照原有的标准征收在把这中间的差额拿来做社会性投资你觉得怎么样?”
徐继畲想了想这上百万两银子的确非常有诱惑力不过他最终还是决定劝阻李富贵这么做“不可如此总督大人应当知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
“我并没有加他们的赋税”李富贵认为广大农民应该能够接受这件事。
“我这几年屡受挫折所以一直在想大人与我所行之事究竟有什么区别高明在何处多少有了一心得其中之一就是大人从不失信于民大人现在行的是千古未有的事情当年商鞅君变法做的第一件事不是立威而是立信大人现在与先人所行暗合可是如果您在这其中克扣的话必然会伤害您的信誉那个时候百姓即便不起来作乱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打心眼里支持您的变法孰轻孰重还望大人思之。”
这番话得李富贵一愣“有道理若不是你提醒我险些就利令智昏了。”同时他的脑子里又一次开始了紧张的计算这些年来两江的赋税变动不大李富贵除了倡导减租减息以外就是帮助各地夸大各种灾害尽量免掉一些钱粮而这次的改革不管对地主还是贫农都是一件大好事如果借着这股风把那些还经过试验期的税法捆绑推出应该不会受到太强的抵制
“族权与夫权比皇权顽固多了要是没有这个漕粮我还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去打倒他们。”李富贵在心里想道。
“大人缪赞了这只是千虑一得。”
当李富贵的宽宏大度所收获的感激渐渐消退之后徐继畲突然意识到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漕运总督李富贵的确不怕就算撵他滚蛋他也毫无办法可是北京难道会坐视不管吗的确北京已经无数次的坐视李富贵的胡闹这次表面上看李富贵也没有克扣运到北京的漕粮但是如果这次北京再无丝毫表示那就意味着朝廷的咽喉——漕运被李富贵抓在了手里南方其它的督抚必然会再一次效仿李富贵甚至他们会和李富贵一起干。如果这样朝廷就再也没有力量来与南方对抗了徐继畲相信恭亲王必不会如此束手待毙这个时候他的脑海中忠君爱国的好思想又慢慢的浮现了出来眼前更是看到了诸葛亮、张巡等一批忠臣先烈可是李富贵的权势和对他的恩情也在天平的那一端重重的压了下来。
思来想去的徐继畲经过了激烈的思想斗争还是决定两边都不得罪他也不打算在这件事情上邀功提起笔来以闲聊的口吻给北京的一位老友写了封信信中随口提到了李富贵的打算。他希望能借此提醒奕欣早作准备同时这样把消息偷漏出去即便李富贵知道了以他的大度应该也不会怨恨自己。
奕欣得到李富贵要动漕运的消息之后果然是大吃一惊而文祥还没等他派人去传就已经急急忙忙得找上门来。
“王爷可曾听关于漕运的传闻?”文祥开口后再无二话劈头就问。
“我也正为这事心焦呢现在看来就算我们愿意做周天子可人家还是不会放过我们要是真得让他联合南方的督抚把漕运给架空了即便我们练出了新军也没法和李富贵打啊。”
文祥摇了摇头“我们练新军本来就不是要和李富贵打。”
“那我们练兵要干什么?”奕欣有些奇怪。
“我们练兵只是让李富贵不来打我们在十年内甚至二十年中靠军队再次征服南方是非常困难的我们练兵只是有备无患。”
“就算不开打周天子当年不用诸侯供奉啊可是我们现在每年要从他们那里拿走四百万石粮食啊按这种情况走下去迟早他们会不愿意再继续给下去。”
“所以东北的开还要加快开放移民的面积要大大的增加前几年放开的那些地方今年都获得了丰收我看我们还可以暂时免掉那闯关东的钱粮毕竟我们现在还有漕粮等到李富贵真的想拿漕粮压我们的时候我们再把东北的钱粮征起来我请人算过要是真的全都开出来以后粮食的产量还是非常可观的。”
这个想法让奕欣一愣开东北似乎有远水解不了近渴不过李富贵的确没有马上就要断掉漕粮从长远来看或许这还真是最好的办法。“这的确是长久之计可是明年难道我们就真的任由李富贵胡来而毫不反击吗?这也太可恨了。”
文祥长叹一声“漕运是多年的顽疾了就算李富贵不来捣乱我看这套制度也撑不了多少年了这次李富贵的行动必然会得到南方大多数督抚的支持这件事上我们不如顺水推舟甚至可以由我们先行提出。”
奕欣摇了摇头“还是那句话这种事只能李富贵来做漕运那一摊子臭水有多深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来进行改革根本就不可能牵一而动全身更何况这次抓的是整根辫子。就不别人这漕运总督索克阿你能动他吗?那漕运衙门上上下下不知道有多少关系我们只能抽茧拨丝可是李富贵却能动剪子这真是太不公平了。”
文祥听了这话若有所思看到他的样子奕欣有些奇怪“在想什么呢?”
“在想李富贵。”文祥随口答道。
“噢?想出些什么来了吗?”奕欣十分的好奇。
“王爷曾经过李富贵的那种种怪诞的行为虽然现在看来都有其功用但是那只是他运气好不可能是刻意为之否则就代表了他早在差不多十年前就能预测到今天的情况。”
“对啊我现在还是这么认为的。”奕欣始终认为李富贵能有今天是因为让人羡慕的好运否则以他的种种行径就算不被砍头也早就被赶回老家去了。
“王爷的固然有道理但是还有另一种可能。”文祥慢慢的着他一边一边还在整理自己的思路。
“什么可能?”
“这个天下已经变了几乎所有的规矩都已经变了王爷又没有察觉。”
奕欣想了一下了头“是有些变了要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多事情我居然会看不懂。”
“我们到现在为止对这些规矩还在摸索可是李富贵有可能早就知道这些规则了那样他的荒唐就不是针对新学科举、或者漕运改良而是整个大清国所以我们看到不管是什么新政只要他来弄总是能弄成可我们却只能缚手缚脚此人的来历可能并不简单。”
“但愿不是你得那样否则真是不堪设想起他的身世我在他回南方以后还真的派人调查过他自己是金陵人士我是有怀疑的匪把南京占了他这么当然就死无对证了从他的口音来看他更像苏北人他第一次出现也是在苏北可是在此之前一线索都没有实在让人想不通他做了这么大的官一个故旧都没有就算他们李家村被长毛屠了可也不至于杀的一个人都不剩就算杀的一个人都不剩南方的村子村与村之间总是会沾亲带故可是这位李大人唯一的亲戚居然是太后实在是太诡异了我怎么都想不通。”
“王爷心思缜密如果我们能早几年想到盘查他的底细或许收获会多一些现在在两江的地面上调查李富贵确实不容易。”文祥叹了一口气“有钱难买早知道真是一不假。”
“早几年我们都被他骗了那个时候都把他当丑看可是他今天看起来还是像丑只不过这个丑手上拿着鬼头刀看起来就不那么滑稽了。”奕欣愤愤地道。
与此同时李富贵在南京也在和他的几个幕僚讨论着北京的事情这一次的探讨非常正规与以往插科打诨的闲聊完全不同之所以会引这样一次讨论是因为李富贵经历了人生中第一次的劝进就皇位这个问题李富贵一直没有完全拿定主意他基本上抱着随遇而安的态度不过当真的有人想把皇帝这大帽子安到他头上的时候他还是有一慌张。
“我做皇帝?”李富贵有些奇怪的看着魏人杰手上拿着那本劝进的折子在李富贵看来这文章写的十分工整不过内容却非常空洞总结出来一句话就是天时已变李富贵应该做皇帝“你找谁写的这么个东西?”
“写得不好吗?”魏人杰心里有些忐忑毕竟这事他也是第一次作在史书上找了一些资料就这样学了起来。
“不知道这种东西我以前也没看过咱们自家兄弟用不着这些繁文缛节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李富贵很希望掌握这位劝进者思维的脉络他实际上还是挺介意军队里对此事的看法。
魏人杰想了想“我听大帅要杯酒释兵权了就想着要是再不帮大帅黄袍加身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杯酒释兵权”李富贵一愣“你是募兵制改征兵制吧?怎么你打算交出兵权吗?”军事改革的风声在打下南京之后已经越吹越烈部队里面虽然不是人心惶惶不过毕竟面临剧烈的变动人心浮动的情况还是很普遍的。
“我是有到地方上工作的打算不过那样一来将来拥戴大帅称帝就没我的份了所以不如趁这个机会抢个第一。”魏人杰知道这样的实话李富贵喜欢听。
果然李富贵笑了起来“那你觉得现在的时机恰当吗?”
“我觉得没有问题倒是大帅应当等到把江西的长毛彻底剿灭之后再进行征兵反正只是举手之劳那个时候我两江挟大胜之余威一举组建二十万大军放眼天下还有谁敢不服不过在光复南京之后作这件事效也差不到哪里去毕竟没有谁是我们的对手。”
不得不承认魏人杰得挺诱人李富贵现如果自己要坚持既定的路线就必须时刻忍受这些诱惑想要抵抗那种伸一伸手就能把果子摘下来的诱惑真的不是很容易。“你这个劝进的守功我记下了”李富贵把折子合上对着魏人杰“想去地方很好你的能力我是相信的不过黄袍加身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不要以为我是谦虚回去再反反复复的搞暂时我做皇帝的时机还不成熟。”着他拍了拍魏人杰的肩膀以示鼓励。
本来这事到此也就算结束了不过未来政权走向的这件事还真是需要考虑考虑了李富贵也看出自己很可能在不久的将来执掌国政那现在未雨绸缪做好计划也是很有必要的所以他请来了6归延、容闳来探讨国体本来他还对是否要听一听徐继畲的意见犹豫了一下但是又觉得这个人不是很保险暂时还不应该把他放到核心决策层里来。